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众人连夜入衙门,自安玉清体内取出的毒素,自然是要进行第一时间的辨识,所以大理寺所属的药剂司吏员立刻被聚集过来。
大理寺药剂司自然不可与花厅药剂司相提并论,但是不可否认,作为燕国最高的刑案衙司,大理寺中间也少不了药剂方面的高手。
五名大理寺见多识广经验十足的药剂司官员,正聚集在一起,对安玉清的血样毒素进行检验。
这五人最小的一位也已经五十岁,都是药剂方面的一流人物,通常意义下的各种毒药,绝难逃过他们的眼睛。
在大理寺破审的无数案件中,写满了这几个人的功劳,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大理寺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悬难疑案难以破获。
胡雪辛在侧厅饮茶等候,等着部下将毒液的名称呈报上来。
第一时间段,总要查出安玉清是死在何种毒药之下,否则负责刑案的胡雪辛实在不好向朝廷方面交待,只不过此时的胡雪辛倒也沉得住气,坐在厅中闭目养神,等着结果。
对于那几名药剂司官员的能力,胡雪辛还是十分的信任的。
时间流逝,呈报迟迟没有上来,这让胡雪辛禁不住皱起眉头来,如果是平常,便是再奇怪的毒药,药剂司的人也已经前来呈报给出答案了。
而且胡雪辛很清楚,安玉清之死,在这一夜之间,肯定已经有许多人得到了消息,而宫中的皇帝,必定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一次变故,必会在明日早朝上朝议,而负责刑案的大理寺,也必定会受到询问,如果在朝堂上连安玉清所中何毒都无法交待,少不得有政敌攻击大理寺办事不力了。
许久之后,才有两名药剂司官员来到厅中,看起来很是疲惫,也颇有些尴尬。
看到二人脸上的表情,胡雪辛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怎么样了?”胡雪辛皱眉道:“可查出是何种毒药?”
两名药剂司官员对视一眼,都是摇头道:“回禀大人,我们已经对血液中的毒素进行了检查,却是无法确定究竟是何样毒素……这种毒,我们从未见过!”
“什么?”胡雪辛有些恼怒:“你们都是药剂司的老手了,怎么会连区区毒药都无法分辨出来?”
一名官员惭愧道:“大人,论理来说,下官等五人也不算孤陋寡闻之辈,这世上的各种毒药,倒也是知之甚多。但是……今夜这种毒药,我等五人却是从未接触过。下官等人研究一夜,只知道其毒性很重,但是药性甚至是药名,我们都是无法查知!”
胡雪辛皱起眉头,心中却是极其震惊。
能让大理寺书名一流的药剂司官员一无所获,这是什么样一种毒药啊?
正在此时,有人来报:“东花厅有人求见大人!”
胡雪辛皱起眉头,一直以来,花厅和大理寺从未进行过明面上的接触,怎么今夜秀公主却派了人来?吩咐道:“请他们进来!”
片刻之后,只见一面身着黑色劲衣的中年男子领着领命部下过来,向胡雪辛拱手道:“下官东花厅内务处主事穆信,见过胡大人!”
胡雪辛知道东花厅的人不好缠,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起身拱了拱手。
穆信乃是东花厅内务处主事,曾经倒与韩漠还有一些过节,不过此时却是神情肃然,开门见山地道:“胡大人,秀公主派下官前来打听,大理寺可查出庆国副使安大人是身中何毒?”
胡雪辛淡淡一笑,道:“此事本官查出来,自然会向朝廷禀明的!”
这个时候,他自然不好说大理寺没有查出究竟是何毒药,毕竟是份属两大衙门,若说没有进展,东花厅的人自是会看轻大理寺,面子上可就过不去了。
穆信从袖中取出一份手札,递给胡雪辛:“胡大人,这是圣上的手谕,下旨东花厅协助大理寺处理此事,胡大人但有吩咐,我等全力执行!”
胡雪辛眯起眼睛来。
“胡大人也该知道,安大人之死,非同寻常,牵涉极广!”穆信凝视胡雪辛道:“如果找不到真凶,无法给庆国人交待,那么此次谈判,必定会困难重重……所以圣上的意思,无论如何,也要查处下毒的真凶,将凶手交给庆国人处置!”
胡雪辛皱着眉头,虽然他的本意并不希望东花厅的人插手大理寺的事务,但是如今仅凭大理寺的能力,似乎无法找寻到更为有效的线索,而东花厅的手段,他自然也是知道的,相比起大理寺,在药剂方面,东花厅的能人更多,沉吟片刻,才点头道:“穆主事,不瞒你说,大理寺如今正在检验尸体中血液的毒素,只有先弄清楚是何种毒药,才能找到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胡大人所言极是!”穆信扫了旁边两名大理寺药剂司官员一眼,才拱手道:“下官也带了两名属下,深通药理,若是胡大人有所差遣,他们可助大理寺一臂之力!”
胡雪辛沉吟了一下,终于道:“本官也听说过,东花厅吏员一个个都是了不起的人物,既然秀公主有此好意,本官若是拒绝,反倒矫情了。也罢,来人啊,带东花厅的兄弟进去看一看……!”
两名大理寺药剂司官员对视一眼,立刻道:“请!”
穆信一挥手,“你二人去瞧瞧!”
那二人拱了拱手,在两名大理寺官员的带领下,前去检验毒素。
胡雪辛请穆信坐下,才吩咐下属上茶来。
……
四通馆,西河王爷的房间之内,西河王爷与云沧澜依然是在灯下低声私语。
西河王爷眉头紧皱着,脸上看起来带着几分担忧之色,轻声问道:“沧澜,安玉清体内的毒药,燕国人……会不会查出来?他们若是能查到药性,只怕就会知道安玉清其实早就已经中毒了!大理寺的人提取了血液,就算他们查不出是什么毒药,燕国花厅却未必查不出来!”
云沧澜摇头道:“王爷,燕国西花厅的本事,咱们自然是不可小视。不过……这种药物,不是普通的毒药高手所能制造出来……这是丹药,燕国人只怕根本没有接触过!”
“丹药?”西河王爷眸子里又显出怪异之色。
“这种丹毒,如今也只有我庆国才能制作出来,而且…据我所知,制作过程极其复杂,每一颗制作出来,都要花费极多的材料,一丸值千金,绝非虚言!”云沧澜神情看起来很平和,但是眼眸子深处,却闪现着寒冷之色。
西河王爷眼中显出不解之色,问道:“既然如此,你既然掌握了证据,知道安玉清是中了丹毒,为何还要在燕国人面前故作不知?后党与那群道士往来密切,只要证明安玉清是丹毒所杀,那群道士脱不了干系,后党也必定牵涉其中……这该是对付后党的一次绝好机会啊?”
云沧澜摇摇头,冷然道:“王爷,这成不了证据!”
“为何?”西河王爷奇怪道。
“凡是拿出来的证据,必须大家都清晰明了,一观可辨!”云沧澜缓缓道:“如果拿出来的证据,所有人都看不懂辨不清,那便不能称之为证据了!”
西河王爷有些疑惑地看着云沧澜,显然他对这句话并没有听懂。
云沧澜轻声解释道:“王爷,到如今为止,沧澜也是不知道这种丹毒的真正名字……而且沧澜相信,这天下间清楚丹毒药性的,绝没有几个人。如果我们说安玉清是中了丹毒而死,即使提取血液中的毒素作为证据,也不会有人认识。”顿了顿,才叹道:“而且能够控制毒药的发作时间,间隔十多日才会发作,这种毒药……实际上极为罕见,沧澜至今为止,也只见过这一种丹毒……所以以此来向朝廷禀明安玉清是在出使之前便即中毒,是后党与那群道士在后面谋划……并无任何说服力!”
西河王爷抚着胡须,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云沧澜叹道:“后党谋划已久,要想找寻破绽,已是难上加难。沧澜只担心这件事儿已经往国内传去,一旦他们得知安玉清已死,那么必定会跳出来,阻止此番与燕国的谈判……!”他微微握拳,“真要如此,我庆国只怕真要受到两面夹击了!”
“糊涂!”西河王爷恼怒道:“那一群蠢货,为了私利,竟然出此下策打压圣将……!”顿了顿,又轻声问道:“那为何要瞒住燕国人?”
云沧澜眼眸子闪着光,“王爷,安玉清已经死了,也就必须要有一个交待。我们虽然知道内情,但是却没有证据,无法对后党反击……后党苦心积虑使用丹毒,那本就是不留我们反击的证据。如此情况下,燕庆谈判,我们已经失去了主动……不让燕国人知道安玉清是在出使之前就中毒,他们便会真的以为安玉清是在燕国土地上被害,如此一来,责任就在他们的身上……燕国不乏想与我庆国谈判的势力,只要他们想继续谈,就会绞尽脑汁想出办法对付这次变故带来的困难……如此一来,难题也就到了燕国人的身上,我们……至少会轻松一些!”
河西王爷闻言,微一沉吟,嘴角才泛出笑意,轻轻拍了拍云沧澜的肩膀,“沧澜,后生可畏!”
在大理寺这边,这一次是胡雪辛和穆信两个人静静坐在侧厅等候结果。
半个时辰过后,厅外的院落里,已经出现晨曦的曙光,东花厅验毒的吏员终于出来。
“启禀大人,毒素……无法确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