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殷微皱眉头,终是举起手,向前挥了一下,示意队伍开始过河。
韩漠却已经催马上前,绝影就像一道利箭一样,从石桥上划过,眨眼间便到了石桥的另一头,在安军使秦思的面前勒住了马。
秦思骑在马上,豁然见到一名银甲武将飞驰过来,吃了一惊,他座下的骏马显然对绝影生出了畏惧之心,不安地嘶叫几声,往后退了几步。
韩漠在马上凝视着秦思,只见这名安军使不过四十岁上下年纪,细皮嫩肉,倒也看得出来是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文人。
只不过这位官员的脸色有些发白,那是一种很不自然的白,眼神也有些闪烁,似乎有什么心事一样。
秦思身后的二十多名骑兵,座下都是极剽悍的骏马,膘肥腿长,这些骑兵亦都是魁梧健壮,身上的甲胄显然也都是精铁所制,在阳光之下,颇有些刺眼。
韩漠突然从石桥上冲过来,秦思固然吃了一惊,他身后的这群骑兵却都是将目光瞬间集中在韩漠的身上,这一群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兵士,毫无慌乱之色,一道道冷厉的目光直盯在韩漠的脸上。
韩漠神色平静,他的眼睛本就明亮无比,一旦冷峻起来,便是异常的犀利,盯在秦思的脸上,很平静地道:“请你们下马!”
秦思皱起眉头来。
韩漠见对方并没有下马,又重复了一句:“下马!”这一次那是连“请”字也免了。
秦思拱了拱手,道:“听说燕国护卫队的统领是韩漠韩将军,阁下便是韩漠吧?”
韩漠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道:“公主就要过河,你们还不下马迎候?”冷冷一笑:“骑在马上,让我大燕公主如何过河?本将护卫公主的安全,更要保证公主在庆国境内享有她必须拥有的一切礼节!”
秦思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话来,瞧见云沧澜也已经驰马过来,他最终还是翻身下马来。
身后那些骑士互相看了看,也终于翻身下马。
队伍终究是踏上了石桥,如同一条长龙般从石桥上穿过,夏侯德率领的一百多名骑兵则是留在了南岸,俱都翻身下马,看着和亲队伍踏上了庆国的土地,全都单膝跪下来,齐声道:“公主一路保重!”
上百名西北健儿的声音如同雷鸣,为他们的公主送行。
……
队伍过了桥,云沧澜已经到了秦思身边,看着秦思问道:“秦大人,连总兵什么时候病的?”
“有两日了。”秦思脸色有些不好看,依然是异样的白:“军中的大夫也看过,据说是操劳过度,又染上风寒,所以要歇上几日。昨日得到消息,燕国使团今日便要入境,连总兵本来还要亲自来迎,只不过身体太虚弱,全身发冷,所以是本官劝他不必过来,让他好好歇息,我亲自来迎就是。”
云沧澜皱了皱眉头,看着队伍从旁边过去,又看了秦思一眼,才淡淡道:“秦大人的身体好像也不好啊?这天还不算热,秦大人的额头却是流了不少汗!”
秦思一怔,随即干笑两声,目光闪烁,从袖中取出手帕,往额头上擦了一擦,忽然看到那豪华的大马车从前面不远过去,问道:“云大人,车里便是燕国的公主?”
云沧澜瞥了秦思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一抖马缰,跟上了队伍。
秦思看着云沧澜过去,眼中划过怨恨之色,却听身后一名骑兵已经沉声道:“秦大人,咱们也该跟上了!”
秦思回头看了那骑兵一眼,点了点头,这才翻身上马,领着手下的一群骑兵跟在了队伍的侧翼。
石桥南岸的夏侯德看着队伍慢慢远走,这才起身来,望着远去的队伍沉默了一阵子,才翻身上马,调转马头,领着部下的骑兵往涢水关返回。
燕庆两国涢水关一带,便是以涢河为界,涢河往南二十多里是燕国的涢水关隘,往北近五十里才是庆国的南武关。
这中间竟是空出了七十里的无人地带。
其实这也是历史使然,在大齐国时期,并没有涢水关的存在,那时的涢水关,只是一个很小规模的哨卡而已。
当时的武平郡和吴郡,是以庆国如今的南武关为界限,实际上这无人区域的七十里地,在大齐国时期是属于吴郡的辖境。
燕武王当初平定燕地六郡之时,第三个拿下的,便是吴郡之地,在拿下吴郡之后,就考虑到如果庆军出南武关进攻吴郡的话,一马平川,无关可守,到时候吴郡便岌岌可危,所以毫不犹豫地下令在当初那哨卡的基础上,修筑关卡。
当时庆国方面正忙于平定北方,无暇东顾,倒是让涢水关很快修筑起来,虽然比不得如今的巍峨磅礴,但也确实构筑了一道坚固的关隘,也正是因为燕武王的这个命令,后来进攻庆国失败,败退之后,才能凭借着涢水关抵挡住了庆军的反扑。
庆国固有南武关,那里有着地利之险,自然不会再往前推进修筑新的关隘。
一来自然是金钱上的考虑,往前推几十里修筑新的关隘,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绝不是小数目,二来也是因为地势的原因。
自涢水关至南武关七十里地,都是一马平川的空旷之地,无险可依。
是为了多出几十里地的辖境,花费巨资在空旷的原野上修筑一道新的防线,还是倚重原有的南武关空出一片土地来,庆国人选择了后者。
所以中间也就空出七十里的缓冲区,以涢河为界,一分为二。
双方的斥候也就活跃在这七十里地之间,时常发生摩擦,一旦碰面,通常而言,都是毫不犹豫地消灭对方的斥候部队。
和亲队伍此时就在这七十里的空白区前进,虽然有着近千人的队伍,但是苍茫大地上,这支队伍还是显得很为渺小。
过了河,行了将近二十多里地,已是到了正午时分,天上的阳光也异常的耀眼,时值七月末,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大队人马都是衣甲在身,已经感到了炎热。
安军使秦思领着手下二十多骑跟在队伍的侧翼,不知道是因为体形稍胖怕热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这位安军使大人的额头一直往外冒汗,他骑在马上,一路上却是不停地拿着手帕擦额头的汗水。
韩漠回过头,看到这位安军使大人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由皱起了眉头。
宋世清催马上前来,向曹殷问道:“侯爷,还有二十多里地,估计还得个把时辰,咱们是不是歇下来,让公主和大伙儿吃些东西再走?”
曹殷想了想,才道:“给公主送些食物,其他人赶到南武关再休整吧!”
宋世清点头称是,正要下去,就在此时,一骑快马飞驰到韩漠的身边,这名骑士并没有穿铠甲,只是穿着黑色的劲衣,面上罩着面具,一看就是随队而来的暗黑吏员。
此行随同前来的,也有将近二十名西花厅暗黑吏员,都是混杂在队伍之中,清一色都是罩了面具。
大家也都能理解,暗黑吏员干的是暗黑事务,绝不会暴漏自己的身份,所以以面具掩饰住面孔,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大人,有情况!”那人低声道:“属下刚才发现右翼方向有不明人物出现!”
韩漠皱起眉头,问道:“看清楚什么样子?”
“只是出现一下便退下。”吏员禀道:“不过骑着马,进入庆国境内,已经出现了两次,第一次属下并不能确定,但是刚刚这伙人又出现了,属下看得清楚,这一次他们有三骑在右翼方向出现了一下,但是很快便退了下去!”
韩漠向右翼方向望去,在很远的地方,有一片小土坡,并无异动。
今日两边都知道燕公主要从涢水关前往南武关,为了安全起见,担心往来商旅会有奸细刺客一类的人物,所以两边的关卡都封锁住,不许人出关,这也导致了七十里的空白地带罕无人烟,只有和亲使团的队伍这一支人马。
韩漠微微握了握拳头,他可不相信在这片区域埋伏着大批的军队,燕国的护卫队有八百人之众,而且都是燕国一等一的御林武士,要想在这一群武士的保护下伤害公主,敌人至少需要两倍以上的兵力才有可能尝试一番。
可是有谁敢明目张胆在这里率领军队来袭击和亲使团?
正在此时,肖木已经驰马过来低声禀道:“大人,左翼方向有异动!”
韩漠冷冷一笑,吩咐道:“往两翼派骑兵斥候探一探,本将还真想知道,谁有胆子在这里动手!”
虽说燕庆魏三国有无数的势力想要破坏这次和亲,但是又有谁敢光明正大地在此埋伏?谁又能够在这里集结军队?
肖木领命,正要派出斥候往两翼打探情况,却听到有人已经叫起来:“有敌人!”
所有人已经看到,队伍的两翼,忽然间同时冒出了一队人马来,距离还很远,但是韩漠却隐隐看得见,这一群骑兵就如同黑色的幽灵一样,出现在天边的地平线上。
阳光之下,土坡之上,一队骑兵自右翼出现,这些骑兵都是骑乘着黑色的骏马,身着黑色的衣裳,并无盔甲,他们的手中都拿着大刀,阳光照射在大刀之上,闪着明晃晃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