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漠依然握着萧灵芷有些泛凉的手,眼眸子中显出万般柔情。
“韩少爷,你不知道小姐心中有多爱你。”小君看着韩漠,“小姐时常在梦里叫你的名字,你大婚的时候,小姐在房里哭了一天一夜,而且好几天没有吃东西,我见她那个样子,心中难受,要去找你来见她,可是小姐却不许,她说她心中只要有你就好,不管你心中是不是有她,她不在乎。她说过,如果你心里没有她,她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你心里若有她,她一定可以等到你……!”
韩漠眼圈儿泛红,凝视萧灵芷美丽的面庞,喃喃道:“我心里当然有你,一生一世也不能忘记的。”
小君又道:“韩少爷,你可知道,当日小姐被许婚给你们韩家大少爷,小姐伤心欲绝。可是那天夜里你去找小姐,小姐心中又是多么的高兴?你当时要带她离开,她并没有同意,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
“她是担心连累我。”小君黯然道。
韩漠皱起眉头,道:“这又如何说法?”
小君苦笑道:“我们这些被黑旗派出来的钉子,在离开之前,都会服下黑旗的毒药,一旦背叛黑旗,便拿不到解药,毒发之时,便要死去。”
韩漠身体一震,吃惊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和芷儿……很早就中毒了?”
小君点点头,道:“我和小姐都服下了毒药,这种毒药,每个月都需服下一刻解药解毒。我们身在燕国,所以每半年便能够领取一次解药。你那次找小姐的时候,我们每人只剩下了四颗解药,小姐如果跟着你离开太师府,就违背了黑旗的命令,便再也不能得到解药……!”
韩漠握起拳头,道:“你是说,芷儿跟着我来西北,便知道自己只能活四个月?”
小君颔首道:“是,小姐明知只要离开太师府随你出来便只能活四个月,但她最终还是选择跟你出来。韩少爷,你可知道,这几个月时间,是小姐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她陪伴你度过每一天,也就代表着她离死亡近了一天,她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刻。这次你率兵出来打仗,将小姐留在西北大营,那就是让她生命最后快乐的时光少了十几天,如果不是我劝说,小姐还准备留在西北大营等着你回去。可是我知道,我们时日无多,或许在你回去之前,小姐便已经毒发而去,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所以……所以小姐最后还是来到了这里,因为她希望还能陪你最后一阵子……!”
韩漠伤心欲绝,他的泪水已经无声地从眼中滚落下来,轻轻将萧灵芷抱起,紧紧贴在怀中,感受着她身上的气息。
“为何你不告诉我。”韩漠任由泪水滑落,声音颤抖:“你为何这样傻?你如果早些告诉我,我便能早些救你……你为何不告诉我……为何不告诉我……!”
许久之后,韩漠才轻轻放开萧灵芷,小心翼翼扶着她躺下,为她盖上被子,转视小君道:“你可知道,你中了黑旗的失心散?”
小君一愣,随即摇摇头,轻声道:“今天早上,我在营地里发现了黑旗留下来的记号,那是要找寻我们的标记。黑旗的人一定是知道我们在这里,所以故意留下了标记。我便偷偷去找寻他们,想求他们拿出解药,解了小姐身上的毒……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解药,他们答应我可以给我解药,但是却要我服下一颗药丸,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丸,只是自己也快要死了,即使是毒药,只要真的能够那会解药来,那也是值得的。所以……!”
“所以你就信任他们,服了失心散?”韩漠无奈道。
小君咬着嘴唇,轻轻点头,随即抬头道:“不管他们是不是骗我,我总要试一试。除了这样,我……没有其他办法!”
“你服下的是失心散。”韩漠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小君痛苦道:“我只记得我服下了那颗药丸,随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她看着萧灵芷,担忧道:“韩少爷,小姐是怎么了?她是不是体内的毒发了,可是……可是按照日子,还有半个月才会发作啊?”
韩漠看着小君,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告诉她真相。
小君出手偷袭,而且伤了萧灵芷,那是在毫无自主意识下所为,如果此时让她知道真相,她必定比谁都痛苦。
“小君,我要离开一阵子。”韩漠声音稍微温和一些:“我离开的这几天,你好好照顾芷儿……!”他神色坚定,平静道:“等我回来,你们的毒就可以解了……!”
小君脸上微现吃惊之色,失声道:“韩少爷,你……你要去……!”韩漠并不等她说完,轻轻摆了摆手,凑近萧灵芷耳边,极其温柔地道:“芷儿,等着我回来,你说过的,要为我生一群孩子,你绝不能失约……!”他握着萧灵芷的手,声音极轻,却又极柔,“很久之前,我其实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我只想有个好工作,然后随便挣点钱……然后和一个不丑不美的女人结婚,再生两个孩子,第一个是女孩,第二个是男孩……等到女儿结婚,儿子能够独当一面之时,就不再工作,每天过着下棋听歌的悠闲生活……然后比自己的老婆早一些老死……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但是上天让我重新来过,让我遇上了你,所以我现在的希望,是你能够为我生一群孩子,然后……一起慢慢变老……!”说到这里,韩漠眼角边已经湿润,而小君亦是泪流满面。
昏迷之中的萧灵芷却似乎听到了韩漠的话语一样,在她眼角边,也滚落出晶莹的泪珠儿。
……
帐外忽然传来铁奎的声音:“末将铁奎求见大将军!”
韩漠终是起身来,拭去眼泪,整了整衣裳,走出大帐,只见铁奎一身甲胄正在帐外等候着。
见韩漠出来,铁奎拱了拱手,“大将军,不知召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韩漠领着铁奎走到一旁僻静处,沉吟片刻,终于道:“铁总兵,西北十万大军,我韩漠最信任的,便是你铁奎!”
铁奎听韩漠声音严肃,他也是久经世事之人,知道韩漠此话一出,必有重要事情交代,敛容肃然道:“大将军,我铁奎能够东山再起,都是你一手所赐,你若有吩咐,尽管直言,无论什么吩咐,只要你交待下来,我铁奎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韩漠沉吟片刻,终于道:“我要离开这里几天,在这几日之内,你只说我身体稍有不适,不便出营,只在营中歇息。”
铁奎吃惊道:“大将军,你……要去哪里?”
韩漠平静道:“我不瞒你,我要救人,所以要离开去取解药。”
铁奎皱眉道:“大将军,末将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大将军,你如今是我大燕一军之主帅,一言一行,都与全军息息相关。”铁奎缓缓道:“如今驻兵亭水关,京中的旨意随时都可能下来,我们也随时都有可能入关进攻魏国本土,如此时刻,大将军怎能为了某一人而离开大营?而且你的安危更是重要无比,若是有丝毫的闪失,对我大燕三军的影响,那可是……!”说到这里,却并没有说下去。
韩漠伸手轻轻拍了拍铁奎的肩头,道:“铁大哥,可知道我为何要争权夺利血战沙场?”
“为了大燕国!”
韩漠淡淡一笑,道:“我并没有你想的那般伟大。实际上在我而言,第一步要做的,只是要保护我身边的人,我的家人,我的爱人……如果在沙场上取得胜仗,却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对于我个人来说,那是一场惨败。”他抬头看了看渐渐昏暗下来的天幕,平静道:“所以我一直以为,一个男人想要保护自己的国,就一定先要保住自己的家。如今我最爱的人已经危在旦夕,我要做的,只是先保住她,至于其他的事情,暂时还不在我的考虑之中,等到我取回解药,救回她,再让我为国效命吧!”
铁奎神色凝重,只是看着韩漠坚定的表情,终是叹道:“大将军,你有情有意,末将钦佩。你尽管去,在你没有回来之前,我大燕一兵一卒也不会轻举妄动!”
韩漠微微点头,温和笑道:“那么我军军务,暂且便由你来处理,凌云可以信赖,提防万俟青和孔非二人!”
“大将军放心,我知道如何处置,只盼你早日回来!”铁奎肃然道。
恰此时,一道身影缓缓过来,却是已经披上黑色披风戴上斗笠的朱小言,他在不远处停下步子,看向韩漠,微微点头。
韩漠清楚,这次前去取药的小队已经准备完毕。
他不再耽搁,又小声叮嘱铁奎几句,等铁奎退下之后,他便回到大帐之内,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劲衣,佩戴好所需要的武器和药剂,细细检查一遍,披上准备好的黑色披风,手拿斗笠,一切就绪,这才走到榻边,弯下身子,在萧灵芷的额头亲了一下,柔声道:“等我回来!”
这一夜,天色入黑之后,韩漠骑着绝影,朱小言骑着云电,带领着五名最精锐的暗黑吏员,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亭水关,选择一条极偏僻的道路,进入了亭水关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