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
自黄昏时分开始,便陆陆续续有许多的马车来到太师府外,等着进去拜见太师,而这些马车的主人,自然是萧族一派的官员。
今日朝会过后,萧派官员已经顾不得韩家在这次朝会之中获得的巨大政治利益,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萧太师是否真的要辞官归隐。
萧太师辞官归隐,绝对是一枚重磅炸弹,炸晕了朝中所有的人,而受伤最深的,自然是依附在太师门下的各路官员。
这就等于是一棵参天大树,萧太师是这颗大树的树干,树干轰然倒塌,树上的枝枝叶叶将如何存活。
所以几乎所有的萧派官员在这一天都是无心正事,等到衙门放了差,一个个连自己的府邸都没有回去,便乘着马车纷纷往太师府过来,太师府门前那一条宽大广阔的街道,早已经被挤满了各路官员的马车,而太师府大门前,大大小小五六十名官员齐聚门前,三五成群,都在说着什么。
太师府的大门紧闭,根本不开门。
而官员们却没有散去的意思,此事事关重大,关乎着无数萧派官员日后的前程和命运,大门不开,众官员便聚在太师府外等候着。
不少官员更是放出话,哪怕是在这里等上几天,也不会就此离去。
太师并没有让这些官员等上几天,当不少官员被冻得瑟瑟发抖几乎丧失了毅力,刚入亥时,天已大黑,太师府的正门终于缓缓打开。
太师府的管家手中拿着一张帖子,看着一哄而上的人群,伸手示意众人静下来,才高声道:“念到名字的官员,请进府来!”高声念道:“户部右侍郎萧鸣、礼部右侍郎萧云、太仆寺少卿萧正、御史院御史中丞傅海青、大理寺主事萧寇荀……!”
管家一口气念出十五人的名字,便即收起手中的帖子,高声道:“诸位大人请随我来!”转身便进了府内。
……
被点名的十五名官员随着管家进入太师府,直走到太师傅的正厅之中,却瞧见在太师府的正厅内,却已经摆下了两桌酒席。
正厅之中,已经有几人在其中。
老态龙钟的萧太师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手中竟然握着一根黒木拐杖,在他旁边,则是站着工部尚书萧怀金,礼部侍郎萧同光和刑部尚书萧万长父子。
这四人,乃是萧家正统嫡系子弟。
萧太师神色平和,那位曾经垂涎碧姨娘美色的萧同光萧侍郎则是一脸茫然,穿着厚厚的毛裘衣裳,甚至还觉得冷,将衣服裹了裹。
而萧怀金一脸不甘,萧万长则是脸色阴霾。
众官员按照官职的高低排成三排,齐向太师行礼,随即都静静站住。
“都入席吧!”萧太师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来,萧怀金急忙上前搀扶,在左边酒桌上正位坐了下去,众官员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多说,纷纷入席,很快便分两桌坐下。
旁边早有丫鬟上前伺候着将诸位官员的酒盏斟满酒。
萧太师率先拿起酒盏,站起身来,扫视了众官员一眼,那一双双眼睛,此时俱都聚集在萧太师的脸上。
“这些年,多亏诸位用心,我萧家才能繁荣昌盛。”萧太师缓缓道:“在座每一位,都是我萧家的大功臣,老夫在此敬诸位一杯!”
说完,萧太师率先将酒盏中的酒饮尽。
哗啦啦一片响,众官员一齐起身,高举酒盏,同时饮尽。
萧太师放下酒杯,示意众人坐下,才缓缓道:“老夫知道诸位今日为何而来,但是老夫却只能说,折子已经递上去,老夫的心意已定,不会更改!”
除了萧家四名嫡系子弟,场中官位最高的便是户部右侍郎萧鸣,他与韩玄道同处户部,自成一派,之前一直是处处掣肘着韩玄道,也正因为两派在户部斗法,反倒让户部众官员不敢沾上污水,却也都被迫清廉。
“太师,您老要隐退,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萧鸣第一个起身,将憋在众人心中所言问出来:“如今韩家势大,我们与之相抗本就吃力,若是您老再隐退,我们还不是一个个被韩家给吞灭?太师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萧家就此凋零,任由他韩家欺凌我们?”
“不能相抗,就不要抗!”萧太师瞥了萧鸣一眼,“老夫今日让你们入府,就是要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你们要换一种活法!”
“我们凭什么向他们低头?”太仆寺少卿萧正性子暴躁,是个直肠子,此时忍不住起身道:“难不成我们萧家还怕他们韩家不成?不错,如今他们韩家确实声势浩大,但是他们还能将我们怎样?大将军手握重兵,他们韩家要是胡来,大将军一声令下,便可将他们韩家一网……!”
“住口!”萧太师厉声斥道,目光阴冷,“你坐下!”
太师一声厉喝,萧正虽然性子暴躁,却也很是畏惧,低着头,不敢再说,坐了下去。
就算太师辞官,没了太师的身份,但是他依然是萧家家主,有权力惩处任何一名萧氏子弟,太师的身份在朝堂上未必有绝对的权威,但是家主的身份,对于燕国几大世家来说,那却是各自家族绝对的权威,不容挑战。
这些萧派官员,当然不可能知道萧怀玉已经出事,他们和天下人的心理一样,都认为萧怀玉是神一样的人物,不可战胜。
在大多数人看来,哪怕萧家在朝堂上再失势,哪怕其他世家再强大,只要有萧怀玉在,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萧怀玉这棵大树不倒,萧家就不可能与“失败”二字沾边。
萧太师缓缓道:“老夫的话,希望诸位能记在心上。这一顿饭吃完,自今而后,诸位便要恪守其职,各安本分。”他的目光阴沉,“正如方才所说,要换一种活法。你们之前的奢华生活,都要改变。”
众官员面面相觑,一时间却也不敢说话。
“为官,先修身!”萧太师缓缓道:“诸位在官场多年,其中的事儿,老夫不说,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老夫隐退之后,还望你们自己谨慎行事,若是被人抓了把柄,丢官免职甚至是被砍了脑袋,可莫怪老夫事先没有提醒!”
“太师,若是如此,我宁可与太师一样,辞官不干了。”萧正终究还是堵不住自己的嘴,高声道:“太师不在,我们这些人还不是任人鱼肉?若是如此,还不如早些回家过自己的日子去。”
他话声一落,便有数名官员齐声道:“不错,等着被韩家害死,还不如早早辞官了事。”
萧太师冷冷一笑,道:“辞官?好的很,谁要辞官,明日便往里面递折子去。若是宫里不允,老夫现在还没走,到可以为你们说说话,劝圣上允了你们辞官之愿。谁要辞官,站住来!”
萧太师此言一出,那些官员便噤声。
辞官之言,自然也是一时气话而已。
做了官,身在官场自然有着种种明争暗斗,但是却也有着普通人没有的权势,哪有人真的心甘情愿将自己手中的官位白白放弃。
一入官门,谁都只想着往上爬,若不是迫不得已,谁肯辞官。
“建功立业你们不会,这明哲保身总该知道如何去做吧?”萧太师淡淡道:“为官自制,明哲保身,便是你们日后的生活!”
……
太师府的后院外是一条长长的小巷子,夜深人静,这后院的高墙足有两丈高,一般高手无论如何也难以跳进去。而且墙面光滑,都难有借力之处,所以太师府对这里的防守最是薄弱。
韩漠隐在巷子的一棵大树之后,看着打梆子的叫着走过,这才如同幽灵一般靠近那面光滑而高大的墙壁,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这才取出铁钩指套在手上,劲气运到手上,尔后铁钩抠在了墙壁上。
这铁钩指的勾尖锋利无比,韩漠只一用力,铁钩便深入了墙壁之中,随即他的身体便贴上墙壁,很轻松地依附在相面上,缓缓往上爬去。
他曾经连天涯峰都攀登上去,这面高墙,自然不在话下。
爬到了墙头,韩漠一手攀在墙上,探头向院墙里面望了过去,院墙后面便是太师府的后花园,在如此冬夜,自然不会有人在这里面待着。
黑影一闪,嗖地一声,韩漠便已经翻过院墙,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园子里,就像一只狸猫一样,钻入了园内的竹林之中。
他的动作轻盈迅速,敏捷无比,这也是自小到大便经过训练的功夫,暂且借助竹林掩住了自己的行迹,屏息查看四周的动静。
这里终究是太师府,韩漠虽然暗黑技能精纯,却也不敢托大,毕竟太师府非比寻常府邸,谁也不知道在这座肃穆的府邸之中埋藏着多少耳目,而且这座府邸是萧家家主的老巢,必定掩藏着不少的影子卫,自己今夜潜入太师府,万不可有所闪失,否则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他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悄无声息向着自己所寻找的目标潜行过去,他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与黑夜融在一起,再加上动作迅捷,实难发现他的踪迹。
一路上小心谨慎,处处提防,按照事先打探出的消息,韩漠潜到太师府的西院,远远就瞧见了亮着灯火的那一座两层小楼。
那座小楼精致美观,如同一颗明珠点缀着西院的景观,很是唯美,此时的小楼,一楼漆黑一片,倒是二楼亮着暗淡的灯火。
韩漠望着二楼那透着火光的窗户,深吸一口气,幽灵般摸了过去。
楼下的门紧闭着,韩漠轻手轻脚与黑夜融在一起,转到楼侧,双手劲气缓出,用力扣住木质的廊柱,整个人就如同灵猿般顺着廊柱往上攀爬,爬到顶处,第二层木阁却是突出了一部分,约有两尺长的距离,韩漠轻吐一口气,伸手去摸,摸到了一个小缝隙,用食指和中指用力扣住,身体一荡,便悬在空中,腰腹一借力便摆动起来,像只蝙蝠一样向上一纵,已经扑到了那扇窗边,整个人就如同猎豹一样,自敞开的窗口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