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源性情虽然憨厚,但是却不笨,韩漠这样说,他却以为韩漠是要以镇抚军出兵平倭匪,脸上顿时显出几分为难之色,道:“小五,不是四哥不帮你,只是……镇抚军在名义上,终归是朝廷的军队,没有朝廷的军令,擅自调动,只怕会落人口实。而且海上的情况,四哥也略知一二,那倭匪虽然穷凶极恶,祸乱东海,但是……倭之丸也终究是一国,如果我们镇抚军出海,与他们交手,那便是国战,在朝廷没有下令之前,总是不能轻启国战的。”
韩漠淡淡笑道:“四哥误会了。小五便是再糊涂,也知道不可以镇抚军出兵讨贼。”
韩源松了口气,道:“小五,除此之外,你要四哥如何做,尽管开口就是。”
“四哥,你帮着建造的三艘战船已经竣工,有这三艘一流的战船,小五对击败倭匪已经是很有把握了。”韩漠笑道:“但是小五想来想去,还是缺一些东西,所以想要找四哥讨要。”
“你说,需要什么?”韩源很痛快地道:“海上的贸易,不但是我韩家的大事,也是我大燕国的大事。倭人不自量力,竟敢在东海上胡作非为,也确实要给他们一些教训了。”
韩漠道:“四哥,这次与倭人遭遇,少不得两兵相争。我仔细看过,海上人的武器大都成旧落后,真要杀敌,只怕在装备上要吃大亏。”
韩源点头笑道:“我就知道你有这样的要求。”微一沉吟,才轻声道:“小五,从镇抚军调装备出去,必须秘密行事,而且……数量不宜太多。你也知道,这海上人如今虽然已经被你收服,成为商贸的船员,但是在朝廷那头,这些人可还没有被真正招安,依然是以海匪的身份对待。如果咱们从镇抚军调出装备交给他们,一旦被朝廷知道,少不了会被人说成是私通海匪,到时候……!”
韩漠点头道:“我明白。”
韩源在韩漠身边坐下,问道:“小五,你要多少东西,我这就派人暗中准备。”
“八百面盾牌,刀枪一千件,外加甲胄五百副。”韩漠干脆利落道:“另外再有五百副长弓,至于弓箭……多多益善!”
韩源一怔,随即苦笑道:“小五啊小五,我刚刚还说数量不宜太多,你这可是给四哥出了大大的难题!”
韩漠呵呵笑道:“四哥,若是其他人,我也不会开这个口。你是我最好的四哥,我知道向你提出者要求,你定会帮助我。而且你放心,只要剿平倭匪,武器装备我会归还给你,绝不会让你为难的。”
韩源伸手拍了拍韩漠的肩头,笑道:“自家兄弟,还说什么为为难?你放心,你要的东西,我一件不差给你弄过去。不过这批武器装备暂时只能往你那三艘战船上秘密运过去,等你们出海之后,再分发给大家,此事我会亲自安排,你放心便是。”顿了顿,正色道:“小五,你也莫轻视那些倭匪,他们在东海为患多年,连咱们的船队都屡屡吃亏,定也不是好应付的,你万事小心才是。实在不成,你尽管回来,咱们兄弟一同向朝廷上奏,便说倭匪祸患东海,甚至威胁到我大燕海域,到时候争取让朝廷下令,派咱们镇抚军出海剿贼,我就不信,凭咱们镇抚军的能耐,还应付不了一群海上毛贼。”
韩漠哈哈笑道:“四哥实在太抬举那群倭匪了,杀鸡焉用牛刀,咱们镇抚军乃是天下第一水师,去取海贼若是动用上镇抚军,那小五也实在是太无能了。”
韩源微笑点头,道:“总之一切小心就是,速战速决。”
……
……
如同回到东海之后的大部分情况一样,晚饭之时,韩漠身在西府的侧厅之内,陪着家人一起用餐,韩定自有慧娘在一旁照顾着,筱倩和碧姨娘母女则是与韩漠一起,坐在桌上用餐。
韩正坤开始两日倒也一起,只是后来感觉到筱倩等人颇有些拘束,这几日老人家便不再过来,而是另有饭食送到他的院子里去。
桌上少不得谈起一些家事,这阵子韩族之中,每日里都会有族里的媳妇小姐登府而来,名义上是看望新媳妇和小定儿,但实际上也还是过来巴结一番,毕竟韩族旁支子弟众多,没有官禄的大有人在,如今韩族大多数人都以为韩漠位居高官,在朝中甚有权势,如果能够巴结上韩漠,赏下一官半职,那可是天大的美事。
只是筱倩整日里还要应付那些人,而且时刻都要听着那趋炎附势谄媚之言,筱倩固然要在面子上过的过去,但是心中却很是有些不耐烦,此时在桌上说起来,总也带着几分不愉快,韩漠笑道:“你如今是韩府的五少奶奶,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若是烦了,尽管将她们挡在大门外就是。”
筱倩嘻嘻笑道:“相公,这可是你说的,明儿若真有人来,我便真的挡在外面,若他们对你有怨言,说我不懂待客之道,你可莫怨我。”
韩漠摇头道:“不怨不怨。”
韩沁也是撅着嘴道:“哥哥,本以为回来会清净一些,谁知道比京里还要烦,早知这样,还不如留在京里。”
碧姨娘忙道:“沁儿莫胡说。”
“本来就是。”韩沁不满道:“娘,那些人整日里找到你这来,还要让你在哥哥面前说好话,我瞧着就不舒服。以前哥哥没有进京之前,也没见他们如此热情。”
韩漠靠在椅子上,拿着一根牙签很惬意地剔着牙齿,悠然道:“小妹啊,这成日里那么多人找姨娘,可有上门提亲的?”
韩沁顿时握起粉拳,凑过来对着韩漠的肩头就是一拳头,瞪眼道:“哥哥,你就这样想着将我嫁出去?你再胡说,我便天天拿小定儿撒气。”
韩漠哈哈一笑,道:“羞也不羞,打不过我,去找小孩子撒气。”神色随即严肃下来,轻声道:“你们既然厌烦那些人过来打扰,怎地想个法子清静一些。”
碧姨娘忙摇头道:“漠儿,你可不要胡来。虽说每日里人来人往,确实不得清净,但毕竟都是族里的人,你若是真的与他们闹僵,那却也不好……!”她眉宇间隐有担忧之色,随即轻叹道:“总是要大局为重才是。”
韩漠心中暗叹:“姨娘虽然平日里不说话,但是她心中什么都明白。此番回来,其中一件事情,便是要尽可能地收拢族人之心,姨娘想必已经看出这一点。”点头笑道:“姨娘放心,我不会胡来。我说的清净,并非要将他们挡在门外。”顿了顿,轻轻一笑,问道:“去往南洋的商船已经回来,过上一阵子便要出海,你们想不想跟着海船往南洋去看一看?或能躲过族中那些人的打扰。”
韩沁闻言,第一个便显出喜色来,惊喜道:“哥哥,你不是糊弄我们吧?你真的要带我们前往南洋?”
碧姨娘听韩漠这样说,眼眸子深处划过一道异色,柳眉微微蹙起。
筱倩正在喝汤,听韩漠此言,也顾不得喝汤,眨着眼睛道:“相公,你要带我们出海吗?什么时候去?咱们要带些什么东西?那里的人会不会欺负咱们啊?”她却已经准备要往那边去了。
韩漠正要说话,碧姨娘已经轻声道:“漠儿,筱倩的身子尚未完全康复,小定儿年纪也太小,这个时候出海去往南洋,在船上颠簸,只怕……只怕不妥。”
韩漠沉吟片刻,似乎下了决心,笑道:“姨娘不用担心,我在这边已经造了三艘大船,在海上如履平地,不会经受太大的颠簸。”望向不远处被慧娘抱在怀中的小定儿,缓缓道:“定儿年纪虽小,但也是东海子弟,海上人自幼便是在船上生活,他现在开始便经受一些磨练,对他长大也未必没有好处。”想了想,温言道:“漠儿在京里就答应过姨娘,要为姨娘办一家绣庄,姨娘若愿意,咱们便在南洋开设一家,南洋人对我中原的丝绸绣画极是喜爱,姨娘在那边开起绣庄,一定会大受欢迎……!”
碧姨娘神色柔和,淡淡笑道:“你这孩子,连这事儿也记在心上。”
韩沁已经摇着碧姨娘手臂道:“娘,咱们就一起去南洋看一看,你若在那边开绣庄,沁儿便陪着你……!”猛地想到什么,转头看韩漠,道:“哥哥,在那边开绣庄?难道你还要我们在那边常住不成?”
“自然不是。”韩漠笑道:“只是在那边先办上一家,如果你们喜欢那里,便可以多住一段时间,否则自然可以回来的。”
筱倩忙道:“相公,你到哪里筱倩便到哪里!”
韩漠握着筱倩的手,柔声笑道:“傻丫头,难道你还担心相公将你留在南洋?你不必担心,南洋人与我们互通贸易,对我们十分和善,过上几年,也会有许多南洋人来我们中原,那时候航道会更加热闹。”
碧姨娘若有所思,她打量韩漠一番,见韩漠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平静无比,心中幽幽叹了口气,终于道:“漠儿,你如何安排,我们听你的就是。只是此事要与二宗主说明,听听他老人家的意思。”
韩漠微微颔首,却见筱倩已经起身来,道:“定儿只怕要睡了,我先带她回房去。”韩沁也起来道:“嫂子,我跟你一起。”两人领着小定儿离开侧厅,碧姨娘这才轻叹道:“漠儿,你这次带我们回东海,是不是就准备好带着我们去南洋?否则你在京中也不会那般有把握开绣庄,你是打定主意要在南洋开绣庄?”
韩漠心中暗叹:“姨娘果然看出来了。”面上温柔一笑,道:“姨娘,漠儿很早就说过,希望你能开开心心。你在京里少有笑容,回了东海也难有欢乐,去往南洋走一遭,或许心境有所改变,便能开心起来。”
碧姨娘低下螓首,沉吟片刻,终是抬头,凝视着韩漠道:“漠儿,你们男人要做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便插言。可是……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小心谨慎,你……你自己要好好保重。”她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微微发颤,关切之心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