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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但仇梅似乎还没完。在她看来,丈夫任何一点毛病都像溃堤的蚁穴,不扳过来不得了,不治得他服服帖帖不得了。仇梅从她妈那里没学到隐忍,倒学会歇斯底里,学会打码头。刘丽没少告诉闺女过曰子跟打仗争地盘一样,你不打倒他,他就打倒你。你让他一寸,他就进你一尺。你一个鹌鹑给他吃了香嘴,他就还想吃第二个第三个甚至N个鹌鹑。今天他骂你你不还嘴,打你你不伸手,明天他就能蹲在你头上拉屎撒尿,就能把你一脚踹进泥里,而且永远瞧不起你。”仇梅记住妈妈的谆谆教诲,决心开个好头,第一仗就要打个漂亮的歼灭战,首战告捷后再慢慢收拾他。新婚之夜的处女红已经彻底俘虏了秦怀阳,给秦怀阳一个男人的骄傲和自豪。同时,几个嘴巴把秦怀阳也彻底打懵掉了。

第二天,秦怀阳头脑昏昏的,心里有气,但是,一想起爸爸临走时交待的事,就向仇梅提出要夫妻双双把家还。

仇梅根本不踩。

儿女结婚大喜,哪头父母不盼着新人喊声爸妈,给脸上增光?秦怀阳让仇梅堵得心头发硬。但还是苦着脸劝仇梅:“爸爸妈妈在乡下摆好酒席,就等着咱们回去开席呢!”

仇梅收拾收拾走出门。秦怀阳以为她气归气,到底还是同意跟他回乡下了。但仇梅下楼就打了车,一直回到父母家。秦怀阳打车追上去,一路追到岳父岳母家。

在仇金玉家楼下,秦怀阳一把拉住仇梅,大喜的日子,不能这样去见岳父岳母=>;仇梅不听,硬往楼上挣^秦怀阳小声哄仇梅,苦苦劝仇梅:“仇梅,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这样太任性不好,我们今天不回乡下去,爸爸妈妈会难过一辈子的,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仇梅打断秦怀阳:“我管谁难过谁后悔呢!”

秦怀阳又逮住仇梅的手,把她拖下楼:“跟我回乡下去吧,求求你了,行不行呀!”

行!别碰我!乡巴佬!大骗子!”

秦怀阳最不爱听的就是乡巴佬、大骗子。马明侠曾经没指名道姓说乡巴佬,秦怀阳心里都一阵阵剜疼,后来,仇梅在电话里骂他乡巴佬,他咬牙发誓不再跟仇梅啰唆,现在跟仇梅生米煮成熟饭了,乡巴佬大骗子整天挂在仇梅嘴上,秦怀阳哪里受得了?但受不了怎么办?秦怀阳太想狠狠抽仇梅几个嘴巴,问她念了那么多书都念哪里去了?如果+是念进了狗肚子里,那为什么她连起码的人情道德都不懂?骂新婚燕尔的丈夫是乡巴佬大骗子,能抬高你仇梅什么身份?拒绝回乡下看望公婆,符不符合人伦?秦怀阳想起爸爸妈妈在老家为自己操办婚礼,就一阵阵揪心地疼。仇梅不仅不予理解,反而歇斯底里,真是不可理喻!仇梅把秦怀阳扔在楼下,独自上楼,进门就哭,委屈得浑身抽搐。过了一会儿,秦怀阳也跟上了楼,只冷脸站着不坐。

仇金玉听到仇梅哭喊,脸子阴沉下来:“晦气!欢天喜地刚结了婚,转眼就哭得昏天黑地的,像话吗?”仇金玉没有指责女婿,只对自己的女儿发了一通脾气。

仇梅更委屈了,但她却不哭了:“爸,秦怀阳他妈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学老师,他爸也没当什么村干部,就是一对大字不识一筐的乡巴佬。你说,他不是个大骗子是什么?”

仇金玉问犯人似的问站在一边的秦怀阳:“真的?”

秦怀阳低头回真的。我觉得村干部和小学教师比普通农民也好不了多少。可仇梅就觉得我撒了个弥天大谎。爸,我承认我错了。”仇金玉听到这事也没当多大的事,但感觉还是有点不舒服小秦啊,不管仇梅对不对,首先就是你做的不对。你不该瞒着我们说你爸妈都是文化人。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追究了。仇梅,你也别往心里去了。今后小俩口和和美美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要计较身份。”

刘丽早就听到女儿哭得伤心,一直抱怨仇金玉瞎眼帮仇梅选了秦怀阳这么个丈夫,果不其然,刚结婚就露馅了吧?她从里屋走出来,接着仇金玉的话茬说怎么不要计较身份?能不计较吗?什么出身什么样的人。小窟窿里能爬出大螃蟹来吗?现在不计较,指望着今后再翻身过上好日子,呸,做梦去吧!”

刘丽不顾新女婿在场,硬是剥丈夫的脸皮。其实,她哪是在剥丈夫的脸皮呀,分明是剥秦怀阳的脸皮。

秦怀阳听得憋气。

刘丽又对女儿说仇梅呀,我算看透了。你这辈子算是一脚踩泥坑里,想干净也难了。你这辈子算是一手插面缸里,想甩也甩不掉了。你就拿这把骰子掷吧,什么命过什么口子,你就是这个命!”

听了老婆不阴不阳的话,仇金玉冲刘丽睁眼你说这是什么话,为孩子往好处撮好不好?”

刘丽正好逮住丈夫这句话,大声嚷嚷起来,“噢,我没为孩子往好处撮,你给仇梅撮合这什么婚姻,昨天结婚,今天就哭哭啼啼回家。梅子要是顺心顺意的,她能这么伤心吗?我看透了,这家过不好,你就是罪魁祸首!”

秦怀阳站不住了。这一家争来吵去,看上去是你指责我,我指责你,其实矛头是对准他秦怀阳的,哪个都没拿他当人。但是,秦怀阳还是想劝劝丈母娘:“妈,仇梅不开心,是我的责任。跟爸爸没关系。”

刘丽怒视着秦怀阳:“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秦怀阳闭上嘴巴,开始拖仇梅回家。“走吧,别让爸妈不开心了,咱们回家吧。”

仇梅甩开他哪里是你家?你哪里有家?滚!”

秦怀阳血冲脑门,但转念一想,是啊,仇梅说的不错。运河市里,只不过有个叫秦怀阳的人,根本没有以秦怀阳为名的家。秦怀阳伤心得直想哭。但当着仇家人的面,他不会哭。哭了,会让他们更瞧不起。本来,他还想给仇金玉刘丽跪下的,求他们不要这么教育自己的女儿,不要瞧不起乡下人,不要不尊重他的人格和尊严。但是,男儿膝下有黄金,秦怀阳决定不给他们跪下,他拉把椅子坐了下来。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仇梅突然发作起来,蹦到秦怀阳面前:“秦怀阳,我今天跟你约法三章,今后要是你违约,那就别怪我仇梅不客气。”

秦怀阳看着来势汹汹的妻子问:“过日子又不是打仗,搞什么约法三章?”

仇梅说:“我跟你结婚不错,但你是你,我是我。今后,一,不准你回乡下去;二,不准乡下人到我家里来;三,你的工资卡交给我。这就是约法三章。”

秦怀阳哭笑不得广爸,妈,你听听仇梅这约法三章,除了工资卡交给她,哪条占理。我又不是锅灰里爬出來的,树桠上掉下来的,我也是父母生下来的,尽管他们是一对大字不识一筐的乡巴佬,但是他们和你们疼爱仇梅一样,把我养大成人,培养上了大学。如果依着仇梅这约法三章,我不去看父母,也不准父母进城,那我活在世上还是个人吗?”

仇金玉说梅子,别太过分。哪个没有两头父母?还为人师表呢,这样怎么教育孩子的?传出去给人笑话!”

刘丽却说我觉得仇梅说得对。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乡下人给他好脸子就能上天,不跟他们来往是好事。”

仇金玉和了稀泥,挥挥手赶秦怀阳:“你们小俩口的事情,我们不管,也别老来烦我们。去吧去吧丨”

秦怀阳和仇梅回到新房。

仇梅进家就把说过的约法三章写在一张纸上:

一,秦怀阳什么时候都不准回乡下去。

二,不准秦怀阳乡下亲戚到家里来。

三,秦怀阳工资卡交给仇梅保管。

“秦怀阳,签字!”仇梅命令丈夫。

秦怀阳看看妻子写的约法三章,突然笑了:“你还真白纸黑字写下来了?过分了!”

“谁跟你开玩笑,你签还是不签?”

“不签!”秦怀阳硬起来。

仇梅气得哭了。

秦怀阳不仅不能签仇梅那两头不来气的狗屁约法三章,而且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带上仇梅回马家湾,因为乡里乡亲都在那里等着他们呢。

但是,当他向仇梅提出这个要求时,似乎等于与虎谋皮。仇梅发下毒誓我死都不会跟你去什么马家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