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之中聚集着十多名西花厅的部众,见到韩漠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秀气的少年,都有些疑惑,等他亮出玄铁牌,都吃了一惊,全都单膝跪地,齐声道:“属下参见厅长大人!”
韩漠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正厅之内,连上裴英侯,不过十三名西花厅部众,正厅虽然并不宽阔,但是十几个人站在堂中,还是显得极为空旷。
“都起来吧!”韩漠收起手中的玄铁牌,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忽地瞧见人群中的两个人,奇道:“是你们?”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韩漠一眼就认出来,却是那晚在贫民居那边见到的那两名木技奇人,实料不到这两个人竟然也是西花厅的部众。
这两人打从韩漠进来,就认出了韩漠,当真是惊讶无比,待韩漠认出自己,互相看了一眼,抱拳道:“厅长好记性,就是我们了。”
韩漠并没有在意不少人眼中的失望之色,只是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好得很,妙得很。”他抬头看向前面,只见正厅墙壁上,高高悬挂着一副画像,画像下面却是几十片竹排编制的竹板,主板上密密麻麻写着不少字,不由缓步上前。
“这便是公颜老了!”裴英侯在旁解释道,又指着那竹板道:“这是我们西花厅的二十一条,当年公颜老留下来的铁规矩!”
韩漠微微点头。
他凝视着墙壁上的画像,只见那画像已经有些枯黄,但是图像却很是清晰,那是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老者,神情严肃,抚着白须,斜视上方,似乎在想着什么,沉静而内敛,虽然是画像,但是老者不怒自威的气势却是跃然纸上。
纵横暗处三十多年的燕国暗黑头子,为燕国作出无限贡献的不世功臣。
韩漠整了整衣衫,对着薛公颜的画像深深一礼,神情充满了钦佩之色,他的这一举动,倒是让在场的众人生出一丝好感。
之前的几任厅长,来到这里无一不是耀武扬威,然后便是皱着眉头,口里嘟囔着“倒霉”,谁也没有想过真正拜见画像上的这名老者。
如今这个年轻人,反倒做出了那些老油子没能做出的恭敬之举。
“公颜老,你的名声和事迹,韩漠都已听过,你是燕国的功臣!”韩漠凝视着画像,缓缓道:“韩漠如今接下了你的西花厅,未必能够绽放你的光芒,但韩漠会用心去做,至少不会败坏你的声明!”说完,又是一礼。
厅中众人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雕工无双的憨小子冷冷一笑,口中轻轻嘟囔着:“装模作样!”身边的同伴急忙扯了扯他衣服,示意他不要胡乱说话。
韩漠站定身形,看那竹板上的“二十一条”,第一条便是“忠君爱国”。
“第二条,上令下行,违者逐!”
“第三条,同仁互爱,违者逐!”
“第三条,不伤无辜,违者杀!”
“第四条,不通奸敌,违者杀!”
……
韩漠依次以一种严肃的声音读完了二十一条,正是这二十一条,让西花厅纵横暗处几十年。
韩漠仔细读着这些铁律时,西花厅众人也是一脸肃然,神情凝重。
等韩漠读完,裴英侯才请韩漠在旁边的主座坐下,十三名西花厅部众肃然站在他的身前,或许大家心里多少还有些不服气,但是韩漠是西花厅的厅长,西花厅第二条“上令下行”明文刻在那里,大家是不敢亵渎那些戒律的。
韩漠扫视了众人一眼,只见这一群人此时的衣服却很是统一,上身穿着青色的劲衣,胸口处有血红色的条纹,腰间套着皮裙,皮裙之下,那是劲裤,整个衣裳打扮,与蜻蜓倒有些相似。
大部分人的皮裙都是黑色,但是有一人却例外,她的腰间皮裙,乃是红褐色,在人群中,极为显眼,而它的主人,却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眉清目秀,肌肤白皙,身形苗条,秀发用一根绳子系住,挽在后面,但是整个人却给人一种极寒冷的感觉,那一双凤目亦是冰冷无比。
韩漠方才没有细看,倒是没看见,此时发现,还是颇有些吃惊,但紧接着就是一阵惊艳,这个少女第一眼看起来也不算多美,但是多看两眼,就会感觉越来越美。
韩漠明白,这个世界上的女人,有很多种类型,有一种第一眼看上去美得令人窒息,但是越看越觉得平常,到了后来,只觉得稀松平常,连美女也称不上,但是有一类女子,第一眼未必惊艳,但是却越看越有味道,眼前这个女子,显然就是第二种了。
当然,此时此刻,韩漠不可能盯着这名女子看,初来乍到,总要给大家一个好印象,要是给大家一个登徒子的印象,这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
裴英侯显然是个很懂事的人,站在众人面前,对着韩漠恭敬一礼:“厅长大人,西花厅全员到齐,请大人训话!”
韩漠一愣。
全员到齐?
西花厅只有十三个人?
他有些不敢置信,试探问道:“唔,外地还有人吗?”
裴英侯苦笑着道:“回大人话,西花厅如今只有我们十三人,外地并无人员!”
韩漠心里一沉,他终于明白朝臣们为何露出奚落讥笑的神情了,敢情自己的部门只有十三名部下,那是连御膳房的人手都不及啊。
十三个人?自己几乎就是一个光杆司令了。
看来西花厅是真正凋零衰弱到极点了,别说燕国,就是在京城里,十三个人能做些什么?
他心里忍不住苦笑,不过面上却还是带着微笑,点头道:“到如今你们还能留守西花厅,可见你们每一位都是至忠之人,所谓兵在精不在多,有你们帮衬,我想西花厅总会有重展雄风的那一天!”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而众人也是一脸黯然。
裴英侯道:“卑职裴英侯,如今担任一处主事!”
那夜拉客的黑衣人此时上前来,抱拳道:“卑职公输全,担任二处主事!”
“公输全?”韩漠奇道:“你是公输家族的人?
公输全淡然一笑,道:“有辱先人,惭愧惭愧!”
韩漠赞道:“原来真是公输家族的后人,怪不得精通机关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韩漠前世的时候,对于公输家族的历史,倒是颇知一二。
所谓的“公输家族”,按照传说,始祖乃是春秋末期的公输般,这位公输般的另一个名字,便是鼎鼎大名的鲁班。
鲁班原姓公输,因为生在鲁国,而古时“般”与“班”通字,所以被称为鲁班。
公输般生活在春秋末期到战国初期,出身于世代工匠的家庭,从小就跟随家里人参加过许多土木建筑工程劳动,逐渐掌握了生产劳动的技能,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春秋和战国之交,社会变动使工匠获得某些自由和施展才能的机会。在此情况下,鲁班在机械、土木、手工工艺等方面有所发明。大约在公元前450年以后,他从鲁国来到楚国,帮助楚国制造兵器。他曾创制云梯,准备攻宋国,但被墨子制止。墨子主张制造实用的生产工具,反对为战争制造武器。鲁班接受了这种思想。
公输般的木技自然是天下无双,而且他的后人在他发明的基础上,更是一步步地钻研,发展了天下闻名的“霸道机关术”。
霸道机关术,顾名思义,机关术以进攻为主,公输家后人对于墨家当年阻扰公输家建立大功耿耿于怀,视墨家为眼中钉肉中刺,而墨家的机关术亦是精湛无比,墨家讲究和平,所以他们的机关术,却是以防守为主。
于是,天下间最强势的两大家族,在机关术上展开了一场较量。
因为公输家的机关术太过歹毒,被世人讥讽为旁门左道,墨家在舆论上占有优势,近百年过去,公输家人才凋零,势力渐微,也渐渐无力与墨家抗争,到了后来,几乎销声匿迹。
不过人们都知道,真要比起机关术的本事,实际上公输家是绝对胜过墨家的,墨家能够取得最终胜利,一来是舆论的支持,二来也是墨家所行正道,深入人心,而且门人众多,比起公输家的家族传续,那是有影响得多。
韩漠当日见到公输全那神乎其技的机关术,还以为是墨家机关,想不到却是几近失传的公输家机关术,此时想来,公输家的机关术果然非同凡响。
公输全听韩漠夸奖,只是谦虚道:“厅长大人过奖了!”
憨小子此时也上来,抱了抱拳,冷冷道:“卑职李固,担任三处主事!”也不多说,径自退下。
韩漠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那少女却是最后出来,行了一礼,淡淡道:“卑职薛红袖,担任四处主事!”
韩漠一愣,见少女年纪轻轻,而且是女子之身,竟是四处主事,忍不住道:“你……你是四处主事?”
“大人不也是厅长吗?”薛红袖神情淡漠,反问道。
她明白韩漠的意思,知道韩漠是指自己年龄如此轻,却成为四处主事,所以反问之中,也是要说:“你不也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厅长吗?”
韩漠呵呵一笑,道:“问的好,薛姑娘,我没有其它意思,只是佩服你而已!”
薛红袖淡然道:“卑职也很佩服厅长大人!”
韩漠闻言,心中暗道:“原来是个辣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