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承衍一向是安阳城中的姑娘们最爱谈论的对象,可近来却是谈之色变。
“听说了吗,定国公府温小公爷那事儿?”
“你说的,可是他当众排矢气且……气味难闻一事?”
“岂止是难闻,简直是臭气熏天,闻之欲呕啊!”
“啧,别说了,只是想想,我便觉得不舒服了。”
“唉,温小公爷平日里连根头发丝都打理的一丝不苟,最是谦谦有礼了,谁能想到他会有此行径!”
“虽说人有三急,但君子之道在于克己守礼,他既不能克制自身,又当众做出这等不雅之事,失礼于人,实在令人失望。”
“从前我还觉得他如日中之光,今后却是没办法直面他了。”
……
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的温承衍,最近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他最重颜面,平日里规行矩步,积累了多年的好名声,岂料却被一股矢气毁了。
温承衍闭门不出,又讳疾忌医,实在没脸让大夫诊治,便连珉阳长公主为他从宫里请来的太医都拒之门外。
珉阳甚为担忧,适逢苏虞登门拜访,她仿若得了救星,千叮万嘱苏虞一定要治好温承衍。
温承衍与苏虞乃是至交,他虽觉颜面无光,却还是见了苏虞。
苏虞为温承衍诊断之后,并未发现异样,便问道:“你最近都吃过什么东西?可是过量食用了肉类,谷物,或是豆类?若过量服食此类食物,则会造成腹中胀气。”
温承衍边听边摇头,直到听见豆类二字,他猛然想起那日从温容安手中抢来的白玉糕,便是以青豆为馅。
难道,是那白玉糕有问题?
但是很快,他就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那糕点原本是给温容安的,若不是他非要抢夺,也轮不到他吃。
但为解除疑虑,他还是问了一句:“我吃过以青豆为馅的白玉糕,可会与此有关?”
苏虞问道:“你吃了多少?”
温承衍仔细回想了一下,答道:“大概有六块。”
苏虞马上摇头道:“如此份量并不会有问题,便是会造成胀气,也绝不会如你这般严重。许是你平日的膳食搭配不健康,我给开你一服调理的方子,再配以清淡的膳食,以后必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
温承衍一一应下,但眉间的郁结之色仍旧不解。
苏虞宽慰他道:“训庭,人食五谷杂粮,不过肉体凡胎,有三急是在所难免的,你也不用过于在意。”
道理温承衍都懂,可一想到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并议论甚至暗中嘲笑他,他就无地自容。
温承衍称病不出,虽然他日前的失礼之举被解释为生病,堵住了悠悠众口。
但发生了这种事,他在人们的心中已然从神坛上跌落下来,清风朗月的形象大打折扣。
仙客来,雅间内。
“哈哈哈,还是你有办法啊!”
穆长风向颜苒竖起了大拇指,朗声笑道:“小爷我早就看那温承衍不顺眼了,先前围猎时,他还抢容安兄的猎物,根本就是个器量狭小的伪君子!偏他会装模作样,令世人以为他有多正直多坦荡。你此次撕下他的假面,真是大快人心,简直是女中豪杰啊!”
甄蘅瞟了穆长风一眼,嗔道:“你小声点,以免隔墙有耳。”
颜苒却是微怔,她倒是不知道围猎时还有这档子事,下意识的便看向了温容安。
温容安一直关注着颜苒,见她看过来,赶忙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颜苒瞪了他一眼,撇过头去。
温容安微叹,看来这傻姑娘还没消气呢,唉。
甄蘅感兴趣的问道:“颜姐姐,我知道你在白玉糕上下了毒,可你是如何控制毒发的时间的?”
颜苒耐心的解释道:“那并不是毒药,只是会令人胀气的药粉。人食五谷裹腹,留下养分,排出杂物,乃是正道。若多日通气不畅,腹气积聚,难免爆发。”
颜苒说着,又道:“其实,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人之三急,乃是本能,便是一时不察,亦可坦坦荡荡。你若坦荡,世人自坦荡。可温承衍此人极是虚伪,又重虚名。既然如此,我便撕破他的颜面,看他日后还要如何做出那副虚假的模样。”
穆长风听着,又是忍不住抚掌大笑。
甄蘅拿起一块糕点便塞进了穆长风的嘴里,想让他小声点。
穆长风却因正在大笑被糕点噎到了,猛地咳嗽起来。
甄蘅吓了一跳,又赶紧给他递了茶。
趁这功夫,温容安凑到颜苒身边,支吾了半晌,问出一句:“你如何知道我对青豆过敏的?”
颜苒还以为温容安是要向她道歉,哄她不要再生气。
没想到他酝酿了那么久,却是质问她此事。
颜苒气不打一出来,不想再理他,便拉着甄蘅一同离开。
温容安和穆长风不便与之同行,遂稍后再走。
颜苒和甄蘅走到门口,恰遇见了宋辛泓。
宋辛泓见到二人,上前道:“甄姑娘,在下看到了庆国公府的马车,推测应是姑娘在此饮茶,便贸然在此等候,还望见谅。”
甄蘅奇怪道:“宋世子特意等候,可是有事?”
宋辛泓呈上点心盒子,道:“甄姑娘,日前你的生辰宴,在下因家事未能前往道贺,实在失礼。在下听闻姑娘喜食松乳果糕,便自作主张买了几盒作为生辰礼,还望姑娘笑纳。”
甄蘅婉拒道:“宋世子客气了,候府已备过礼了,我怎好收两份呢?”
宋辛泓又歉疚道:“先前甄姑娘食用松乳果糕中毒,以及被宋景晖挟持一事,都与在下有关。在下还未曾向姑娘致歉,一直心怀愧疚。这糕点便算是赔礼,还望姑娘原谅则个。”
宋辛泓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又是打着生辰礼的名义送的糕点,倒也合规矩。
甄蘅略作思索,便接下了:“宋世子有心了,那我就不客气啦!”
宋辛泓笑了笑,又将另外一盒糕点递给了颜苒,道:“颜姑娘,宋景晖先前攀扯你是为与我争权,说起来,倒也是在下连累了姑娘。这盒糕点聊表歉意,还望姑娘不要推却。”
颜苒觉得,宋辛泓许是觉得她与甄蘅同行,倘若他只给甄蘅送了糕点,不免有厚此薄彼之嫌,容易令人闲话,所以便也给她捎带了一份。
颜苒如是想着,便也道谢接过了糕点。
这时,穆长风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毫不见外的从绿竹手中拿过糕点:“呦,松乳果糕,小爷老远就闻着香味了,快给我尝尝!”
他说着,直接拆开包装,便拿起糕点吃了起来,还得意的看了宋辛泓一眼,好似挑衅一般。
宋辛泓见穆长风的举动如此失礼,但甄蘅未觉不妥,反而习以为常,不禁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微微蹙起了眉头。
颜苒作为旁观者,洞若观火,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宋辛泓特意在此等候多时,只为给甄蘅送一盒她爱吃的糕点,同她讲几句话。
难不成,他对甄蘅有意?
甄蘅丝毫没有感觉到身旁的两名少年正在暗中用眼神打架,她见穆长风已经将盒子打开,松乳果糕的香气溢出,不禁食指大动,便也跟着吃了起来。
她还不忘用帕子包了一块糕点递给颜苒,软糯糯的笑着:“颜姐姐,你也吃呀!”
颜苒有些无奈,姑娘,这儿有两个男子正为了你争风吃醋呢,你的眼里却怎么只有吃的?
颜苒拿出帕子,擦了擦甄蘅嘴角的残渣,劝道:“蘅儿,咱们回去再吃吧,这里灰尘大,又人来人往的,不好叫人瞧了去。”
甄蘅点了点头,却发现她的几盒松乳果糕全部都被穆长风抢了去。
她讨要不回来,又不能当街吵嚷,只能气鼓鼓的跟着颜苒上了马车。
马车上,甄蘅抱怨道:“穆长风真讨厌,只顾着自己吃,那松乳果糕明明是宋世子送给我的,却全都被他抢了去!”
颜苒见她小孩儿似的护食,不觉好笑,便将宋辛泓送给她的糕点推了过去:“你若是饿了,便吃这盒吧!”
甄蘅听见有吃的,瞬间多云转晴,欢欢喜喜的打开了盒子。
她打开盒子之后,却微微怔住了,接着惊喜道:“呀,颜姐姐,这些糕点太好看了,我都舍不得吃了!”
颜苒好奇的看过去,只见盒子里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十二个糕点。
糕点分别做成了十二生肖的模样,做工精致,栩栩如生,十分可爱,令人爱不释手。
颜苒也觉得很新奇,便凑过去和甄蘅一起赏看。
绿竹道:“这应是城北盛记特制的糕点,因这糕点做功考究,需得慢工细致,所以一个月才只能得这么一盒呢!”
甄蘅当即感兴趣道:“我从前却是不知道,盛记还有特制糕点,明日我们也去买!”
颜苒听着绿竹的话,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散,心里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宋辛泓送给她糕点只是捎带,那么只需送给她和甄蘅一样的松乳果糕,或是普通的糕点即可。
这盒特制的十二生肖的糕点,花费的心思,却似乎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