西府门前,韩秦氏领着几位姨娘还有旁支的诸多婶婆媳妇迎候,一众媳妇丫鬟已经将韩漠碧姨娘一行人迎回了府中,热热闹闹叽叽喳喳,而韩伯则是领着府中的男丁们迎候随同而来的官员士绅,西府之内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虽然人多手杂熙熙攘攘,但是一切也都还是井井有条。
韩源手中抱着小定儿,向身边韩漠奇道:“这小子真是怪了,这么多人也不怕,怎地不见他哭一下?不哭倒也罢了,他还冲我笑,这还真是天生胆大。”
韩漠呵呵笑道:“他虽然还不懂事,但是血脉天性,知道这都是家里人,回到自己家里,还哭个什么。”
韩秦氏那头已经一手拉着筱倩,一手拉着碧姨娘,笑眯眯地道:“这一路上可是苦了,好在已经回家了。都说我们家小五命好,入了京后喜事连连,不但官做得越来越大,更得意的是娶了一位又漂亮又贤惠的好媳妇,今日一见,那比传言中的还要漂亮,这也是祖宗积了阴德,这才让小五有这般福气。”又瞅着碧姨娘道:“碧姨娘这身子竟比入京之前消受了许多,是否在京中水土不服?我就说嘛,这天下虽大,哪还有比咱们东海舒适的地方,这次回来,好好将养一番,等你回京之时,我保证你又变的白白胖胖……!”四下里顿时一阵笑声。
碧姨娘在京中患了一场重症,便是连韩玄昌也不清楚,这东海家人自是更不清楚,都只以为碧姨娘消受一些是因为水土不服而已。
韩沁却是心中知晓母亲为何如此,扶着碧姨娘,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府内。
今夜在西府设宴,整个府邸四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人,府中家人固然忙忙碌碌,而聚集过来的客人亦是络绎不绝,东海这边的官员以及有地位的乡绅都是前来为韩漠接风,所带来的礼品已经堆满了一个仓库,这些客人或在厅中或在院内,说说笑笑,相谈甚欢。
韩漠则是领着妻儿,随着家人进了正厅,此时两位大宗主已经到了大厅,韩漠牵着筱倩手快步上前,纳头便拜下去:“孙儿给大爷爷和爷爷请安!”
筱倩也急忙跟上去,她颇有几分好奇地看了一眼两位宗主,左边老者瘦长脸,虽然带着笑,但是却有一股子掩饰不住的长者肃然之气,而右边的老者脸庞则是稍微胖一些,慈眉善目,穿着灰袍,眉眼间皆是慈爱之色。
筱倩倒是伶俐,心中一下子就猜出右边的定是自家的老祖父。
韩正乾笑道:“一路辛苦,起来起来。”打量筱倩一番,向身边的韩正坤笑道:“二弟,小五果真是给我们带回来一个漂亮温雅的好媳妇,咱们还是有福气。”
韩正坤乐呵呵地抬手道:“起来吧,别跪着啦。”两边早有人上前将小夫妻二人扶起来。
碧姨娘和韩沁也上前见过礼,韩秦氏这才抱着小定儿上前去,笑眯眯道:“你二老看看,这可是你们的头一位曾孙儿!”
韩正坤已是上前来,小心翼翼接过,一张慈爱的脸上满是喜悦之色,轻叹道:“有生之年能见到他,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韩正乾在旁道:“二弟,这是说的什么话,今日是大喜之日,孙媳妇和曾孙儿一同回府,莫说这些话。”回过身子,招招手,家谱拿着小礼盒上来,韩正乾拿在手中,转手送到筱倩手中,温言道:“这是大爷爷的见面礼,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是一份心意!”
那边韩正坤将小定儿交给韩秦氏抱着,也拿过礼盒来,送给筱倩,柔声道:“漠儿打小就淘气,如今大了,这性子也未必改了多少,你平日多管教一些,若是惹得你不高兴,你尽管来找爷爷,爷爷一定会为你做主。”他抚须呵呵笑道:“孙猴子再是厉害,还能逃的了如来佛的手心?”
筱倩咯咯一笑,看了身边韩漠一眼,轻声道:“相公听到了没?以后要是惹我不开心,有爷爷帮我教训你!”
韩漠苦着脸,“爷爷,孙儿这回来还没有坐下,怎地就给筱倩这样的威势,这日后孙儿还怎么过活啊?”此言一出,四周众人顿时一片大笑。
韩正坤又吩咐韩秦氏道:“筱倩和玉碧一路上都辛苦,你带着她们先下去歇息,其他事情,回头再说!”
韩秦氏答应一声,一招手,一帮女眷则是簇拥着筱倩碧姨娘等人回到侧院,那边已经收拾利落,前来的客人自然是不能前去打扰,整个西府,也只有那头或许稍微热闹一些。
府中的客人都是冲着韩漠而来,韩漠自然也没有时间与韩正坤谈及他事,只能四处寒暄一番,总是要表现出谦恭的样子才成。
在几个厅里转了一圈,又在院子里四下里转了转,听着奉承谄媚之语,韩漠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心里却颇是感到无聊。
整个一圈,除了对内厅的几位长老显露出了足够的尊敬和礼遇,表现的十分郑重,对其他人却也只能面上尽到礼制,不让人挑理而已。
转到一条长廊,这边倒是清静一些,正想歇一歇,却见得迎面走来一人,一身白色轻衫,玉树临风,儒雅文秀,韩漠见了来人,眼睛一亮,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大笑道:“关兄真是好自在,你是躲在哪里,回城到现在,却是一直没有见到你。我心里还在嘀咕,该不是你连这点面子也不给,今日不来迎我吧?”
来者自然是关氏贸易行的少东家关少河。
关少河一如既往地温文儒雅,握着韩漠的手,微笑道:“便是有天大的事,还能比得上五少爷返乡。不瞒你说,今儿个少河虽然没有往城门去,但是在街中也是迎候的,我只是庆国外商,若是跟着他们一起去,总是有些不方便的。不过嫂夫人和小少爷同时归府,这顿酒宴,少河说什么也要来讨一杯吃的!”
韩漠哈哈大笑,见到关少河,真是令他心情愉悦,见关少河眼眸子中也是流露出久别重逢的喜悦,神色真挚,不由轻叹道:“关兄乃是我在东海的至交,自从你我相识之后,也帮了我许多忙,在这里还是要向你说声谢谢。”
关少河忙笑道:“五少爷这就客气了。既然是至交,还用得上说谢字?而且真要论起帮忙,如果没有五少爷当初的提携,少河焉能有今日之发展?”
韩漠呵呵一笑,拉着关少河的手,闪身钻进了一间小屋内,关上门,随即点上灯,二人在灯下就坐,外面虽然人声鼎沸,但是在这里却也安静了不少。
“海上传来了飞信,船队这几日正要登岸。”关少河坐下之后,摸索着大拇指上的玉石扳指,微笑道:“五少爷赶得巧,正好可以见到他们。”
韩漠点点头,问道:“去年你在京中与我商议过打造三艘战船的事儿,这事儿如今办得怎样?”
关少河脸上立时显出按捺不住的兴奋之色,笑道:“去年回来之后,少河便与四少爷一起合计这件事儿,四少爷是个痛快人,回来之后便从镇抚军中调出了十多名善于造船的师傅,我们暗中又招募了一大批匠人,在镇抚军所驻港口的左面七十里外有一处黑水崖,那里人迹罕至,而且正适合造船,将人手都调到那边,花了八个月时间,终是将三艘伪装成商船的战船造好。这几个月出海试水十多次,对三艘战船又增加了许多改动,就在一个多月之前,一切准备就绪,如今只待这次在出海时,便将这三艘战船一同带过去。本来这事儿正准备休书去京告诉五少爷,只是知道五少爷返乡归来,也就等你回来再将这事儿向你禀报。”
韩漠拍手道:“如此甚好,有了这三艘战船,倭之丸的那群鼠辈就不足为虑了。”
关少河闻言,神色顿时黯然了不少。
韩漠见关少河神色不对,心知有事,皱眉问道:“关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关少河犹豫了一下,微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终于抬起头,凝视韩漠,缓缓道:“五少爷,此事……本来早就要向你告知,只是……只是少河也是听说,这大半年来,五少爷一直在西北边关,军务繁忙,所虑者乃是一等一的国家大事,所以……哎……!”说到此处,关少河神色愈加黯然。
韩漠知道关少河的心理素质极佳,如果不是发生了大事,他绝不可能是这样一副表情,禁不住心中更急,“关兄,到底是什么事请,你快快说来!”
关少河终于道:“五少爷,杜岛主……杜岛主他……他遇害了!”
“什么?”韩漠豁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