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沧闻言,不怒反笑,拍手道:“韩小五,你果然是长了志气。”他抬起手,大声道:“你们都出去吧,无论这里面发生何事,都不必进来了!”说到此处,他眼眸子里寒光划过。
韩漠点点头,竟然露出一丝微笑:“你终于还是想通了。”挥手道:“铁奎,你带着他们出去,记着韩大公子的话,无论里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任何人进来。哪怕是韩大公子在这里面埋伏了人要将我砍成肉泥,那也要等到我成为肉泥之后再进来收尸!”
韩沧嘴角微微抽搐,而铁奎却是机警地四下看了看,正想劝说韩漠,而韩漠却已经看出他的担心,笑道:“你放心,韩大公子刚刚见识过我的本事,他虽然不聪明,却也不是太笨,安排一些下九流的角色来对付我,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此时此刻,韩漠的声音里再无一丝兄弟之间的情谊,充满着戏谑和杀意。
铁奎刚刚见识过韩漠显露的一手功夫,却也知道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伤到韩漠,当下躬身而退,心中却是想着,只要里面传出韩漠不妙的声音,便即冲进来救援。
他能够在西北军东山再起重新成为一关总兵,那是韩漠一手提拔起来,此人极重义气,感念韩漠恩惠,却是下定决心,待会儿不管发生何事,一旦韩漠真的遇险,自己拼了前程和性命不要,也要护住韩漠的周全。
而且他心中实际上也明白,自己的前程与韩漠是绑在一起的,韩漠若是失势,自己也谈不上有什么前程了。
二十多名风骑骑兵依然留守大厅门外,此外在那拱门处却兀自有十多名狼狈不堪的韩沧亲随护卫堵着,似乎想进来,却又不敢。
在汪府正门之外,尚有百名风骑骑兵将大门守的如同铁桶一般,四周巡逻的燕兵兵士并不敢上前来。
韩漠先前率令百余骑风骑兵士过来,一路上遇到各道关卡,但是他手中的大将军兵符就是过关的通行证,一路上畅通无阻。
他们速度奇快,再加上路途中无人敢阻挡,韩沧的人手竟然根本来不及向韩沧禀报。
……
西北军一众将领出了大厅,韩漠更是令铁奎将大门带上,这才瞥了那裴角一眼,只见裴角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韩沧端起酒盏饮了一小口,这才淡淡道:“韩小五,你的本事还真是大,你能悄无声息来到京都城固然让我感到惊讶,但是你能够活着离开东海,也是大出我的意料!”
韩漠悠然道:“从小到大,你本来就比我笨,也本来就处处不如我,以你的能耐,给你一手好牌,你也是斗不过我的!”
韩沧嘴角抽搐,只是冷冷地看着韩漠,并没有说话。
“我刚开始入京的时候,还是一个十分纯洁的年轻人,虽然自小到大你我之间性情不合,但是我对你还有那么一份敬重。”韩漠缓缓走到案几边,坐了下去,眼睛却没有离开韩沧的脸:“我终究是一个很懂事的人,也素来听信族中所谓的团结一心以和为贵……!”
“你身上曾经闪耀着我韩氏一族最耀眼的光芒,每个人都会觉得你代表着我韩氏一族的未来。”韩漠平静说道:“在我入京之前,就连我也觉得你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兄长,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而且武技之高,在我大燕年青一代世家子弟中也是翘楚……!”
韩沧冷淡地看着韩漠,端着酒盏,却并没有饮酒,只是轻轻晃动着,似乎在显示着他的镇定自若。
“变故啊,人心啊……!”韩漠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看韩沧的眼神泛起一股子似有若无的同情之色:“如果没有变故,如果人心能够真诚一些……你或许能够得到不少裨益,甚至能够在将来成为韩家的家主,大燕的栋梁……如果你真的能够敞开胸怀,愿意相信别人,愿意担起身为一个长兄的真正责任,或许你能够得到太多太多……但是这一切只是一个假设而已……你本就是一个自以为是、心胸狭窄的小人,这就注定你根本走不到那一天……!”
韩漠的声音极度平和,似乎只是在诉说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情而已,韩沧嘴角抽搐,摇晃酒盏的手也停了下来,逼视韩漠,满脸杀意。
“很早的时候,我是那么的单纯,只以为你对我不理不睬阴阳怪气是因为你的性格使然,但是渐渐地……我忽然明白过来,那一切的缘由,不过是因为你嫉妒我。”韩漠脸上荡起怜悯的笑容:“智慧你及不上我,心胸你及不上我,甚至于你一直自负的武技也远不如我……你在京中那么多年,仅仅混上了一个护军参领之职,也没能建立什么像样的功业,可是我与你不同,我尚未进京,就在渤州建下了功勋,入京之后,就直接成为了西花厅厅长,又很快成为了豹突营指挥使……你心里当然很不服气,你甚至觉得我只是凭借运气才超过了你,但是你却不得不承认……就连运气,我也强过你……!”
韩漠的声音虽然平和,但是却十分的无情,就如同一根根毒针扎入韩沧的心脏。
“你名声不及我,功劳不及我,权势不及我……我思来想去,你也只有年纪胜过我了。”韩漠淡然道:“正因如此,所以你心中很不服,很不甘……我看人素来不会将人看的太坏,虽然你处处不如我,我也知道你心里不甘,但是我还是没有想到你尽然真的会对我下杀手……但是我显然看错了,你根本从未顾念什么兄弟之情同袍之义,看来你的心够狠,而我……既然什么都胜过你,自然也不愿意在心狠手辣上输过你……!”
韩沧的眼中显出怨毒之色,拳头上已经溢出汗来,手背上的青筋暴突,而他的身体也微微颤抖。
一个字,一句话,像刀子一样在慢慢地隔着他的心脏,这正是他心中不甘的缘由,但是韩漠此时说来,充满了奚落和嘲讽,让韩沧的心理承受着巨大的打击。
“其实我是一个很能理解别人的人。”韩漠提起酒壶,将里面最后一点美酒一饮而尽,然后很随意地丢在地上,那铜质酒壶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要杀我,自然是担心永远胜不过我。你一直以为你是韩族唯一的继承人,是未来韩家家主的唯一人选,而我的存在,让你的这个信心遭受到了打击……你害怕因为我的存在而让你无法顺利成为韩族家主,又或者你在担心就算你登上家主之位,有那么一天我会突然将你从家主的位置上拖下来……你杀我,只因为你害怕我,你害怕我,只因为你处处不如我……这就是根源……!”
韩沧终于厉声道:“住嘴!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一介纨绔……我是韩家长子长孙,你凭什么和我比?”
“可悲啊!”韩漠轻叹一声,眼中的怜悯和嘲讽意味更浓:“你现在能够拿出来在我面前晒一晒的,也只有你自以为十分宝贵的身份了,可是我只能告诉你,这样的身份在我的眼中……只是一个屁。”他嘲讽一笑:“能让我韩漠瞧得起,只能是本事和能力,不是什么身份……此前我没有想过要杀你,你却率先抢着要杀我……都说先下手为强,你先动手却没能除掉我,你难道没有想过自己有多无能……!”他摇了摇头,叹道:“我当然不会再给你机会,我素来讲究公平,你先对我动手,我再来找你,公正公平,你挑不出理……你杀不了我,但我却很自信能将你踩在脚下,这就是能力……你只怕是学不会的!”
韩沧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酒盏狠狠地砸向了白玉地面,他这一掷之力饱含愤怒和怨恨,所以铜质酒盏竟是将白玉地面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坑洼,白玉碎屑四散溅开。
这酒盏砸下去,很快就从大厅四周现出一些人影来,数十道人影出现在这富丽堂皇灿烂无比的大厅之中,却是杀意盎然。
这当然都是韩沧事先埋伏下的人手。
这些人本来是用来对付铁奎等人,但是却没用得上,此时却用来对付韩漠。
韩漠的五感超出常人,在他进入这座大厅之内时,早就察觉到大厅四周埋伏了人手,此时那些人涌出来,韩漠却是连看也没看一眼,只是失望地摇了摇头:“如果你还有勇气与我单打独斗,我还能保留对你最后的一丝敢于担当的敬意,但是……你显然让我失望了。”顿了顿,本来平静的脸旁骤然冷下来,双眸中杀意浓郁,一字一句问道:“你想杀我,我固然理解,但是……你为何要害死二伯?”
韩沧听到此言,全身一震,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韩漠缓缓从案几上起身站起来,抬起手中的血铜棍,棍端指着韩沧,冷声道:“你杀我,我十分不高兴,但是也只想将你打成废人,看在大爷爷的份上,不会取你性命……但是你害了二伯,这就给了我取你性命的理由……你敢对自己的叔叔动手,我自然也敢对所谓的堂兄动手……不为什么大义,不为什么功名利禄,只为……公道!”顿了顿,加了一句:“我所理解的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