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我们台湾这些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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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太原五百完人”

至于历史教育,可以说是空前成功。20世纪90年代,吴念真有一部电影叫作《多桑》,“多桑”就是日语“父亲”的意思。这部电影讲的就是受日本教育的多桑,面对社会的变迁不适应,使得他不断沉醉在过去的旧梦中。

导演在这部电影里,借着许多生活上的小细节,来刻画主角多桑在日据时代出生成长的日本情结,还有当主角由旧文化转入新时代,许多思想与行动上的格格不入。其中一幕是小儿子在看中日篮球比赛,拼命为“中华队”加油,但“中华队”成绩仍不理想,多桑看了只是嗤之以鼻地说,如果日本队输了他便切腹。突然情势逆转,“中华队”连赢几球,这时小儿子得意了,一边加油一边大喊:“切腹!切腹!……”

另一幕是女儿要交一项画“国旗”的作业,她不会画,要多桑帮忙,结果多桑画出的是一幅日本国旗,女儿看了很不高兴地用国语说着:“你汉奸走狗,你汪精卫啦。”

多桑不懂国语,只能愤愤地说:“恶妻逆子,没法可教啦!”

以前我家楼下有个本省老头,少了一只手臂,他只说是战争的时候被炸断的,我那时候很不识相地问:“是日本人炸的喔?”他只是默默笑着,那个表情好像在笑我什么都不懂一样。后来我大概知道一些台湾在二战时也被空袭过,第一个反应很自然也是“日本人太可恶了”。等到更大一些,终于知道原来在二战末期,日本跟台湾一样是天天被美国的轰炸机空袭的。老人说以前躲空袭不是躲日本飞机,而是躲美国飞机,历史课本里让我们相信“我们”以前都在对日抗战,美国是我们的盟友,但台湾是日本殖民地的事完全不提。当我知道空袭台湾的是“好人”美国时,那一刻,我又震惊了,简直无法接受。

当年每个台湾小孩肯定又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以前日本的小学老师,在上课的时候,发给日本小朋友一人一个苹果吃,等小朋友吃完了之后问道:“苹果好吃吗?”

小朋友说:“好吃!”老师说:“告诉你们,这是中国产的苹果,你们长大之后去打中国,就可以一直吃苹果了。”

小朋友高呼:“万岁!”

当年,社会科老师讲这个故事讲得声泪俱下,让当时还是小朋友的我深信不疑,觉得日本人太可恶了。直到长大才知道日本处于温带,精耕又发达,苹果种得比中国还大,各位就知道,当我见到日本产的富士苹果时,心里产生多大的冲击了吧?大概是苹果在台湾曾经是超高级水果,才有这样的故事吧!

美国有一个名记者泰迪·卡培尔(Ted Koppel)说过一句话:“历史是政客正当化他们意图的工具。”用这句话总结这几十年来影响台湾人的教育内容再贴切不过。在历史教科书中,尤其是中国当代史,对于国民党或“蒋公”,毫无疑问永远是光辉正面的形象。

就以抗战来说,在“七七事变”全面爆发之前的对日妥协,比如“九一八事件”,那都是因为伟大“蒋公”的远见,识破日本妄图扩大战事的险恶用心。如果“国军”还击,如上海“一二八事件”,就改口说是英勇抗击,这时也不提“蒋公”是否识破日本妄图扩大战事的用心。反正,不管正着反着,都是“蒋公”英明。

比较了大陆的教科书,过去台湾的历史教科书在近代史的部分比重偏低,尤其在抗战这一部分又比大陆的教科书少了许多,大部分就是照着时间排列出抗战期间发生的事件,只见蒋委员长永远正确伟大的领导,当然不会见到如“花园口决堤”这种事。

过去台湾学生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关于共产党在抗日中的角色,都知道蒋委员长“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对于日本在华北的挑衅,尽可能忍让,专心安内的工作,所以有五次“剿共战争”,后来张学良制造“西安事变”,幸蒋委员长对张学良晓以大义,张学良见了他的日记体悟到蒋委员长的苦心,知道自己犯下大错,遂亲自护送他回到南京。

从“七七事变”后,中共宣布服从中央领导,共同抗日。陕北的“共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华南方面也成立新四军,照以前教科书的说法是,中共在抗日期间是“一分抗日,两分敷衍,七分壮大”,借由收编游击武力,不断扩充兵力,等到抗日战争结束,已经成为势力庞大的武装组织。

至于国共内战,这段脸上无光的历史就更别提了,草草带过,最后就跟电影《非诚勿扰》里葛优和徐若瑄的对话一样:“对你们那是沦陷,对我们那是解放!”

还有一个“太原五百完人”的故事,也是过去台湾学生耳熟能详的,就跟大陆学生都知道董存瑞、黄继光一样。它讲的是国共内战末期,山西省太原市受到“共军”围攻的故事。在这一课里,当时的山西省政府代理主席梁敦厚先生,亲自率领官兵守城,在枪林弹雨中奋勇作战,虽然伤亡很多,还是不肯退出太原市。

弹尽援绝之后,梁代主席早已决心“为国牺牲”,他和几百名忠贞的同志,齐集省府大楼,全体自尽。部下遵照他留下的命令,放火烧楼,不让“共匪”侮辱他们的遗体。这件事情,立刻震惊全国。人人都为他们忠贞完美的人格所感动。当日牺牲的壮士一共有五百人,所以大家尊称他们为“太原五百完人”。

在台北市的圆山饭店入口处,还有一个“太原五百完人冢”。在那里,还可以看到阎锡山撰写的“太原五百完人成仁纪念碑”碑文,所有党政要员也都写匾题词。后来还考据出这五百个人的身家姓名。但后来这“五百完人”也难逃被踢爆的命运,明明五百个人里还有人活着,也有人是寿终正寝,或者被俘,还有根本不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