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长这个词,韩漠穿越前也是听过的,在那个时候,“厅长”未必是什么了不起的要员,但也绝对不是烂到没有油水的官员。
公安厅,交通厅,检察厅……,那些厅长大都是捞得盘满钵满,可是在这个时代出现“厅长”一词,倒是让他有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但是“西花厅”这个机构,韩漠却觉得很陌生。
在东海郡时,韩漠偶尔也听说过“东花厅”这一机构,他并不知道“东花厅”究竟是什么样的机构,但是从官员们那种讳若莫深的语气中,也能感觉出东花厅是个很牛叉的部门,至少在韩漠的眼中,很多官员对于东花厅有一种敬畏之心,就连自己的父亲韩玄昌,似乎也对东花厅颇为忌惮。
韩漠不明白,既然都是花厅,为何前面带着“东”字,众人就都有一种敬畏之感,而带着“西”字,却出现了截然相反的讥笑情绪。
……
侍御史韩布秋便是韩家在御史台的嘴巴,这个时候,他终于站出来,跪拜道:“启奏圣上,此事万万不可行。韩漠在平乱之中,立下大功,那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翻越黎谷山脉,率领不到千骑背后突袭,打开大门,说起来简单,真要做起来,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做到,此等雄风,我燕国除了神武将军能够有此胆识与能力外,实难做第二人想。如今韩漠立下此奇功,将来定是我燕国名将之才,即使入不了兵部,却也不能调入西花厅,如此奚落有功之臣,恐教天下人寒心。”
他这个时候可不管刘瑾是谁的嘴巴,既然已经威胁到韩家的利益,作为韩家最犀利的一张嘴,他自然有责任挺身而出的。
皇帝抬头看着韩布秋,脸上泛起怪异的笑容,淡淡道:“韩爱卿,你所谓的奚落有功之臣,此话从何说起?莫非你觉得,西花厅是个没用的地方?”
韩布秋愣了一下,其实这是一个要命的回答,他无论答是与否,后果都是不利的。
韩玄道终于出来解围道:“启奏圣上,微臣以为,韩漠确是西花厅厅长的合适人选。国之百司,各有其职,哪一处都是国家不可或缺的部分,西花厅亦是如此。韩漠年纪轻轻,能得刘侍御史举荐为西花厅厅长,实在是他的荣耀,微臣也愿意举荐韩漠为西花厅厅长!”
韩玄道既然出来说话,韩族其他人即使心里有些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了。
皇帝微微颔首,道:“既然韩爱卿和刘爱卿都力荐韩漠为西花厅厅长,那韩漠就去西花厅吧!”转向苏观涯道:“苏爱卿,吏部拟册,着韩漠升任西花厅厅长一职!”
苏观涯拱手道:“微臣遵旨!”转向韩漠道:“韩漠,还不谢恩!”
韩漠这才拜谢道:“小臣谢圣上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既然升着为西花厅厅长,亦是朝廷的臣子,自然是可以称臣的。
……
散朝过后,群臣亦是列队到了燕安殿,之后自是各自回衙门办差,韩漠感受到不少官员投来奚落的眼神,心中一片茫然。
不过宫内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韩族官员都是对韩漠投以同情的目光,而韩玄道和韩玄昌早已乘着轿子出了皇宫。
坐在燕安殿角落处的椅子上,韩漠皱着眉头,大部分官员已经散去,宏大的燕安殿里一片空旷。
“西花厅?”韩漠喃喃自语,即使他现在已经是西花厅的头号人物,可是他依旧对西花厅毫无了解。
这是什么样一个机构?主要职责是什么?下属多少人?衙门座落在哪一处?隶属于哪个部门?自己这个厅长的职位算是几品官?
一切在现在而言,似乎都是一个谜,但是韩漠知道,这个谜很快就要被解开。
方才散朝之时,倒有执礼太监提醒韩漠散朝后去吏部领取官印,所以韩漠稍作歇息,便起身准备前往吏部。
还没走出燕安殿,就听身后有人叫道:“韩大人,请稍等!”
这燕国朝廷内,世家子弟为官多得是,“韩大人”“萧大人”“苏大人”都是满朝都是,所以除非目标明确,一般情况下都是直唤官名。
就好比韩漠,若是人多时,其他官员便会唤他“韩厅长”。
听到“韩大人”称呼,韩漠也没想是叫他,左右看了看,并无几个官员,不由回头望去,只见一名太监领着俩个小太监正往自己这边过来,那太监脸上一团和气,眉眼子间带着笑,正是看着自己。
韩漠见到那张脸,感觉异常熟悉,微一思索,忽地想了起来,这名太监却是熟人,当日往渤州郡去宣旨,就是这名通事舍人。
当时记得别人称他为“凌公公”。
通事舍人凌垒上前来笑眯眯地道:“韩大人,您荣升西花厅厅长,咱家要向你道喜了。”他笑容可亲,倒无一般官员脸上那种讥嘲之色。
韩漠微笑抱了抱拳,道:“客气客气!”但是心知凌公公找上自己,绝不是为了专程来道喜的,问道:“公公是否还有什么事情?”
凌公公微笑着,左右看了看,此时燕安殿的官员几乎都已经离开,他才轻声道:“淑妃娘娘请韩大人去长春.宫说话!”
韩漠听到“淑妃娘娘”四字,立刻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堂姐,韩玄龄的长女,如今被册封为淑贵妃的韩淑。
韩淑是八年前平光皇帝刚刚即位的时候便入宫,幼时一直在东海郡,和韩漠的感情倒是极好的。
自八年前入了宫,淑贵妃便不曾返回过东海郡,韩漠也是八年未见过她,此时听闻淑贵妃召见,激动起来,道“请公公带路!”
出了燕安殿,凌公公竟是准备了轿子,笑道:“韩大人,自这里入后宫,那是有很长一段路,咱家已经为韩大人准备了坐轿!”
韩漠也知道,这皇宫极是广阔,从外宫燕安殿去到内廷长春.宫,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到的,而且皇宫内戒备森严,处处防范,走走停停,这一段路途花费的时间绝不短。
他忽地疑惑起来,这刚刚散朝,凌公公即刻找到自己,而且连轿子都准备好,显而易见,这一切最起码在朝会的时候便开始安排了。
淑贵妃如此急切就要见自己,难道真是为了说说话?
凌公公亲自掀开轿帘,笑眯眯地道:“韩大人请上轿!”
“有劳公公了!”韩漠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取出一张银票塞到凌公公手里,那凌公公眼角一瞥,瞧见是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眼中划过喜色,不露形迹地收进衣袖中,脸上笑得如同橘子花般,更亲切地道:“韩大人英雄年少,能伺候韩大人,咱家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年头,世家权大,凌垒虽然是皇帝近侍,但真正的世家子弟是从不将这个阉人放在眼里的,更别提商些银钱,而韩漠和蔼可亲,出手便是百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凌公公自然对这个年纪轻轻的世家子弟大生好感。
韩漠塞银子,自然不是银子多得无处花,只是凭他的直觉,感觉这个凌公公日后或许能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这位凌公公去到渤州郡宣旨,如今又奉淑贵妃之命前来传唤自己,看起来都是仆役之事,但是细细一想,也可看出此人在太监中身份不一般,而且似乎很得皇帝的信任,这样一个人,如果能用银子收买,拉近与他的关系,韩漠是很乐意去做的。
自燕安殿入后宫,自然不能大摇大摆地穿过主殿,而是从偏殿绕行。
绕中朝群殿,再进入后宫之所,从某种角度来说,就像此前的每一个朝代一样,后宫表面看起来平静如水,美人成群,但是这里却掩藏着无数的危机,在这里的斗争,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斗争。
燕国的后宫,各世家都有人在里面,皇墙以外是男人们的你争我夺,而后宫则是女人们为各自家族而互相斗争。
这里的斗争比之外面的斗争,从残酷性和血腥上来说,绝对不遑多让。
韩漠坐在轿子里,想着八年前韩淑离开东海郡的样子,那个时候,新皇初登帝位,各世家为了在后宫安插人手,都是极力将自己家族中的优秀女性送往皇宫,新皇初登帝位的半年间,竟是先后纳了十多名妃子。
或许皇帝本身也不愿意这些女人成为后宫里的钉子,但是他显然很明白,在燕国要想坐稳皇帝宝座,一定要学会妥协,对世家妥协。
所以,在他妥协之下,各世家的女性角色充斥着后宫,而后宫也是一片乌烟瘴气。
当年的韩淑,当然是东海郡第一美人,性情温顺,善解人意,知书达理,为了家族的利益,那个温顺的姑娘毅然踏上了前往燕京的道路。
八年风雨过去,那个十七岁离开东海郡的清丽小姑娘,如今又是一番什么景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