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母爱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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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生一世的牵挂(2)

母爱的无言,比有声更动人。我们都理解母亲对子女的爱,我们却不能够体会哑巴母亲对子女的深情。她可以忍受一切:世人的眼光和讥笑。因为对子女的爱到了极致,就已经忘我了。儿女的快乐是她最大的快乐,漫漫人生路,她只想默默地在你身边守护你。(寥石)

那个温暖的冬天

刘淑英编译

10岁,我成了孤儿。

1991年,我出生在美国怀俄明州的一个小小农庄中。孩提时代,父亲便告诉我:我的母亲是个坏女人,在我降生一年后她便抛夫弃子,远走他乡,她是我们父女俩的叛徒。

怀俄明位于中西部山区,那里土地贫瘠,生活艰辛。我的父亲是一个苦行僧般的人,他性格倔强,不苟言笑,仿佛生来就与人世间的任何快乐无缘。父亲中年刚过,可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苍老的多。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母亲的出走。于是,从懂事起,我便恨母亲,恨这个在我的记忆中未留下任何印象的坏女人。我常常想着有朝一日能与母亲面对面相遇,我希望那时候,她苍老而贫苦,我则年轻而富有,她向我乞讨,而我却假装不认识她,我这样做是要报复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从未想到,父亲会在2001年那个冬天因心脏病突发弃我而去,当时我才10岁。邻居巴弗顿先生说:”哈罗德到死都是一个不快乐的人。”这一句话可作为我父亲的墓志铭,它非常适合父亲那郁郁寡欢的一生。

一个自称是我母亲的女人葬礼结束后,牧师将我带进他的书房,书房里有一个女人在那儿等着。“玛丽琳,”牧师将手放在我的肩上说,“这是你母亲。”我猛地退后一步,假如不是牧师抓着我的肩,我想我一定会从窗户跳出去的!那个女人向我伸出手,声音颤抖:“玛丽琳、玛丽琳。”我冷冷地望着她,心里真想对她痛斥:在我人生的第一个10年里你在哪里?在我年幼最需要你时你又在哪里?可最后我却只是说:“我猜想你现在是为农庄而来的吧?”

“不,我恨农庄,我早就舍弃它了。”她摇摇头说。“是的,你也舍弃了我,舍弃了父亲!”我朝她喊道,怨恨如火山爆发:”你是一个坏女人,爸爸一直就告诉我你是一个坏女人!”她哭了起来,牧师轻轻地拍了拍我:“玛丽琳,也许你的父亲并未告诉你一切,你慢慢会知道的。这次,你母亲是来照料你的,她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

“不!”我大声叫道,“我不想跟她在一起,如果让她留在农庄,我的父亲会死不瞑目的!”“我不会留在农庄,”那个女人说,“玛丽琳,我要带你到城里去。”城市,我从未去过城市,那庞大的陌生的城市令我恐惧。我哭了起来:”我不想到城里去!我要一个人呆在农庄!”

“仅仅一个冬天,”那个陌生女人哀求道,“如果你不满意,我保证不再留你。”牧师也说道:”如果你与你母亲呆不下去,你可以再回到怀俄明来,你可以在我们家生活。”

我相信牧师,他的话使我感到了希望。迟疑片刻后,我同意跟这个自称是我母亲的人走。我们坐了一个多小时的飞机,又上了一辆计程车。终于,计程车在一幢红砖房子前停下。那女人将我带上三楼的一套房子。我不得不承认,这房子比我在怀俄明的家要豪华气派得多。她带我走进卧室,我看到的是粉红色窗帘和印花床罩,我禁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的确很柔软很舒服。她马上问道:”你喜欢这些吗?”我赶紧将手缩回,生硬地说:”我对这些没兴趣。”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问我是否累了,想不想上床睡觉。我早就精疲力竭了,心想如果我能睡过这整个冬天,一觉醒来到了春天了,那该多好啊!那我就不用跟这个讨厌的女人相处而可以直接回怀俄明了。我倒头就睡,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

我跟着她进了厨房,她将早餐放在我面前。尽管我饿极了,但却不想让她知道,我只是吸了一小口桔子汁,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把它一饮而尽。早餐味道美极了,但我不能告诉她我喜欢吃她烹制的食品。

结果,早餐之后我依然和早餐前一样饥饿。她去商店购物时,我冲进厨房,找出一盒蛋糕,狼吞虎咽地将它们一扫而光。

不久,她从超市归来,带着满满一袋东西。她一边将物品从包中取出,一边说:“这是鱼片,我想你也许会喜欢,还有椰子蛋糕和巧克力蛋糕,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所以两种我都买了。”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酸楚,脱口说道:”你要真是我母亲,从小一直与我生活在一起,就不会不知道我喜欢哪一种了!”

说完,我跑进卧室,趴在床上抽泣起来。她走了进来,坐在床边,她的手在我肩上轻轻抚摸,声音嘶哑地说道:“我知道,我的确对不起你,但。难道你不想了解为什么吗?你的父亲是个好人,”她接着说,我能感到她在小心地挑选合适的词语,“可是他的生活方式与我的不同,我们性格完全不合,他严肃死板,而我活泼浪漫。当时,我太年轻,于是我就走了。可随后我便后悔了,我觉得我不能抛下你,我乞求你父亲让我回去和你生活在一起,可你父亲是个性格非常倔强的人,他对我说:‘既然你已做了选择,那就永远不得再回来!’”

“我不相信你!”我坐起身,“你是我母亲,难道你没有自己的权利吗?”

她要摇头:”是我离开了你和你父亲,我当时又没钱请律师。他曾告诉我,如果我诉诸法律,他将让法庭宣布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

爱与亲情重新复归“假如你回来,或者你写封悔过的信,也许他会改变注意。”我冷冷地说。

她一言不发,将一个纸盒子放在我身旁,然后捂着脸走出了房间。我打开盒盖,里面装着一大摞用橡皮筋束着的信件,我拿出它看了起来,一些年代比较远的信是写给我父亲的,一些近几年的信则是写给我的,但所有的信封上都盖着:退回寄信人。

当她再次走进屋时,我问道:”为什么父亲没告诉我这些?”“因为他恨我,”她平静地说,“他是一个固执的人,他永远都不想原谅我,可是,玛丽琳——我的女儿,你能原谅我吗?甚至。能爱我吗?”“我不知道。”我结结巴巴地说,“我不知道。”在我心里,我觉得有一个声音在说“是”,可要想在一瞬间就将这么多年来在我心底里建立起来的恨抹掉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后来,我知道了她是一位美容师,“难怪你这么漂亮”我艳羡地说。“我哪有我的女儿美呢?”她说道,“让我给你打扮打扮吧。”我向后退了退,“一个人的外表并不重要,”我僵硬地说,“重要的是他的内心。”

“这话听起来好熟悉。”她平静地说,“自然,宝贝,你的父亲是对的,内心是重要的,可一个人外表美丽也不是罪过呀。”

我听到了一个词“宝贝”,我的心怦怦在跳,在此之前,从来没人这样叫我。我感到自己内心深处正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

随着时间推移,她与我之间的信任和爱也在慢慢滋长,在这个冬天,她正在创造一个奇迹,一个我需要她、她也真正需要我的奇迹。

母亲在为我改变发型后,又为我买来了许多漂亮的服装。一天,她给我试衣时说:”玛丽琳,你喜欢这条裙子吗?”

“当然,”我说道,“我从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裙子。”突然,我看到母亲先前还笑吟吟的脸上霎时改变了颜色,她呜咽起来,“我的可怜宝贝,我都对你做了些什么?10年来我竟然未能给你买过一件衣服!”

我蹲在她身旁,第一次拥着母亲:”妈妈,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她倏地直起身来:”你叫我妈妈了?你叫我妈妈了!”

“是的,是的”我激动地说,“你是我妈妈,不是吗?”她泪雨滂沱,大哭起来,我也哭了起来,然后我们两人又开始破涕为笑,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我曾害怕春天的到来,我害怕做出抉择。因为我想我已经学会了爱母亲,可我仍然为自己违背了父亲多年的教诲而感到内疚自责。最后,还是母亲救了我。她对我:”你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坏人,玛丽琳,他只是一个不快乐的人,如果那时我年龄大一点,或者成熟一点,或许能让他快乐起来,可我却不知道怎么做,于是便当了这个围城的逃兵。可我不能再对你这样做,难道你不想让我为你尽一个母亲的职责吗?”

我瞧着母亲,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我懂得了爱有时就是一种原谅。”我愿意和你呆在一起。”我喃喃地说道。

母亲紧紧地拥着我,我知道横亘在我俩之间的那块坚冰已经融化,那种仇恨已经消失,爱与亲情又重临人间。

意林札记

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要懂得怎样去爱别人,丰富自己的生命;

同时,也要去享受别人的爱给我们带来的无尽的快乐与活力。当爱和亲情重新临顾我们的时候,不要犹豫,好好把握,因为她意味着一颗纯洁透明的心灵的回归,一份拳拳之爱再一次延续。那么无论孰是孰非、孰重孰轻、孰优孰劣、孰可孰不可,我们都没有理由怨恨。就让我们高举自己的心灵,使之透明纯净,于社会、于人类、于世界、于自然。(张斌川)

母亲的伤痕

刘墉

大概每个小孩都会问妈妈,自己是从什么地方生出来的。当我小时候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母亲的答案却非常简单——她只是拉开衣服,露出她的肚皮和那条六英寸长的疤痕,说:“看吧!你是医生用刀割开娘的肚子,把你抱出来的。”

虽然那疤痕紫红紫红,又光光亮亮,好像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肤,随时可能绽开,而让我有点害怕,可是不知为什么,每隔一阵就会要母亲再给我看一次。然后,说:“好可怕!好可怕!”又问一句,“开刀的时候,会不会好疼?”

“当然疼,娘疼得晕过去。一个多月才能下床,所以说‘儿的生日,娘的难日’,娘生你,好苦哇!”

大概因为我是这么痛苦的“产物”,从小母亲就管我很严。被严加看管的日子,一直到我九岁那年才改变。不是母亲的观念改了,而是因为父亲生病,她总得留在医院照顾。那阵子我像脱缰的小马,直到有一天下午,母亲苍白着脸,坐三轮车回来,一声不响直直地走进家门,我的玩兴才过去。我不再能出去玩,因为我要在家安慰哭得在地上打滚的母亲;我得披麻戴孝,跟着她到每个长辈家去报丧。

我要常常守着家,守着我娘。父亲死后,母亲对我更严厉了,但是在我做错事,她狠狠骂我,甚至打我之后,又会很脆弱地哭,愈哭愈大声。然后,平复了,她会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接着拉我过去,看我被打的地方,直问“疼不疼?疼不疼?”

她可以打我,但是别人不能打我。记得当我上初中,碰到一个爱打人的导师,总挨藤条,打得一条一条血痕,被母亲发现的时候,她立刻冲去学校骂老师。

老师也对我母亲说了好几次:”你这孩子,功课这么烂,再不补习,一定考不上高中。”

但是母亲从不让我出去补习,除了在家附近找过一个大学生,教我一阵子数学,无论别人怎么说,她都不送我上补习班。”就咱们娘儿俩,再出去补习半天,娘一个人,多寂寞!“母亲说。

那时候,我们确实是寂寞的。年初二晚上一场大火,烧光了我家的一切。母亲花钱请人在院子里紧急盖了一间小草棚。当天晚上,下起倾盆大雨,屋子里到处漏水,我们找了各种破盆烂罐去接,又把床移来移去,还是应付不了,而且愈漏愈厉害。我实在困了,因为第二天还得上学,母亲叫我先睡,用两件雨衣盖在我身上。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雨衣上,渐渐积在凹陷的地方。至今我都能记得,每隔一阵,母亲就掀起雨衣,让雨水流下床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后来,我们搬到金山街的一栋小木楼。搬到小楼后不久,听说附近胡念祖老师教画,我想学,虽然学费不便宜,母亲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正式学画,而且三个月之后就得到了全省学生美展的“教育厅长奖”。

拿回奖状,母亲点点头笑笑,没说什么。母亲都是如此沉默,我也习以为常。直到高一下学期,获得全省演讲比赛第一名,由学校主任陪着,从南部奏凯,母亲没到火车站接我,才使我有点怅然。

那一天下着滂沱大雨,主任为我叫了一辆三轮车回家,临上车,他突然很不解地说:”人家的爸爸妈妈,有孩子参加比赛,都陪着去,为什么你妈妈从不出现?连你得了这么大的奖,都不来欢迎你?我怔住了,因为我从未想过参加比赛需要母亲陪。我的妈妈是老妈妈,妈妈老了,身体不行了,本来就不必陪。但是那主任的话,伤了我的心,车在雨中行,雨水滴滴答答地打在我面前的油布帘子上。我觉得有些失落,开始想,为什么妈妈那么冷。

得奖之后不久,我常胸痛,去检查,医生说是神经痛。有一天夜里咳嗽,肺里呼噜呼噜的,像有痰,突然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母亲急了,端着盆子发抖,看我一口一口吐。血止住了,天也亮了,母亲叫车,把我送到医院。医生为我照X光、检查,接着把母亲叫到隔壁房间,我听见医生在骂,母亲在哭。

住院的日子,母亲总陪在我身边,常坐在那儿,撑不住,就倒在我床边睡着了,我则把自己的被单拉出去,盖在她身上。那年我十七岁,她已经是将近六十的老人。

母亲七十大寿之后半年,我离家,去了美国。上飞机,一群人来送,母亲没掉眼泪,只沉沉地说:“好好去,家里有我,别担心。”再见到母亲,是两年多之后。长长的机场走廊,远远看见一高、一矮、一小,牵着手,拉成一串。母亲虽然是解放小脚,但走得不慢,一手牵着孙子,一手提了个很重的布包。头发更白了,皱纹更深了,看到我,淡淡一笑:“瞧!你儿子长高了吧?“从那天开始,她除了由我陪着,回过三次台湾和大陆,其余的十九年,全留在美国。母亲是寂寞的。重听,使她活在了自己的世界;渐渐不良于行,又使她常留在自己的卧房中,尤其冬天,她常一边读《圣经》,一边看着外面的雪地叹气,说她要回台湾。只是那时候医生已不准她远行了。不过母亲虽老,还是我强壮的母亲。两年前,当我急性肠胃炎,被救护担架抬走的时候,她居然站在门口,对我说:“好好养病,你放心吧!家里有娘在。”

从担架上仰望母亲的脸,有一种好亲爱、好熟悉的感觉,突然发觉我已经太久太久不曾仰望慈颜。

她虽然九十一岁了,但是她那坚毅的眼神、沉着的语气,使我在担架上立刻安了心。她让我想起过去几十年的艰苦岁月,都是由她领着,走过来的。

半个世纪了。这个不过一百五十厘米高的妇人,漂到台湾,死了丈夫、烧了房子、被赶着搬家、再搬家,然后接过孙子,又迈着一双小脚,跟着我,到地球的另一边。除了我刚出国的那两年,她从来不曾与我分开很久。我整天在家,她整天在我的身边。过去,我是她的孩子;现在她像我的孩子了。每次出门,好逞强,不要我扶,我就紧紧跟着她,看个胖胖矮矮、走路一颠一颠的大娃娃走在前面。

今天,2月18日,那一幕还在眼前,我的母亲却已经离开了人世。她是心脏衰竭离开的,像是睡着了,睡到另一个世界。我带着妻,在她床前下跪,磕了三个头。如同她活着的时候,我摸摸她的白发,亲亲她的额头,又亲亲她的脸颊。她的头发仍是我熟悉的味道,她的脸颊还那么光滑,只是已经冰凉。

医院的人过来为她收拾东西,拔除氧气管、胃管和尿管,床单掀起来,看到那个熟悉的疤痕,我的泪水突然忍不住地涌出来:

“就是那个长长的伤口!妈妈!我绝对相信我是您剖开胸、剖开腹,从血淋淋的肚子里抱出来的孩子。”

意林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