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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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隐痛(3)

玛丽开始感到恐慌。她诅咒今晚弄坏她自行车的那些人,正因为如此,自己才落到这样的地步。“我觉得您必须得再待一会儿。”他语气坚定地说。就在这时,玛丽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车门被锁上了,她被囚禁了。一个巨大、可怕的身影,正慢慢向她移动,动作分外亲昵。她感觉到大腿上有什么东西在滑动,冰凉、柔软。她一阵战栗,身体仍然被安全带固定在座椅上。于是,她开始挣扎,坚决地命令他停下来,放她出去。她想呼救,但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不敢这么做。她脑中闪过一些具体细节,不想就此惊动整个小区,不想因为自己的大惊小怪而引起人们的注意,也不想在老板面前丢脸,让他觉得仅仅因为他调情的方式有些粗鲁,她就想到了性侵。而他,料到了她的每一个反应,迅速用一只手堵上了她的嘴。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衬衫,慢慢向下,靠近她的内裤,然后,把手指伸了进去。玛丽的身体开始颤抖,汗水从每一个毛孔涌出来,在厚厚的皮质座椅上,肌肉变得僵硬。她继续挣扎,想要推开压在她上面的身体。他的力气太大了,比她的力气大太多了。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了。玛丽即将在这辆汽车上被强暴。就像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女人,向人们讲述自己遭遇性侵的那些女人一样,她也将不得不忍受这一切。她把自己全部的力量集中起来去反抗。她的手腕被紧紧扼住,双腿一动也不能动,没办法发出半点声音,腹部几乎被压碎了。她听见了这个男人的呻吟声,从她的锁骨处发出的带着快感的低沉叫喊声。他解开皮带,同时用力按压座椅调节器,将玛丽身后的椅背向下放。她突然倒向后方。他也倒下去,扑在她的身体上。透过他的裤子玛丽感觉到了他的兴奋。她继续挣扎,呼喊。没有一个人听得到。她的双臂太柔弱了,他仅仅用一只手就足以应付,另一只手解开了她的腰带,还有衣服上的纽扣。去年情人节洛朗送给她的真丝内裤瞬间就被撕破了,与此同时,他抓伤了她。他最后的进攻使她抽搐起来,她使劲扭动着身体,紧绷着双腿想要躲避他。很快,她就筋疲力尽,用光了力气。四肢再也无法帮上忙。他进入了她的身体。有规律的抽动开始了,起初缓慢,很快变得疯狂。疼痛袭来。干燥的阴道被不断摩擦,直至血流不止。这种灼烧感使她想起了很多年前感染的生殖器疱疹病毒,那让她遭受过很多痛苦。他突然停了下来,一只有力的手拽住她的头发,迫使她转过头,正对着他的腹部。玛丽听见他咒骂了几句,但是无法分辨那些词的意义。现实世界发生了变形,一切不复存在。她很快会醒过来。大概身在银行的休息室。很可能她离开会议室时误解了老板看她的眼神。她刚刚睡着了。艾尔维会叫醒他。他的性器像武器一样有力,重重地戳在她的小腹深处。疼痛使她呕吐在后座上。他还在继续,呼吸越来越急促。“你过来!”他沉重的身体在玛丽面前直立起来。坚挺的性器正对着她的嘴边。“来!含着它。”她拼命摇头,请求他放过自己,试图摆脱他的控制。他用双手按住她的头部,用膝盖阻止她所有的动作,粗暴地把阴茎塞进她的嘴里,深入喉咙。尿液的味道一下子散发出来。玛丽快要窒息了。她用牙齿咬住他的阴茎。他立刻抽出来,扇她耳光。“婊子!看来你想这样!”他还在勃起。这一次他从后面进入了她的身体。玛丽从未有过肛交的经历。她感觉到某种液体流在了她的大腿上。疼痛越来越剧烈,令她难以忍受。换了一种方式,他终于达到了高潮,发出长长的喘息声,带着满足的快感。结束了。他的性器不再坚挺,沾满了精液、呕吐物、鲜血、排泄物,还有阴道分泌物。获得满足之后,他安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系好裤子上的纽扣。“你可以走了。”

玛丽艰难地爬起来,经受了肌肉的无力和皮肤的紧绷之后,她的身体灼烧、肿胀。车锁打开了。她下了车,裤子还没有提好,裤腰耷拉在大腿处。他使劲把她拉回座位上。“如果你告诉别人,你,你的丈夫,你的工作,你们就完蛋了。没有人会相信你,所以,闭上你的嘴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在惨淡的黄色路灯下,玛丽注意到男人手指上的结婚戒指正闪闪发光。汽车的引擎声再次响起。她踉跄着走上人行道。车门在她身后重重地被关上了,汽车走远了。

玛丽并不觉得一切会就此结束,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公寓的入口在街道地势较高的一侧,伏尔泰大街的街角处。刚过21点。洛朗一定正在吃饭。就在他一边去往餐厅,一边和同事、新客户谈笑风生的时候,他的妻子在一辆汽车的座椅上被自己的老板强奸了,她身体的每一个洞,被长驱直入。她感觉到她的手机掉在粗糙的脚垫上,就在她脚下震动、蜂鸣,她却因为无法触及,感到深深的绝望。她走进大厅,遇见门房正出门倒垃圾。“晚上好,康庞夫人!您好吗?”玛丽低下头,躲进楼道的阴影里,一边回答,一边上楼:“有点累,但是还好!晚上好!”她希望他没有注意到任何反常。她知道自己正在掩饰罪恶,以后她也什么都不会说,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次性侵。

公寓笼罩在昏暗之中。客厅没挂窗帘,街上的灯光部分地稀释了房间里的黑暗。家里没有人。她想给丈夫打电话好让他放心,就向厨房走去。她感觉自己迈出的每一步都异常艰辛,通往各个房间的过道没完没了,甚至有些不合情理。早上她把一部电话放在了橱柜上,此刻她拿起那部电话,拨出了洛朗的手机号码。她其实并不希望他接听,这样她便不会失控,能够留下一条克制的信息,呼吸均匀、平缓。电话没有人接听。“喂,是我,玛丽。我终于到家了,九号线中断了一会儿……我太累了,洗完澡就去睡觉了。希望你一切顺利。爱你!”

她挂掉了电话,神色迷茫、空洞。她想这样的结果似乎更好,即使她想向他坦白,她也找不到合适的方式。那样的话,他永远会用不一样的眼光看待她,她不仅仅是他的妻子,更是一个受害者,一个被强奸的女人,第一个和她肛交的是另一个人。玛丽突然闻到了自己身上呕吐物的臭味。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冲澡,但她必须这么做。如果她是一个人,她会吞下几片安眠药就去睡觉,但是现在,如果她不去洗澡,洛朗就会注意到妻子的身上还留有别人的香水味,床单会染上这种肮脏的味道,一切会再度崩塌。

她站在浴室中央,慢慢解开衬衫的纽扣,费力地脱下裤子,上面还粘连着被撕碎的内裤留下的布片。大腿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上腹还能看到几条浅褐色的印记,带着恶臭。脱光衣服之后,她从洗手盆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她慢慢靠近,嘴角还能看出干燥的精液的痕迹。因为挨了几巴掌,她的一只眼睛有些浮肿,不过,明天,这些印记统统会消失不见。自己的这副模样让她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忧伤之中。愤怒是以后的事。热水从她的双乳间流过,浸湿了她的腹部,从她的颈背流过,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她顺着墙壁弯下身体,蜷缩起来,淋浴的喷头在她的头顶上缓缓流着水。每个动作都成了一种考验,仿佛在以往的日常生活中,她只是从来没有意识到完成它们有多困难;她从喷头下面走出来,用浴巾把自己裹起来,然后,穿好睡衣。她知道自己今晚一定无法入睡,或许,以后的日子也无法入睡了。她需要一些安眠药,这时,她突然记起,在洛朗服用过期药物产生不良反应之后,她就整理了药箱,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扔掉了最后一批安眠药。走廊的时钟指示出22点。药店马上要关门了,况且,无论如何,她绝不会再走出家门。

卧室很乱。今天早上,洛朗又一次翻遍整个公寓寻找他的文件,连床单也没有放过。看到满室狼藉,玛丽再也无法克制自己,这一刻,愤怒燃烧起来。今天晚上,她被强暴了,被奸淫了,被凌辱了,然而,她甚至没有权利服用安眠药,没有丈夫在身边陪伴,没有一张整洁的床可以睡觉。她钻进冰凉的被窝,熄灭了床头灯,睁着眼睛等待睡眠将她带走。

听到洛朗回家的声音,大概是在午夜。她认得出他的脚步声,他的动作,他的节奏。他进门的时候脚步声很重,一定喝了不少酒。很好,这样他马上就能睡着。木地板上的每一个声响都让她心生焦虑。她很想在丈夫走进卧室之前,打开窗户,跳进外面的空茫夜色。他在她的身边躺下来,赤身裸体、肌肤灼热。“你睡了吗,亲爱的?”她立刻闭上眼睛,放松面部肌肉,微微减缓呼吸,发出轻微的鼾声。洛朗终于转过身去,躺在了床的另一边,和她保持着距离。这是个幸福的男人,健康、满足,对未来画了蓝图,充满了憧憬,几分钟之内,他就能沉沉睡去。他的妻子,知道自己在此后很多个日子,都不得不假装像往常一样生活和入睡。玛丽睁着眼睛,大街上轻型摩托驶过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目光一动不动,凝视着正前方。深夜里,她曾面对同一面墙,享受着疯狂发泄的快感,此刻,下体的疼痛在她看来,是命运对她曾经低估了生活的无情复仇。

夜里玛丽醒来好几次,洛朗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以为经过了昨晚,他早上会感到疲惫,然而显然正相反。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在厨房里走来走去。“我回来的时候肯定把它放在这儿了!”玛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我得把我所有的文件都装上蜂鸣器,这样就能找到它们了!今天我得迟到好久了!”玛丽回忆着有没有哪一次她不用帮忙替他找东西。答案是否定的。她的丈夫注意到今天早上家里的氛围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你还好吗,亲爱的?你看上去心不在焉?”她注意到洛朗的绿色文件夹放在水果盘上。但她没有说出来,而是任凭时间流逝,眼看他越来越着急。就在她即将开口的时候,他发现了文件:“哦,在这儿!我就说它肯定在厨房里!好啦,我要飞到办公室,让还在等我呢!别忘了今晚要去保罗和索菲娅家里吃饭!晚上八点!我爱你。”他把杯子丢进洗碗槽,亲吻了妻子,从厨房跑了出去。

显然,玛丽已经忘记了这个约会。昨晚被侵犯的疼痛又回来了。她的下体很痛,发痒、肿胀,没有办法坐下来。所有的关节都失去了知觉,膝盖、手腕,没有任何力气。或许,她应该去看看医生。8点30分,上班时间到了。

她走下楼梯,在楼里的空地上找自行车。没找到车子,她吓了一跳,按响了门房的门铃。“您好!很抱歉,打扰了,您有没有看见我的自行车?”就在问完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她想起来:她的自行车残骸就留在共和国广场上。在那之后,她被强暴了。她一边慢慢向后退,一边说:“抱歉,我刚想起来,我把它留在公司了。”门房朝她笑笑。他暗自想,她最近工作太辛苦了,一大早就显得很疲惫。

没完没了的一整天。她很想睡觉,想一辈子都不醒来。面对她的顾客——一位上年纪的夫人,她的笑容僵硬了。然而,这是一笔可观的交易,涉及三十多万欧元的人寿保险。签了这个合同,玛丽就能够进入季度最佳销售的前三名。她的同事会羡慕她,大区经理会亲自祝贺她。昨晚,她被他强奸了。玛丽没法继续坐在椅子上。她感到腰痛,私处的疼痛一直牵连到腹部,她的内脏仿佛突然被挤压在一起,一会儿肿胀,一会儿收缩,她完全没有办法集中精神。“照片上的人是您丈夫吗?”这是四年前,洛朗为了庆祝结婚纪念日计划的一次威尼斯浪漫之旅。他们那时很幸福。在圣马可广场,玛丽拜托一位游客帮他们拍照。就在最后一秒,洛朗手里的冰激凌掉在了衬衫上,他的妻子,还有照片背景中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哈哈大笑。玛丽想起了今晚的聚餐。她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摆脱目前的状况,从始至终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从而不引起别人一丝一毫的怀疑。

今天,她和艾尔维一起吃的午饭。艾尔维告诉她,他对妻子和女儿已经完全绝望了。昨晚,她们竟然打开了鸟笼,里面原本关着一只斑鸠,那是他六年前在奥恩森林捉到的。他工作了一天回到家,发现鸟笼是空的,只剩下几根羽毛。他的妻子和女儿当着他的面嘲笑他的绝望。玛丽觉得这个故事太忧伤了,她默默地想,人们怎么可以不通过肉体折磨就将别人伤害到这种程度。绝望的艾尔维就应该用暴力解决这一切,将这两个残忍的女人了结掉。一枪射过去,脑浆迸裂。

洛朗比往常提早到家以便有时间做准备。玛丽绝望地在衣橱里翻来翻去,完全不知道该穿哪条裙子赴宴。深色的套裙会凸显她的心情,鲜艳的长裙在她看来就像在佯装幸福。裤子则完全不可能,她的私处根本无法忍受厚厚的布料。她穿不了内裤,只穿了一条连裤丝袜……当她第十次脱下裙子的时候,洛朗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走到她的身后,抚摸着她的胸部,亲吻着她的锁骨。“你穿着连裤袜的样子太诱人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开始干活了……时间不多了……”她已经忘记了孩子的事。仅仅在两天以前,这个计划让她感到满足而充实,现在,在她看来却显得那么滑稽、愚蠢,甚至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