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我们台湾这些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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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蒋介石是“龟精”转世?

中国历来打下江山的统治者习惯于“家天下”,我打下的江山当然是我的私产,在民主共和之后,这种观念又转变成“党天下”,天下是“我党”打出来的,所谓“党国”,党即是国,国即是党,亡党就是亡国,而能掌握“党机器”的自然就是最高领导者。

蒋家对于大陆来说,也许只是一个曾经的统治者,但对于大陆东南这个小岛台湾来说,却是代表一个时代政治符号。几十年琐碎的记忆片段如散落的珠子……

记得小学一年级入学时,知道班上有个同学姓蒋,那时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咦!怎么会有人姓蒋?”“他跟‘蒋总统’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就对这个同学另眼相看。在许多心灵纯真又无知的小朋友心目当中,蒋并不是个姓氏,而是个似乎会金光闪闪的符号,他姓蒋,所以以后也有可能是“总统”喽?

蒋介石给台湾人的感觉,处处流露出帝王般“领袖”的气势与风度,不轻易与民同乐,永远高高在上,尊爵不凡,让一般民众觉得非常遥远。说起蒋介石这个人及其家族,除了神秘外,依照台湾人八卦又迷信的习惯,常常还会有些穿凿附会的神格化一番。比如说,各位看蒋介石的照片,就会发现他的头特别尖,所以当时台湾民间传说就说他是龟精转世。

1973年4月5日,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下起了雷阵暴雨,这场气象记录还能查得到的大暴雨,让许多人觉得不同寻常。虽然清明时节本来就是雨纷纷,但那天下得特别断魂。“蒋公”过世了!或者说是“崩逝”,这一消息公布后,如晴天霹雳般,震撼了每个人的心,一代“伟人”崩殂,天地同悲,军民同恸。大人们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倒是强者如我堂哥这种死小孩,一听到“蒋总统”死了,也不管外面的强风暴雨,马上冲到屋外淋着雨往天空盯着看,要看看是不是有一只乌龟往天上飞。

但是台湾有一句俗语说:“要死就初一十五,要埋就刮风下雨。”这句话形容的是做尽坏事的人的下场,所以有些人一看到蒋介石去世的这一天下着狂风暴雨,也冷笑着觉得他死得其所。

不管这场超豪大雨是解释成伟人殒落天地同泣,还是坏事做尽没好下场,台湾人几十年来已经习惯于“蒋总统万岁万万岁”“蒋总统万寿无疆”“恭祝蒋总统与中华民族同寿”这类口号,每年他诞辰,报纸的头版标题永远都是“河山并寿,日月同光,欣逢总统蒋公华诞,恭祝嵩寿”,各大企业与公会也都必须集资在报章杂志上登整版,甚至跨页的广告,恭祝老蒋“万寿无疆”,就连正对“总统府”的那条大马路也理所当然地被改成“介寿路”,所以许多人觉得不可能啊!万寿无疆的“蒋总统”怎么可能会死掉呢?尤其是1949年跟着“蒋总统”国民党来的那群人,一心一意地相信着有一天“蒋总统”要带他们回家,现在“蒋总统”一死,许多人的价值信念大厦都在这一刻崩塌,完全不知道未来怎么办。

蒋介石的去世,官定的用语是“崩殂”,所以报上的标题一律都是黑色,写着“蒋公崩殂”,像皇帝驾崩一样。不仅是报纸变成黑白,好像连全世界都变黑白的,那时候台湾刚推出彩色电视机,我有个亲戚去买彩色电视,没想到一买回来就遇上“蒋公崩殂”,电视节目都变黑白的,他就以为店家骗他,卖给他黑白电视,冒充彩色电视,跟店家大打出手。还有些外省家庭,听闻消息宛如天塌下来,连自己也活不下去,召开全家会议交代遗言,大家都满脸愁容,除了规定公职人员要戴孝外,也有不少民众自发戴孝。一切娱乐活动也都停止,综艺节目不见歌星欢唱扭舞,而全都神情肃穆地改唱“爱国”或纪念歌曲。有包车北上祭蒋者,还有各级学校、家家户户架设灵堂,全台凄风惨雨,悲号声不绝于耳。这样的哀恸,现在我们根本无法想象,那时的台湾社会简直是着了魔。只有待宰动物暂时松了一口气,多享用了三天饲料,因为连全台屠宰场都禁止屠宰三日。也是幸好他过世,许多受冤入狱的政治犯才得以大赦。

蒋介石出殡那天,台湾第一次有了大型灵车这种玩意儿(以前都是用小货卡),从此,台湾路上多了盖满塑料花(人家伟人用的是鲜花)的灵车。

当年要参加中考高考的学生,一定都在狂背中英文版的《蒋公遗嘱》,因为大家深信,考试一定会考这个。要不然就是猜测当年的作文,一定是有关“如何实践蒋公遗嘱”的出题方向。这个《蒋公遗嘱》是台北故宫博物院院长秦孝仪执笔的,在那全民广为背诵的年代,简直就是全台湾最畅销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