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让冷昤去禀了老夫人。
温彩越哭声儿越高,哭得浑身乏力,一抽一搐,竟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郑氏与冷晓匆匆赶来,未进追云轩就见老夫人在两个丫头搀扶下也到了。
老夫人颤声儿道:“这好好的,又是怎了?”
冷昤心下一转圜,说不好老夫人连李氏也要怪罪上,避重就轻地道:“我和娘经过追云轩就说来瞧大嫂嫂,原是很高兴的事,大嫂嫂卖了三家铺子,今儿又置了一套头面首饰和一件好漂亮的衣裳,花了四千两银子,娘本好心想劝她勤俭度日。
不想大嫂嫂却说,那天晚上与大哥去安王府探萧彩云,萧彩云与她说,田庄、嫁妆都会是她萧彩云的。嫂嫂就越说越气,直说便是把她的嫁妆都败光了也给萧彩云夺了去,然后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直说大哥还逼她,要她帮着把萧彩云娶进门。又说现在在冷家两头为难,这日子过得憋屈……这一哭就越发不能收拾了,陪嫁嬷嬷、丫头都一并跟着哭了起来。”
老夫人咬牙切齿地道:“我就觉着她近来变得有些奇怪,直说有原由。”一扭头直望着郑氏道:“瞧瞧你生的好儿子……这个家还不够乱么,萧彩云还没进门,还要打人家嫁妆的主意,这在哪家都没这样的事。”
温彩原想低调些,可冷昭似乎打了她的主意,因为他说其实“你做嫡妻也不错”,这叫什么话,她温彩说什么也不会做冷昭的女人。
她要离开冷家,早前还想徐徐图之。可看看冷昭那种渣男,她受不了,片刻也不想久待。今儿悲伤来袭,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花自己的钱,冷府上下个个都想管,她今儿就给她们一些厉害瞧。冷家瞧着光鲜得很,一个个都是别有用心。尤其是三房的人,瞧着就讨厌。
老夫人与郑氏进了院门,温彩扒在案上哭得一张脸花花的,原施的脂粉越像是一幅被涂抹的残画,头上戴着贵重的红玛瑙掐丝首饰,身上穿着漂亮的衣裙,偏人却哭得没有人形。
温彩见老夫人到了,浑身一软,扑爬了过去,大声道:“老夫人,我要和离,你让我离开冷家,我要离开。你也是有女儿、孙女的人……若是你金尊纡贵的孙女如我这般境地,你该作何感想,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啊?
冷家是皇亲国戚,我们温家自是招惹不得,更高攀不得,你让我离开吧。我没有能耐帮冷候爷娶萧彩云,她要是进门了,就会把我田庄、店铺拿了去,要不让他进门,冷候爷就会恨我占了她的妻室名分……
老夫人,你们谁曾想过我的难处。我要离开冷家,还请老夫人做主,就让我回去吧!昔日冷家给的聘礼,今儿我们温家都退还你们,只求你让我带着我的嫁妆离开……”
今儿因为一时没控抑住,已经失仪了,索性闹到底,好歹给自己换个自由、换来离开。
郑氏蹲下身顾不得礼仪,软声道:“彩儿,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受了委屈,我们自给你做主。”
“我不要什么做主,我只要离开。冷候爷到底是你们冷家的儿子,关起门来,又有哪家会向着一个外人,况且这里面还牵扯到冷家的家丑,谁会张扬开去。他娶未及笄的我进门,原本名节有损的就是我,我都不计较了,为什么你们不能让我离开。”
这几日,她与杜七婶点破自己离开的心,与杜鹃点破离开之心,甚至还与麻嬷嬷点破,她自己不觉,其实是她潜意识里离开冷家的心思越来越重,最后重得像一座大山,压得她无法忍受。
前世,她是独生女,从小就是捧在人心里长大的。今生她也是汪氏疼宠的孙女,虽未前世快活,虽辛劳些,却打小没受过什么委屈。来到温府,她也是压抑了几个月、憋屈和忍受了几个月,而今一朝暴发,再也受不了。
冷晓原就厌恶温彩,此刻强自镇定:“大奶奶且起来说话,这样扒在地上成什么样子?”
“又说礼仪、规矩吗?你们一个个怎不与冷候爷说去?”
明明是彼此生厌的两个人,却生生要扯到一处,结果是彼此都委屈。
李氏与郑氏一左一右将温彩扶起,她方勉强坐到了贵妃椅上,这世家豪门的人果真个个都爱面子。
刚坐端,就听到外头一阵凌乱,却传来一个男子的厉吼声:“滚开!就凭你们,还配与我温玉堂对招,老子是过来瞧妹妹的,要是这府里的欺她,休怪我手中的马鞭无情。”
众人凝了一下,忍冬率先奔了出去,一瞧温青那眼泪就扑簌簌地滚下来。
温青大声道:“说!是怎么回事?”
麻嬷嬷亦迎出来,便将温彩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温青看着哭得一张脸花花,眼睛肿成桃,坐在贵妃椅上还在一抽一抽的温彩,心疼与怒火共存,大叫道:“冷昭那个混账!欺人太甚,自个在外头弄两个主仆外室,还要我妹子帮她娶人。这还不算,那外室还没进门呢,就要谋我妹子的田庄、店铺……”
这里正高声叫嚷着,外头就听到有人道:“我的大奶奶,你倒是慢些走,小心动了胎气。”却是徐氏带着下人也到了。
温青一听杜鹃回去报信,立马就骑马冲过来了。
徐氏生怕惹出大乱子,一路紧追,方才追到了冷家。
徐太太与徐兰香也不放心,也跟在后头。
镇北候府一时间骑马的、坐轿的、乘马车的全都到了。
徐兰芝得了信儿,也骑了自己的马儿追过来。
徐太太与徐兰香总算扶住了徐氏。
徐氏道:“在庙里时,我就觉得妹妹有些不对劲,原来是这样……”
众人似乎给温彩把田庄一古脑儿只余四百亩全给徐氏寻到了最真的答案。
徐兰香反应速快,听到温青的声音,立马道:“大姐夫,这是冷昭宠外室灭妻,他看上了旁人还逼妻室帮他娶人,这还不算,人没过门就要夺人的嫁妆这是哪家的规矩?她是计划着害死温家小姐么?
大姐夫,这样的男人就不能嫁。温家妹妹才嫁过来多久,就被人欺负成了这样。要不是她心里有极大的委屈,也不会哭成这般。在温家的时候,谁不说温家妹妹是个端方贤惠的……”
温青胸腔里的火苗更甚,厉声一喝:“冷家说话主事的男人出来一个,老子不屑与一帮女人说话!老子今儿就把妹妹领回去,才不留在冷家受这窝囊气。”
早在他回京城时,就想把温彩接回去。
这会子,温青再也控抑不住了,扯着破锣嗓子大吼,又是一阵痛骂。
三房的人也得了消息,小董氏一听温家人闹上门了,忙对冷昤道:“这下好玩了,有好戏看,走,快去大房瞧好戏。”
三房人赶到的时候,冷敦、冷旷父子已经到了,只是依旧不见冷昭露面。
温青道:“冷昭那混账呢?他人在哪儿?”
温彩一抽一搐地依在徐太太怀里,低低地道:“要是寻不着人,许是在安王府萧彩云处。”
温青传了会武功的小厮去安王府寻人。
冷昭突然得了软香暖玉的美人,又是他喜欢多年的人,这几日正宠溺得紧。
温青派的两个小厮又冷敦遣的下人来寻时,冷昭正与萧彩云在弹琴吹笛,日子过得好不逍遥。
冷府小厮道:“大爷快回府,家里都闹翻天了,温候爷闹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