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母爱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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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坚定不移的选择(1)

母爱深深

张正真

从我记事起,便知道父亲在山上采石头,母亲在田里劳作,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我12岁那年,考上了县城一中。在那里,我一日三餐靠吃母亲送来的地瓜煎饼和咸菜充饥。为了考上大学,让母亲得到些许的安慰,我发愤苦读,但最终还是落榜了。

记得从县城看榜回家,母亲正在剁地瓜皮。见我回来,她期盼地问:“儿子,考上没有?”

我不敢正视母亲的眼睛,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别泄气,考不上再考。”

第二年,我考上了山东省丝绸工业学校。母亲再也拿不出一分钱。她三天三夜没合眼,看见她愈加消瘦的脸和日渐增多的皱纹,我哭了:“妈,这个学我不上了。”“说什么傻话,多读书没坏处。妈会想出办法的。”第四天吃完晚饭,母亲告诉我她去姑姑家借些钱。

那天,我和父亲一直等到半夜12点,母亲还没回家。我坐不住了,父亲也急得不行,就在我们准备出门接母亲时,她踉踉跄跄地回来了,额头上,手上都是血。

我扑过去:“娘,发生什么事了?”母亲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路上遇到打劫的,要钱,我说没有,他搜了半天,没搜着,就把我打了一顿。”说着,母亲脱掉鞋,从里面拿出一沓钱递到我手里:“儿子,拿去交学费吧。”接过母亲差一点搭上性命换来的两百多元钱,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我毕业后,原指望找个好工作减轻父母的压力。可我被分配到一家很不景气的工厂。后来又调了几个单位,但都不尽如人意。

这一切对我打击很大。此时,家庭的负担已使父亲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这年年底,我回家过年。一天吃晚饭时,父亲对妹妹甩出一句硬邦邦的话:“兰子过年后别上学了,家里实在没有办法供你读书了。”妹妹傻了一般地看着父亲。母亲则“霍”地站了起来:“不行。”父亲瞥了母亲一眼:“你有什么本事供她上学”“我就是到街上要饭,也要供兰子上学!”母亲大声喊道。父亲打了母亲,母亲鼻子里的血流在了她的衣衫上。

妹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跪在父亲跟前,抱着父亲的腿,苦苦地哀求:“爹爹,别打娘了,我以后每天都不吃早饭和午饭了,省下钱来上学,行吗?”

沉默了好长时间,我看见一行浑浊的泪水从父亲那张苍的老脸上滚了下来。

父亲扶起妹妹,哽咽着说:“兰子,不是爹不想让你读书,是你今生投错了胎呀!”

母亲对墙而坐,久久沉默不语。

第二天凌晨,大约3点多钟,被噩梦惊醒的父亲发现母亲不在床上。他匆忙披上衣服提着灯笼走出家门。在一棵老榆树下,母亲脖子上套着绳索,绳子的另一端,是一根胳膊般粗断裂的榆树枝,父亲摸了摸母亲的胸口,心还在跳动。很显然,母亲上吊时,树枝便断裂了,是老榆树救子母亲的命。

1995年8月,辍学两年的妹妹靠自学考取了泰安贸易学校。这本是一件喜事,但7000元的学费却使母亲一夜之间急白了头。妹妹恳求母亲:“娘,我想上学呀,能不能借些钱,等我毕业一定还。

要不就找一个有钱的婆家借7000块钱。”“借,我娃能考上,是我娃的本事,娘一定要让你按时上学!”

第二天,母亲让我用独轮车推着她,妹妹在前面拉着,走上了向亲戚借钱的路。我们走了几十里路,借遍了二十多个亲戚,但任凭母亲磨破嘴皮也没借到一块钱。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大滴的泪珠顺着母亲的脸流下。晚上,我听到“砰”的一声,忙冲到母亲房间,只见她口吐白沫,脸色发青,已不省人事,旁边有一个翻倒的农药瓶。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我们迅速将母亲送往医院,母亲打了一天一夜的吊瓶后,终于脱离危险。母亲的行动感动了亲戚们,在妹妹报到前一天,终于凑足了所需的学杂费。她启程那天,在母亲面前长跪不起。如今,家里的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善,我们兄妹4人以最大的努力在使母亲度过一个幸福的晚年。

意林札记

生活就是这样,很多人拥有但并不在乎,很多人没有却必须是争取。母亲在一生中只争取一样,那就是满足孩子们的生活需要,从第一口奶到以后的每一件衣服。或许,社会给母亲肩上的担子太重。能够用生命去换取孩子们最大幸福的恐怕也只有母亲。在现实生活的各个地方,母亲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做着同一件事,那就是用瘦弱的肩膀为孩子们遮风挡雨,用苍老的手托起孩子们明天的太阳。(汤可华)

19号床是艾滋妈妈

佚名

19床病人住进产房的时候,妇产科炸了锅。嚷归嚷,最后病人还是住进了产科病房,编号都是院长亲自来挑的,特护病房,19床。说是图个吉利。护士长安排值班表,给这床分派人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去。最后,刚毕业3个月的我,战战兢兢走进了19床的病房。

戴口罩帽子穿长袖不说,我还特意挑了一双最厚的乳胶手套。19床靠在床背上,腆着临产的肚子,微笑着看我进去。我以为得这种病的女人,多少要有点与众不同的,一打量,发现她很普通,头发短短的,脸颊上布满蝴蝶斑,一个标准的临产孕妇。

“你好。”她彬彬有礼。我心跳如雷,僵硬地笑了笑。第一天护理就要抽血,而血液是艾滋病传播途径之一。大概是太紧张了,一针下去没扎进静脉,反而把血管刺穿了。我手忙脚乱地拿玻璃管吸血,又找棉球,小心翼翼地不让血迹沾染到自己身体的任何一部分。清理完毕,看看她的脸色,居然风平浪静。

“谢谢你。”声音温和而恬静,标准的普通话显示出她良好的修养。回到办公室,我忍不住说:“哎,这个19床,怎么看也不像得那种病的人呀?”值班的李大夫抬头反问我:“那你认为得这种病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一句话把我噎住了。李大夫把她的病历递给我:“看看吧。”翻开病历一看,19床本来是一所大学的老师,年轻有为,30岁就升了副教授,前途一片光明。在去外地出差的路上,她遇到车祸,紧急输血时感染了艾滋病毒,直到怀孕做围产期保健检查时才发现。母亲感染艾滋病后生产的婴儿,感染艾滋病的几率高达20%?40%,而且生产中的并发症和可能的感染对于免疫系统被破坏的母亲来说,常常是致命的。现在她一边待产,一边起诉了那家医院和当地的血站。

19床的丈夫来时,妇产科又是一阵小小的轰动。我怀着好奇心,装作查房走进去。19床坐在床上,把腿搁在丈夫的身上,慢慢地梳头发,从头顶到发角,很悠然;丈夫帮妻子轻轻揉着因怀孕而肿胀的双脚。对妻子的怜爱从他的双手不可遏制地溢了出来。这时,他们更像一对幸福的准父母。

“你觉得孩子会像谁多点?”我整理床铺,听着他们细语呢喃。“我!”妻子娇憨地说。“皮肤不能像你吧?”丈夫呵呵地笑:“看你的小脸都成花斑豹了。”在眼泪出来之前,我走出病房。

19床每天必须服用多种药物,以控制病毒数量,几乎每天都要抽血、输液。两条白皙丰满的手臂,从手背到胳膊,针眼密布。我手生,加上害怕,常常一针扎不进,她却没发过一次脾气,只是很安静地看着我笑。护理一个多星期,我渐渐喜欢上了她。虽然“武装设施”还是必备的,但是给她扎针我非常认真,给药时也要重复讲几遍,知道她明白为止。有时候,我还会为她买几只新鲜的向日葵,插在花瓶里,放在她的床前。

她的胎位正常,胎儿稍许过大,头围接近了生产极限。为了避免生产过程中的感染,医生早就商定了剖宫分娩,连手术计划都拟好了,就等着产期的到来。

19床很镇静,每天看书听音乐,还给未来的孩子写信,画一些素描,枕头下已攒了厚厚一叠。我问她为何坚持要这个孩子。她并不在意我的唐突,笑了笑道:“孩子已经来了呀,我不能剥夺他的生命。”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万一被感染了怎么办?”她抚摸着向日葵,半晌才说:“如果不试一试,孩子一点存活的机会都没了。”我的心情颇为沉重。正要离开,她轻声唤住我:“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万一生产时出了什么事,我先生一定会说保大人,可是我的情况你知道,无论如何,孩子是第一位的。”我默默地点了点头,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

要来的躲不过。一天夜里,我值班。凌晨,办公室的紧急信号灯忽然闪烁起来,发出刺耳的警铃,我猛地坐起来,一看牌号,?19床!”我一边招呼值班医生,一边奔向19床的病房。

惨白的日光灯下,19床的脸色也是惨白的。打开被子一看,羊水已经破了,更要命的是,羊水是红色的。也就是说,子宫内膜非正常脱落,子宫内膜出血了。

19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神色。出血就意味着孩子被感染的可能性成倍增加。原本胎盘可以屏蔽过滤艾滋病毒,但是生产中的出血以及分泌物,通常使得婴儿也被感染,她疼得额头上全是汗水,夜间担架一时没来,她二话不说,下了床就走。我搀扶着她,只见混着血污的羊水沿着她孕妇裙下肿胀的双腿流下来。她不管不顾,反而越走越快。

当她躺在手术台上时,羊水已呈污浊色。这意味着胎儿处于危险的缺氧状态。麻醉师给她实行了硬膜麻醉,我开始拿探针测试她的清醒程度。

3分钟过去了,她依然清醒地睁着眼睛说:“很疼。”麻醉师汗如雨下,这种对麻醉药没有反应的体质,他还是头一次碰到,但是胎儿的状况已经绝对不允许再加大麻醉量了。她死死握住我的手,哀求地望着医生们,声音轻微而坚决:“救我孩子!快救我孩子!别管我!”一分钟后,她的手和脚腕被固定在产床上,手术刀迅速地在肚皮上划切下去,皮肤裂开,脂肪层、肌肉、黏膜、子宫。她握住我的手骤然间收紧了,咬着毛巾的嘴里发出含混不清、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身体在产床上剧烈地颤抖着。脸因疼痛而变形。我不忍目睹,眼泪成串地往下掉。

胎儿终于被取出来了,脐带绕着了颈部,因为缺氧,脸已经青紫。几分钟后,她大汗淋漓的身体开始松弛,而这时,在医生有节奏的拍动下,婴儿吐出了口中的污物,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微弱的啼哭。即将昏过去的母亲似乎听到了这声音,努力地睁开眼睛,朝孩子瞥了一眼,眼皮就沉甸甸地合上了。我解开固定的带子,发现她的手腕和脚腕处都已经磨出了血。

那双恬静爱笑的眼睛合上之后,就再也没有睁开。那一眼,是19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孩子。

3天后,她就因为手术并发败血症,抗生素治疗无效,深度感染,永远离开了人间。值得庆幸的是,那孩子未被感染。我在清扫了那间病房时,在她的枕头底下,发现了她留给孩子的信,有字,还有图,最上面一页画着一个大大的太阳,太阳下是一双小小的手。她写道:“宝宝,生命就是太阳,今天落下去,明天还会升起来,只是每天的太阳都会不同。”下面署着一个漂亮娟秀的名字:婉婷。我第一次后悔,这些日子来一直叫她19床。

孩子出院的时候,我把信交给那个父亲,他的眼睛红肿得厉害。孩子也在哇哇大哭,好像也知道妈妈走了。我拿着那张画着太阳的图画在他眼前晃动着,他立即不哭了,兴奋地伸出手挥舞着,要抓住这封信。

意林札记

当爱需要用生命来谱写时,不管用任何字眼,都显得如此的苍白。这篇文章让我们在阅读之间感动,感动母爱的伟大与坚强,在感动之间惋惜,惋惜生命的无助与无常,在惋惜之间崇敬,崇敬这位母亲对生命的理解与付出。

当我们惋惜之间我们又感觉到欣慰,这位母亲离开了,但她的生命得到了延续。正是这份爱成就了一位母亲的理想人生。(汤可华)

看望儿子的女人

郑俊甫

这是一辆开往市区的客车,女人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女人晕车,这个位置还是她跟一个小伙子调换来的。

窗外的田野已经绿起来了,暖暖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让车里的人都昏昏欲睡。女人没有,女人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想着长长短短的心事。一个硕大的竹篮摆放在女人的腿上,竹篮上盖着一块洗得发白的布。看得出来,女人是个喜欢洁净的人。

“大姐,还是把篮子放在行李架上吧?这样怪累的。”对面座位上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说。

女人回过神来,感激地笑笑,说:“不了。”女人看见了年轻母亲怀里的孩子,是个女孩,三四岁的样子,两只澄澈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篮子。

女人把手伸进篮子,变戏法儿似地摸出一把花生来,塞到女孩的手里。车厢里很快就响起了噼噼啪啪的声音,女孩吃花生的样子让女人爬满皱纹的脸上泛起了鲜活的生机。

烟就是这个时候冒出来的。没有人看到它是怎么冒出来的,先是羞羞怯怯的一缕,很快就成了一股,一片。车厢里有了焦糊的气味,眨眼的功夫,气味就在小小的空间里横冲直撞。

“着火啦!”女人第一个叫起来,声音哨子般尖锐。沉睡中的乘客都给惊醒了,平静的车厢里一下子炸了锅。

司机在慌乱中把车停在了路边,大叫着:“快下车啊!”可火是从车门烧起来的,没有人能够从那里离开车厢。

“大家不要慌,来,从车窗跳下去!”女人大声招呼着,一边丢掉腿上的篮子,两只手用力把车窗扒开。人群疯了似地朝那扇小小的出口涌过来,有两个男人凭着力气越过了妇女和孩子的屏障,削尖了脑袋往外钻。女人忽然伸开双臂挡在了窗前:“不要挤,不然谁也出不去!”女人的嗓门很大,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娴静,像是一头狮子。两个男人愣了一下,不情愿地让开了身子,骚乱的车厢顿时安静了许多。女人先是招呼着对面那个年轻的母亲,帮着她跳了出去,又抱起吓得哇哇乱哭的小女孩,递了出来。然后是一个妇女,又一个孩子。乘客们在女人的帮助下,相继跟着往外钻。车厢里的人在一个一个地减少,火势却在一点一点地变大,变猛,直至疯狂。小小的空间成了一个蒸笼,让人透不过气来。女人不停地咳嗽着,手却没有停下,一个个或肥或瘦或高或矮的身子在她的推搡抬抱下,纷纷逃离了险境。

当最后一个人被女人推出窗口时,整个车厢已经成了一个火炉。车外的人拼命喊着:“大姐,跳啊!快跳啊!”

女人的头刚刚探出窗外,又缩了回去。她的手在蹿着火舌的车厢里摸索了一阵,然后递出来一只烧黑了的竹篮。两个男人一边接过篮子,一边把女人从窗口拽了出来。女人的头发已经烧焦,脸上像是抹了一层黑,衣服上还蹿着火苗。几个人冲上去,手忙脚乱地把女人身上的火扑灭。

女人大口喘了会儿气,忽然身子一软,昏了过去。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女人和另外几名伤员被送进了医院。女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睁开眼,女人看见了洁白的墙壁,洁白的被单。不知名的鸟声啁啾着从窗外传进来,让女人恍惚间觉得漂浮在梦里。

第一个获准进入病房的是市报的记者。记者望着女人瘦小羸弱的身子,伤痕累累的脸,和那一头烧得不像样子的乱发,抿着嘴,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大姐,感觉好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