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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外表光鲜的婚姻家庭象一座华美的宫殿,孙兰则象是宫殿一角的女仆,忍气吞声,忍辱负重。但孙兰不愿让外人看出自己内心的伤痛,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与出入豪门的臃容华贵的少妇没什么两样,只是更加小巧玲珑。

每当夜晚来临,她都会对肚子里的果果进行胎教。她告诉果果,如果你是个男孩,千万别象你爸做个花花公子,如果你是个女孩,千万别象你姑那样随随便便,不论你是男是女,你都不能象仇家人那样霸道,那样为富不仁。如果你出世后是那样我就把你给掐死。当时她还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尽管仇金玉刘丽渴望抱个孙子,而且扬言如果是个孙女,那么他们可能唆使儿子离婚,但是,孙兰就是不愿去做B超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孙兰的肚皮真争气,给仇金玉生下一个孙子,仇金玉给起的名,就叫果果。孙兰早给孩子起了名,但作废。仇家哪有她的发言权?

果果是仇家的开心果,更是孙兰的心头肉。果果是仇家的香火,更是孙兰的希望。当抱着刚从肚子里取出来的果果时,虚弱的孙兰便拥抱了整个世界。她可以没有丈夫,可以没有荣华富贵,可以没有爱情,但是不能没有儿子。

那个裹在襁褓里的小人儿仿佛一棵参天大树值得孙兰依靠和托付。一切不顺眼的人,一切不顺心的事,统统见鬼去吧,有了果果,什么都有了。有了果果,不管东邪西毒,不管南拳北腿,什么都不怕。

但是,产假结束,孙兰静对果果的监护权悄悄失去。仇金玉刘丽夺起了果果。理由冠冕堂皇。刘丽对儿媳妇说,“孙兰啊,你和仇杰都还是孩子,哪天侍候过孩子呀,交给我和你爸侍候吧。你们年轻人爱怎么耍还怎么耍去。”

孙兰不同意,“妈,咱们再没侍候过孩子也得侍候,果果是我们的儿子呀!”

刘丽不悦意了,“是你们儿子,还是我和你爸孙子哩,就你们知道疼他,咱们不知道?别拎不清啊!”

孙兰拎得清。婆婆所谓拎不清,就是不能违拗他们。但是,孙兰更害怕失去果果,执意与婆婆据理力争。刘丽这次居然没有发火,而是小声劝她,“孙兰,你这孩子真不懂事,别拣了芝麻丢了西瓜,果果我帮你侍候着,你专心致志侍候好仇杰。”

婆婆挤眉弄眼的,孙兰明白婆婆的意思,就是要她看牢丈夫,防止家庭破裂。孙兰忘乎所以要夺过果果,结果让仇杰拖回自己的小家。当时,孙兰又哭又喊,赖着不走。

仇金玉送她一句,“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好歹了!”

从此,孙兰只能给果果喂奶,看看果果,晚上却不能给果果讲故事,闻不到果果身上的奶香味。

万岁!感谢仇梅!

仇梅这次打胎,可把果果解放出来了。刘丽口口声声疼孙子什么似的,可当闺女打胎了,还不是把果果往孙兰怀里一塞,挖空心思侍候闺女仇梅了。人不偏心,狗不吃屎。孙兰接过果果就知道仇家出大事了,但天塌下来跟她外姓孙兰无关。孙兰懒得管那么多闲事。仇家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也没跟她孙兰商量过。但是,这次孙兰能带上果果睡觉,给果果讲故事,她简直开心死了。她决心不再放弃果果,无论是谁,都休想夺走果果,否则,孙兰就跟他拼命。她非常奇怪,除打电话讨要果果,仇金玉和刘丽居然没再上门抢走果果。也许是仇家一头虱子够他们挠的了,根本没心思过问果果了。

孙兰把自己妈妈从运阳县接来,白天由妈带着果果,晚上自己带着儿子。仇杰回不回家,什么时候回家,孙兰一概不管。有妈妈和儿子在,孙兰什么都可以不要。

就孙兰这处境,堪称水深火热。她哪还愿意说自己是仇金玉儿媳妇。在秦怀阳面前,她更不愿提这一壶。说不定秦怀阳不知道还好,一知道她是仇金玉儿媳妇,会睬都不睬她了。在运河市,没人比她再了解秦怀阳了。但是,秦怀阳真够拗的,那么多同学在运河市,他还指望着别人找他?孙兰发现秦怀阳挺有意思。

同学聚会(1)

“今晚同学聚会,请你一定光临,再找借口不来,我们就开除你的同学资格。”

孙兰突然接到一个同学的电话邀请,口气是半开玩笑的。孙兰也确实感到对不起运河市里的同学们,因为有几次聚会她都推掉了。借口非常简单,不是有人请了,就是加班走不开,找个善意的谎言就打发过去了。其实孙兰是不好意思与那些同学聚会。同学聚会,不分男女,更不分贵贱,聚就聚个热闹,图就图个开心。百无禁忌,什么话都能说。而孙兰日子过得不顺心,心里不是太素净,哪有心思去闹腾呀?不过,这一次,孙兰不仅爽快答应邀请她的同学,而且还在对方即将挂断电话时说,“哎,我还要提个要求,我请求把秦怀阳拉进来入伙,可以吗?”

同学当然欢迎。

孙兰又给秦怀阳打电话,“哎,秦怀阳,今晚同学聚会,跟我一块去。”

秦怀阳正忙着仇金玉交办的一件事情,就多个心眼,“噢,是你请的,还是他们请的?”

“他们请的。”孙兰有嘴无心回答。

“那我不去。”

孙兰急了,“哎,哪请不都是一样?都是运阳中学的同学,分什么你我他!你不是一直要找同学聚一聚的吗?”孙兰感觉秦怀阳有点死犟。

“我不喜欢热闹,”秦怀阳还在找理由。

孙兰大包承揽对同学说拉秦怀阳入伙的,没想到秦怀阳找各种借口不给面子。她生气了,嘴跟刀子似地把秦怀阳刷了一顿,“是不是要他们抬八抬大轿来接你才去呀,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人情世故,不搁人缘呀。你给句响话,去,还是不去?忙?谁没有困难没有事情?谁不忙,地球离开你不转了?难道你比运河市人事局长仇金玉还忙?噢,去了。这还差不多。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爽快答应不就完了吗?下班在楼下等我。”

真是赶鸭子上架,秦怀阳小鬼见不得大灯亮,喜欢安静,但硬让孙兰给逼得同意参加同学聚会。秦怀阳不是不想参加同学聚会,而是怕惹麻烦,怕受伤害。他胆小,而且自尊心特强。那么多城里同学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吹牛B不打草稿,忽悠人不带脸红的。秦怀阳总结过,凡是三个以上同学在一起,吃亏的往往是他秦怀阳。要说秦怀阳还没跟他们在一起,他怎么就能总结出吃亏总是自己的?秦怀阳是从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小事推论出来的。

那是秦怀阳还在上大学时,几个在同城读大学的同学约他,说是在外地读大学的某某来玩,请他做陪。他爽快答应去陪了。结果怎么着?喝得昏头黑地,个个兴奋得胡言乱语时候,请客的同学上厕所再没回来。心眼活的同学一个个找借口离开。不是上课,就是约会。秦怀阳老实,以为外地读大学的同学没走,自己怎么可以先走呢?其实那个外地读大学的同学不是他高中的同班同学,而是请客那个同学的高中同班同学。但最后只剩下秦怀阳和那个外地读大学的同学。结果偷牛逮到剥桩的。酒店小姐结帐,抓住秦怀阳不放。秦怀阳怎么辩解都没用。小姐说请客的客人临走有交待,账由一个姓秦的结。秦怀阳哭笑不得,再打请客同学的手机,关机。外地读大学的同学主动要求账,秦怀阳哪能让他掏钱呀,赶紧把当月爸妈给的生活费全掏出来结了账。弄得他一个月向同学借饭票才没挨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秦怀阳渴望同学聚会,但害怕受到欺骗伤害。他相信,孙兰不会伤害他。

同学聚会(2)

下班以后,孙兰在楼下车里等着秦怀阳。看到仇金玉的车缓缓开上了大楼门厅,孙兰知道公公仇金玉要下楼回家了,就把自己的车开出院子,给秦怀阳打电话,叫秦怀阳出大门向左拐上车。

秦怀阳下楼东张西望没看到孙兰,又给孙兰打手机问车号。不料,面前那辆红色现代轿车里伸出孙兰一张脸,“快上车。”秦怀阳喜出望外,跑过去坐上车。“哎呀,原来你是有车一族啊,真不简单。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车呢?”

孙兰眼看前方说,“现在买车容易,首付几万块钱,余下贷款慢慢还就是了。”

秦怀阳发现屁股下面有东西硌着了,伸手摸出来一看,是孙兰的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位上了。他把手机递给孙兰。他对物质财富还没有多少占有欲望,更确切地说,他还不敢奢望有房有车,似乎房子车子离他都还十分遥远。“贷款买车烧钱,不是我这些人敢想的。”

孙兰把车开到一家不大的酒店前停下,告诉先下车的秦怀阳,“二楼同窗厅。”

但秦怀阳下了车没独自上楼,等孙兰泊好车,才跟在孙兰身后上了二楼。

孙兰推开同窗厅房门,闪到一边,把秦怀阳推向前。噢,打开蜂箱一般,里面吵吵嚷嚷,快把楼顶闹翻掉了。秦怀阳脚下迟疑,早有认出他的同学伸手把他拉进屋里。这时,打牌的几个同学站起来,腾出手来与秦怀阳握手。秦怀阳一一握过去。不错,果真都是高中嫡亲同学,几年不见,有麻杆长成水桶的,有黑蛋变成白皮的,有双眼皮变眼镜蛇的,但总的模样还老样子,都还叫得上名字。似乎只有他秦怀阳没变,还那么精精瘦瘦的,什么时候也胖不了。有一个同学掏出名片给他。秦怀阳非常新奇接过名片,“噢,朱伟都混到名片了!”那个叫朱伟同学说,“你,包括你的朋友需要买房时给我打个电话,我给你优惠。”原来朱伟在运河市一家房地产公司当个副总。看上去居然很象是个大老板了。

这次聚会就是由朱伟主办的,他拍拍巴掌,招呼大家入席。同学聚会,不分伯仲高低,大家抢到什么位置坐什么位置。但有一个位置没人抢,那就是主宾位置。那是留给秦怀阳的。因为秦怀阳第一次参加,是这个小圈子里的新成员。这次主宾位置非常他莫属。推来让去,最后秦怀阳当仁不让地坐到主宾位置上。

孙兰紧挨着秦怀阳坐下来。

有人吃醋,“唉,你俩什么关系,那么亲密?”

孙兰嘴巴变得厉害了,“同学加同事,就比与你亲密,气死你!”

秦怀阳看一眼孙兰,发现孙兰娇小玲珑,楚楚动人,心底漾出一股甜蜜。再扫视一下全桌的同学,他有点纳闷了。大学四年下来,没想到自己还象个学生,而许多同学都在社会上打拼出自己的天地了,一个个发福得象个机关干部或者大老板,而且呼朋唤友的一拉一桌吃吃喝喝起来了。他们都是走的什么路子?难道不是和他一样考进机关公务员的吗?如果是那么他们也不会比自己早哪里去。如果不是,逢进必考制度对他们难道没有约束力吗?看来城乡差别表现在各个方面。假如自己没有考进运河市人事局,那么他们还会认他这个同学吗?秦怀阳又开始钻牛角尖里去了。

喝酒开始了。秦怀阳不胜酒力,举杯示意。朱伟不放过他,伸手要端秦怀阳酒杯,要求他喝干。

秦怀阳把手罩在自己酒杯上,向着全桌同学说,“真对不起大家,我真的不会喝酒。你们不相信,哪个看我喝过酒?”

同学聚会(3)

一桌同学面面相觑,没人想起来与秦怀阳喝过酒。朱伟站起来说,“但是,这不是理由,喝酒不是谁能喝不能喝的问题,不是谁想喝不想喝的问题,不是喝过没喝过的问题,而是无理由无条件要喝下去的问题,要找理由不喝,谁都能找到不喝的理由。今天因为要拉你入伙咱们才有聚会的机会,你都不喝,这酒没法喝下去了。”

秦怀阳看着孙兰,感觉理亏,面有苦色,但对朱伟说是因为他秦怀阳才有这次同学聚会不以为然,“不会吧,我怎么感觉是请孙兰的呢。”

孙兰小声说,“胡扯,就是为你的。别扫大家的兴,就是毒药也喝下它。”

秦怀阳鼓足勇气喝下一杯。

全场鼓掌。那个专逗孙兰的同学又说,“还是孙兰了解秦怀阳。”

孙兰瞅那说话的歪心眼同学,“我也了解你,醉不死!”

那个同学说,“哎,上次孙兰拿哺乳期当借口不喝酒,今天大家不能再考虑下一代了吧!”

孙兰说,“还在哺乳期哩,你妈哺乳期是给你喝酒了吗?”

“喝了,肯定喝了,不然我没这么大酒量。”那个同学诡辩。

秦怀阳听了一惊,睁大眼睛看着孙兰,小声问,“你结过婚了?!”

孙兰掏出手机给秦怀阳看,“这是我儿子。”

秦怀阳看一眼孙兰手机壁纸上胖笃笃的小男孩,眉眼低下去,一句话不说,只是心里暗暗叫苦。自从到人事局来上班,他还以为孙兰没结婚呢。不料孙兰不仅结了婚,而且都有了儿子了。秦怀阳非常奇怪,怎么从来没听到孙兰结过婚的消息呢?自己怎么就看不出孙兰是结过婚的女人呢?现在他明白了。孙兰那身珠光宝气,孙兰开的那辆红色轿车,不正是结过婚的标志吗?秦怀阳曾多少次在梦里梦见过孙兰,不曾想她早为人妇了。其实,秦怀阳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自我封闭。即使是孙兰,你才接触几次?更别说其他人了。即便是接触了,别人也未必向你介绍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但如果早一点与同学联系,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秦怀阳越加感觉同学聚会的重要,他决心放开喝酒,尽管他喝下一杯酒后的脸已经红得象关公了。

更让秦怀阳惊讶的事情还在后头。

秦怀阳听说孙兰结婚生子后心里猫咬一般疼,但疼归疼,他也感到一身轻松,既然孙兰属于别的男人,那他就与他保持距离吧。于是,他走下主宾位置,主动去敬各个座位上同学的酒。当他一圈走下来,他少说也喝有十杯酒下肚。加上没有吃菜,酒力上撞,头脸扯着脖子都是赤红的,眼睛血泼得象波斯猫的眼睛,整个人象只煮熟的十三香龙虾。秦怀阳有点晕晕乎乎。

当他敬完一圈回到自己的座位,发现主宾位置已经被那个专逗孙兰的同学占着了。孙兰躬着腰,跟那个同学在小声嘀咕着什么。那个同学似乎是托孙兰办一件什么事情,孙兰有点难为。但难驳同学面子,只好说,“我试试看。”

秦怀阳醉眼蒙胧直直地看着孙兰,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有点怪怪的。

孙兰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喝高了,推了推占着他位置的同学。

那个同学站起来。

秦怀阳双手搭在那个同学的肩膀上,硬扒着把那个同学摁坐下去。同学又要站起来,秦怀阳又把他摁坐下去。如此反复几次。

孙兰大声说,“秦怀阳喝多了。”

秦怀阳说,“我没喝多。你们有事,你们谈。”

一桌人都静下来看着秦怀阳。那个占他位置的同学站起来,让出位置,把他扶着坐下去。“我们谈好了,我求孙兰找他老公公调个人。”

秦怀阳拍胸脯说,“小菜一碟,别找她,交给我。哎,孙兰,你老公公是谁呀?”

同学七嘴八舌帮着孙兰回答,“秦怀阳,你在人事局怎么混的,连孙兰老公公都不知道,是你们一把手局长仇金玉嘛!”

秦怀阳抓住孙兰的手不放,嘴张得能吞下一头大象,“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我浑蛋。我真的不知道。孙兰,我要是早知道你是仇局长儿媳妇,说实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同学了。你等着瞧,我今后不会再理你的。”

一桌震惊,孙兰更不理解,“为什么?”

秦怀阳还死死抓住孙兰的手,“不为什么,只因为你是仇局长儿媳妇。”

朱伟猛拍一下秦怀阳的后背,“秦怀阳,你傻啊,有孙兰这层关系,你就等于有了官亲靠山了,你在人事局提拔会比任何人超近的。你还不赶快多敬孙兰两杯酒,请她回家跟仇局长嘀咕嘀咕。情人和儿媳妇说话比谁都好用。”

孙兰抽出秦怀阳的手,凶凶地看着朱伟,“没安好心。”

秦怀阳瘫在座位上不动,头耷在桌边上。没有不散的筵席。同学纷纷告辞了。但秦怀阳不走,孙兰就没法走。孙兰回头搀起秦怀阳,趔趔趄趄地走出宾馆。到了楼下,秦怀阳迷迷糊糊推开孙兰,“你走,别管我。我不会再理你了。”

孙兰又一次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