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九重禁(全集)
89134200000008

第8章 怪咖画家

在油画的后面,跳动着画家的脉搏,在塑像之中,呼吸着雕刻家的灵魂。

——里尔夫

引子

5月30日,艺术馆只剩几盏灯发出微弱的灯光,他穿着擦得黑亮的皮鞋,急速地走向最里面的一件办公室,再旋转办公桌的台灯。随着一道摩擦声响起,书柜缓缓地移开了。他走进那间幽暗又封闭的密室。

灯光洒在女人的身上,她的发丝湿透了,几缕长发粘在她的脸上,正冷眼瞪着面前伫立着的斯斯文文的男人。她的双手背在身后,上半身与木椅捆绑在一起。忽然,男人凑近她,低声说,小鸟,我能感受到你的血很想从脖子处涌出来。

女人忽然警惕起来,瞪大眼猛地摇头,充满恐惧感的眼睛似乎在说:求你不要杀我!

然而,她眼前的野兽却肆意地笑了起来,像是很享受小鸟的求饶。他用一根绸带绑住她的眼睛,残忍地将她杀害,血液溅了他一脸。最后,他捧着一个个被雕刻成艺术品的器官,像是在举行小小的仪式般,在它们的周围点燃了一支蜡烛。

艺术诡馆

5月的最后一天是休息日,陆明飞顶着一对熊猫眼,打着哈欠,满脸幽怨地瞪着姜云凡。

天刚亮,作息规律的姜云凡一如既往地醒来。跑完步之后,他坐在早餐桌前思索了半天,不知今日要去做点什么。百般无聊之际,他拿起手机打电话,把睡梦中的陆明飞吵醒了。

“陆队,快来救我!”

“你在什么地方?”

陆明飞收到地址之后,拿起衣架上的衣服就冲出了公寓,一路上开火箭般飞往姜云凡的住处。等他跑进二楼的那间小屋子之后,看见姜云凡正端坐在餐桌前,边看报纸边优雅地举着陶瓷杯喝咖啡。

陆明飞站在他面前,皱眉问道:“你不是被绑架了吗?”

姜云凡看了他一眼,淡定地说:“我没有说这句话吧。”

陆明飞恼羞成怒,吼道:“那你叫我来救你做什么?我好不容易可以睡到地老天荒,这个机会都被你浪费了!”

姜云凡放下咖啡杯,看着他说道:“陆队,原来你们普通人的小脑袋里都认为睡觉是件美好的差事啊?难怪你的智力发育得这么慢。对我而言,睡太多是种罪恶,太浪费时间了。”

陆明飞翻了个白眼,深知自己无法与他这种不同常人的疯子辩论,索性举起他的咖啡杯一饮而尽,然后找到他的卧室,躺在他蓝灰色的床单上。

姜云凡放下报纸,走到卧室门口,对里面的人说:“陆队,起床吧,我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陆明飞翻了个身:“去哪里?”

姜云凡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的反应真够慢的,我估计大街上的小学生都知道那个地方了。”

陆明飞走出卧室,发觉姜云凡的房子空间虽小,却干净简单。他的书房和客厅连在一起,书柜上的书籍不计其数,墙上的壁纸统一为灰色,悬挂着两幅人体器官油画。他只留了两扇巨大的朝阳的落地窗,没有阳台。厨房里没有盐油酱醋,一看就是个不食烟火的人,反而摆放着试管、量筒、胶头滴管、锥形瓶等一些做实验的工具。冰箱里没有什么食物,但有一颗红彤彤的心脏模型。

陆明飞立刻关上冰箱的门,他头一次来到姜高手的房子参观,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是好奇。果不其然,他房间里的东西都和他本人差不多奇怪。

由于路程不远,两人选择了步行前往。在路上,姜云凡先开口:“你好像很喜欢冰箱里的心脏模型。那是我昨晚从于风吟那里借来的,可以给你拿回家短暂地欣赏,但是不能弄坏它。”

“很抱歉,我不像你一样反人类,我可没有喜欢那颗心脏模型,也不会拿它来做什么实验。”陆明飞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姜云凡忽然停下步伐,打算用手机查一下艺术馆的路线。这时,前方有几个当地的小学生朝他们走来,其中有个皮肤特别黝黑的男孩大声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艺术馆的石膏像有点不同?我觉得那些人体石膏像就像真人一样,有点恐怖,也有点儿神奇!”

姜云凡一听,拉住那个男孩,追问道:“你好,请问你说的艺术馆在哪里?我们也想去看看。”

那男孩很热情地指着身后的十字路口:“往左拐,就能看到班若艺术馆啦!”

姜云凡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给男孩,并向他道谢。

随后,他与陆明飞来到了班若艺术馆的门口,这正是他今早在报纸上看到的画廊。据报纸上的新闻得知,开馆的第一天,人流量便创造了市里所有艺术馆的最高纪录。但吸引姜云凡前往艺术馆的是报纸上刊登了馆内一面墙壁上的人体器官模型。

其实,对于陆明飞而言,他根本无法看懂大师精心画下的作品。但由于身旁的姜云凡执意邀请他一同前往,还向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表示画展肯定会发生一件特别又有趣的事情,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姜云凡前去。

陆明飞远远望见艺术馆的门牌是一幅书法字画,上面写了“班若”两个毛笔字。当他踏进第一扇门时,便觉馆内别有洞天:由一间间小小的画室来划分各个区域,有的是大师的字画,有的是人体器官模型的画作,还有一些专门摆放了人体石膏像。而且,每一间小画室的门都是用油漆描出来,但又与墙壁相融,显得很有立体感。

陆明飞看了一眼手腕的表,此刻是9点10分,今天又正逢周末,馆内却已经来了不少当地皮肤黝黑的学生,每个角落都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学生站在一起欣赏人体器官画。他感到很奇怪,哪有学生周末不睡懒觉却跑来画廊做这种无聊的事?难道他们都是美术生吗?

思量之际,姜云凡已经窜入人群中不见踪影,陆明飞也挤进艺术馆的第二扇门去寻他,发现他正站在一座女性人体石膏像面前,仔细打量玻璃盒中的艺术雕像。

“你在看美女吗?这么入神。”

“不,陆队,难道你不觉得这玩意儿很像人吗?我怀疑这个石膏内真的封着一个女人。”

姜云凡认真地盯着石膏,他的话让陆明飞仰头大笑。陆明飞不以为然,反驳道:“姜长官,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哪有人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展览真人的人体?如果真是如此,这家艺术馆的老板早被抓了吧!”

姜云凡像看猪头一样看陆明飞,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唐寒雨:“组长,你和于风吟赶紧来班若艺术馆一趟,我把地址发给你。”说罢,他就挂了电话,也不管唐寒雨的反应。

随后,他发短信给唐寒雨,除了地址之外,还附带了一句话:我怀疑这里出现了命案。

过了一会儿,唐寒雨率先踏入艺术馆,一身修身的蓝灰色连衣裙,戴着一副精致的黑色墨镜,像个优雅女王一样来到两个大男人的跟前。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青春活泼的女孩,于风吟远远走来,牛仔衣加红色短裙,脸上戴着一副红色的圆形墨镜。

“你不是说发生了命案吗?怎么没有用警戒线隔离?”唐寒雨摘下墨镜环视四周,发觉馆内根本没有与命案有关的东西,便皱着眉质问姜云凡,丝毫没注意到这家艺术馆的特别之处。

倒是于风吟站在人体石膏像面前,两眼像是要把它看穿一般专注。她指着玻璃盒里的石膏像,回头问大家:“我怎么看这一具人体石膏很像尸体呢?”

唐寒雨顿时被吸引了,扭过头开始观察石膏像,还对着它拍了几张照片,问道:“这具石膏像做得栩栩如生,肯定费了不少精力和心思。这家艺术馆的老板是谁?你们能联系到他吗?”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青年男子,幽幽地说:“能得到美丽女士的赞扬,实在是飞云的荣幸。但我看几位面生,应该是头一回来这里吧?”

特案组四人纷纷回头,只见眼前的青年男子戴着银丝边框眼镜,下巴留着胡茬儿,身着一袭白袍,脸上洋溢着笑容。虽然眼角的皱纹明显,但看上去就像个三十多岁的成功人士。

“您应该就是这家艺术馆的老板吧?你好,我是于风吟,平时最喜欢这种人体艺术品了。不知您可否把那玻璃盒打开,让我摸一摸里头的石膏像?”

特案组的人都知道,于风吟其实最喜欢的是检验尸体,这样说只不过是掩饰她的身份,以及想确认石膏像是否会发散出尸臭味。

飞云友好地握了握她伸出的手,却笑着摇摇头:“不行,不行,我们艺术馆有规定,不能将现场所有被封闭的艺术品玻璃盒打开。但是,你们既然这么感兴趣,我可以带你们去看一些小的器官模型。”

唐寒雨的眼角不禁紧缩,飞云老板为何不同意打开玻璃盒,而且快速地转换话题?难道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此刻还不能打草惊蛇,他们只好按照飞云的指示,分组跟随他一同前去观赏器官模型。

走在众人身后的陆明飞总会回头望一望人体石膏像,仿佛它会像电视剧里真人假扮的石膏像一样扭动起来。可结果却让他失望了,玻璃盒里的石膏像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陆队,你看什么呢?那些人体艺术品有你身旁的少女好看吗?”于风吟不要脸地自夸道。

“少臭美了,你又不姓王,干吗老是做着自卖自夸的事呢?难不成你们法医都有这个毛病?”陆明飞扫了她一眼,非常不习惯她戴着那副红色墨镜。

“还有谁能美得与我相提并论?邝黎姿?”于风吟突然恍然大悟,指着陆明飞开玩笑,“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念邝大美女了吧?”

陆明飞被问得一时语塞,思量了一会儿才说:“那你就是承认自己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于风吟朝他微微一笑,随后露出可爱的拳头,狠狠地给了他的臂膀一拳,痛得他不可思议:一个骨瘦如柴的小丫头片子,力气咋这么大呢?

他们来到艺术馆最里头的一间画室,这里环境幽静,有一张花梨木制成的茶台,桌上摆放着些许紫砂茶具、几把木凳。但是参观者甚少,可能大家都被栩栩如生的器官模型吓跑了吧。

姜云凡看见画室没被锁上的后门,佯装前面还有一段路,故意打开了后门,迅速地扫了一眼门后的环境。原来是条灯光稀少的走廊,只有两间办公室,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飞云却立刻上前拉住姜云凡,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慌张:“这位先生,器官模型在这边。快过来吧,我们边喝茶边欣赏模型。”

姜云凡一转身,飞云就锁上了那扇后门,动作快速得像是门后藏了不可奉告的秘密宝藏。

众人落座木凳之后,飞云暗自松了一口气,熟练地泡了壶绿茶,再分别倒入特案组的茶盏中。唐寒雨端起茶杯,站在一颗石膏心脏的玻璃盒面前,闭上眼,伸手放在玻璃盒上面,试图感受这颗心脏跳动的节奏。

倏然间,她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幕血淋淋的场景,这颗心脏上的血液都被处理掉了。

她甩了甩脑袋,猛地睁开眼,那个诡异的画面瞬间消失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颗心脏下一秒就会扑通扑通地跳动?”

唐寒雨扭头看见了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的飞云,他正在轻轻吹着茶水表面的热气,目光却注视着玻璃盒里的心脏。他的话不禁让唐寒雨心生疑惑:这个老板到底怎么回事?这样说话也不怕别人当真?

飞云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笑得很轻松:“我开个玩笑,如果它真的会跳动,我可能要被警察抓起来了!”

陆明飞对这个艺术馆有些好奇,问道:“云老板,你为什么会开这样一家艺术馆呢?馆内的艺术品如此生动,你不怕招来一些是非吗?”

“先生此言差矣,我怕什么呢?一来,很多参观者都是对艺术感兴趣的人,就算他们眼红我,也不会无凭无据就去举报我吧。二来,我这家艺术馆很小,实在形成不了什么大的影响,我也只是为了认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心血来潮便建立了此馆。这不,能遇见你们这样的朋友,可以在此一同讨论艺术,还真是幸运啊!”

“云老板说的也是,不过我这人不懂艺术,头一次看这些东西,不免有点好奇,没有别的恶意。”陆明飞解释。

奇特艺术

这时,有个年轻男子小跑过来,凑近飞云的耳旁低语几句。飞云一听,脸色突变,立刻放下茶杯,递给特案组四人一张名片,非常抱歉地说:“各位,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要立马赶过去处理,你们在这里慢慢欣赏。这是我的名片,有机会我们再一起讨论。”

特案组四人纷纷表示理解,飞云便立刻跟随下属一同前去。待他们走远了,一直没吭声的姜云凡缓缓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见陆明飞好奇地走向那扇后门,连忙喊住对方:“陆队,别过去!自然地走回来,脸上别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陆明飞缩回迈出去的脚,重新坐回木凳上,低声问:“为什么叫住我?你不觉得这家展览馆的末尾设置一扇铁门很奇怪吗?”

“嘘,这里有摄像头监控我们,也不知道有没有监听器,咱们还是小心为妙。这次我们俩人为一组,讨论一下这里的石膏像或画作吧。”

大家收到姜云凡的建议,喝完手中的那杯茶,起身到前面的画室。两个女士再次去观赏人体石膏像,另两名男士则去看大师的画作。

“把他们四个人的画面放大,最好能够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艺术馆的监控室里,工作人员的身后站着一个白衣男人,根据男人指示的两个视频,工作人员将监控摄像头对准特案组四人,画面被放到最大化,他们四人脸上的表情变化一览无余。

临近正午,艺术馆的游客渐渐少了。特案组几人选了市中心的一家餐馆,由唐寒雨开车载他们前往。来到餐馆之后,他们选了一个偏僻的位置,点了两盘虾酱饭、一盘蒸红咖喱鱼和四份经典的冬阴功汤。等菜期间,大家开始对艺术馆发表意见。

“根据云老板的言论和行为,我怀疑他可能私藏尸体,将尸体变成了人体石膏像。”

“云凡,你这么说会不会太武断了?”

“陆队,我认同姜长官的案情假设。假如云老板真的有嫌疑,我们应该尽快查清案子,把他这种伪艺术家控制起来。但是,我们目前无法近距离地接触石膏,该怎么办呢?组长,你有没有啥主意?”

“有一个。首先要你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计算出照片上人体石膏像的基本身份信息。根据这些信息,我们发布一个寻人启事。如果有人真的失踪了,失踪者的家人应该会来报案吧。”唐寒雨边说边把手机上的石膏像照片发送到于风吟的邮箱里。

“这个主意挺好!”姜云凡夸赞道。

话音刚落,两个服务员向他们走去。一个服务员端着几盘菜,另一个负责上菜。但是,唐寒雨意外地发现,服务员多上了盘炸香蕉,便好奇问道:“你好,我们没有点这盘甜点。”

“小姐,由于你们的消费达到我们店里设定的额度,这盘甜点是免费赠送的。”服务员笑着指向前台的黑板,上面写了消费满多少金额就送一份甜品。

唐寒雨笑着对服务员道谢,随后朝自己组的成员解释道:“我们的消费超过了他们设定的额度,这盘香蕉是他们送的,大家多吃点吧。”

陆明飞一听就乐了,从他闻到隔壁桌的咖喱味开始,肚子就不争气地饿瘪了。这会儿菜一上来,他很快就把汤底都喝光了。

于风吟见他狼吞虎咽,打趣道:“陆队,你好像从别的国家逃过来的难民啊!”

“这还不都怪姜长官,一大早就把我吵醒,还不请我吃早餐,我可是一直忍到现在。”

陆明飞瞥了一眼姜云凡,可对方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提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咖喱鱼。

半个小时之后,大家吃完饭,唐寒雨驱车送于风吟回法医中心,而其他人在案情未确认之前仍旧处于放假中。陆明飞便提出要回家补眠,姜云凡也表示要回家整理案情的相关资料。

傍晚,金黄色的夕阳洒进屋内。陆明飞睡得恍恍惚惚,听见手机一直在响,翻了个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懒洋洋地问:“谁啊?”

“陆队,我是唐寒雨,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出什么事了吗?”

“你赶紧来局里一趟,于风吟那边有消息了。”

陆明飞猛地坐起,打开床头的灯,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没想到自己竟睡了整整四个小时。他头一次发现,姜云凡说的歪理还是有点道理的,睡觉是件浪费时间的事。待他抵达市局,姜云凡和唐寒雨在办公室,他们面前的那杯茶早已冷却,明显已经等候多时。

“组长,你现在有什么头绪吗?”

“于风吟通过电脑程序,算出了女性人体石膏像的大概身高为160厘米。”唐寒雨递给陆明飞一张素描画像,“我们目前可以知道是女性,160厘米,23岁左右,脸上鼻子旁边有颗黄豆大小的痣,还有这张根据石膏像刻画出的真人画像。”

陆明飞接过那张素描画像,仔细看了看,纸上的女性虽然半蹲着,但有了目前的条件,又有大概的面貌和身形,搜寻工作就能更快速地完成。他不禁敬佩于风吟的工作效率和法医这个职业,可于风吟这个独行侠又没出现。正想问候她,就听见姜云凡说:“我们已经将这些条件给老何了,他们会在辖区内寻找符合条件的失踪女性。”

然而,接下来的两天,局里都没有收到线索。直到第三天上午,有一对老年夫妇来到局里报案,他们声称自己的女儿小夏是个艺术家,25岁,161厘米,面貌与纸上的画像非常像,尤其是那颗黄豆大小的痣。她在5月30日飞国外出差之后,已经好几天联系不上。他们以为女儿刚到国外工作繁忙,一开始并没有很在意。直到看见警察拿着这张类似寻人启事的画像,他们才意识到女儿可能出了意外。

陆明飞盛了两杯水给二老,问道:“你们知道小夏当晚坐什么航空吗?还有,她的身份证号码是多少?”

“我知道。”老妇人点点头,双手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了航班号码的纸条,又在纸条上写下了小夏的身份证号码。

陆明飞拿着这张纸条,到隔壁室打电话。过了一会儿,他走回接待室,说道:“我给航空公司打电话查询,但对方说您的女儿小夏没有坐上飞机。”

二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恐,老妇人的眼眶顿时蓄积了泪水,声音中带着一股哭腔:“我的小夏,你可不要出事啊。否则,娘可怎么活啊?”

“大娘,你还记得小夏离开之前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或者,她最近和谁在工作上有交集?她和这个人有没有发生过矛盾?”唐寒雨见老妇人双腿开始发颤,一手按住对方的腿,微笑着问道。

老妇人仔细想了想,突然双眼一亮:“有啊,我记起来了,我女儿这次出差主要是为了去参展,以及找合伙人谈一谈开艺术馆的事情。她与艺术圈的几位艺术家关系很好,平时比较多接触的好像是一个叫什么云的男人。她最近跟我抱怨,这个男人太固执了,一心要搞什么人体石膏像。但是她不同意,所以她要出国找新的合伙人。”

姜云凡的眼中发出兴奋的光芒,接着问:“你们有没有他们合影的照片?”

老头子红着眼眶摇摇头,只拿出一个白色手机:“这是小夏的手机,她出国之前放在餐桌上忘记带走了。”

送走老夫妇之后,姜云凡将手机送到信息调查科,看见手机里有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他掏出兜里的一张名片,将飞云老板的号码一匹配,推断老夫妇口中的那个男人就是飞云。经过商量,唐寒雨决定带着组员去艺术馆展开调查。

恰好这一天正午,飞云也在馆内。他看见四位老朋友踏进艺术馆,便热情地出来迎接。没想到陆明飞露出自己的证件,拒绝了他的热情:“云老板,不好意思,今天我们不是来和你畅谈艺术的。”

飞云微微一愣,扶了扶眼镜框,佯装不知情地笑道:“那四位老朋友是来干什么的呢?”

馆内的游客和工作人员都围上来,将他们五个人团团围住,甚至有些人在窃窃私语,说云老板做了什么亏心事被警察盯上了。

姜云凡趁此时机也亮出自己的证件,明显是想扇这个老狐狸一记耳光:“我们可不会和你这种家伙当朋友。有人举报你杀了一名女性,我们要搜查这家艺术馆!”

飞云掏出小方巾,不急不缓地擦拭眼镜。重新戴上眼镜后,他盯着姜云凡看了很久,仿佛在扫描他的信息一般,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你是个孤儿。”

姜云凡面露惊讶之色,他怎么知道?特案组其他三人纷纷奇怪地望向姜云凡,同样很是惊讶。但大家都没有开口询问,现在可不是八卦别人私生活的时候。

唐寒雨一脸狐疑地盯着飞云,连忙转移话题:“别废话了,游客们都往外退吧。这里是命案现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这时,老何和其他警察冲进来,将游客都驱散到门外,用一圈圈的警戒线隔离了艺术馆。

一向活泼的于风吟面向飞云,冷冷地命令:“把钥匙交出来,我们要打开这个玻璃盒子,检查盒子里的石膏像。”

飞云忽然脸色大变,神色肃然,语气坚定:“不行!你们只是听别人的片面之词,就要搜查我的艺术馆,我不同意!”

“我告诉你,来报案的是小夏的父母,他们说在小夏出国之前,你和小夏有生意来往,还发生了矛盾。”姜云凡掏出裤兜里的白色手机,翻到通话记录给飞云看,对方看清之后傻眼了,第一个联系人就是自己的名字。下一秒,姜云凡按下电话,对方口袋里的手机便响起来了。挂断电话之后,姜云凡吼道:“把钥匙交出来!”

在场的警察纷纷侧首望过来,飞云仍旧摇头否认:“不!我不认识这个叫小夏的女人!”

陆明飞把姜云凡拉到一旁问:“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

姜云凡耐不住性子了,让老何和陆明飞将云老板控制住。然后,他从对方的身上搜出了一串小钥匙,冲着被气得脸通红的飞云调皮地笑道:“云老板,我们可没有说小夏是个女人。”

说罢,姜云凡转身打开了玻璃盒,鼻子灵敏的他顿时闻到一股淡淡的难闻的臭味。

于风吟站在石膏像面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摘下口罩,问道:“你们可以把这个石膏像拖出来吗?”

陆明飞将嫌疑人飞云交给老何,然后围绕着石膏像转了一圈,发现玻璃盒内有个按钮。他迟疑地按下按钮,石膏像竟自己缓缓移动出来。

于风吟连忙跑到艺术馆外,很快带着一个超大的红盆进来,然后倒入石膏溶解剂于红盆中,再让警察抬着人体石膏像放进红盆中浸泡。

“你们来这边看一看办公室里有没有问题。”唐寒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姜云凡一眼望去,她竟用那串小钥匙打开了铁门。

除于风吟之外,特案组其他三人来到了办公室。先是仔细搜查第一间,发现没有异处之后,他们走进了第二间办公室,这间办公室的摆设与第一间别无二致。但是,当姜云凡走在靠窗户那边的地面上时,他发现从床头到床尾这段距离的地板有些异样。他敲了敲床头的墙壁,传出的声音却是空心的。

怪咖画家

“这里有一间密室。”姜云凡对着正在搜索物证的两人说。

“真的吗?在哪里?”陆明飞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腰看向他。

“在墙的后面,我刚才敲了墙面,那里面是空心的。”姜云凡说着,向唐寒雨借来一枚圆柱形的润唇膏,然后把润唇膏横放在地板上,看着它滚向床头的墙壁。

他解释说,自己曾听一个当建筑师的朋友说过,密室用钢铁加固会产生超负荷的重量,从而导致周围的地板轻微下陷,造成一定的倾斜度,而刚刚滚动的圆柱形润唇膏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唐寒雨抹掉办公桌文件上的一层灰:“这两间办公室的文件都被灰尘覆盖了,嫌疑人应该只是偶尔会来。你们看一看什么地方比较干净,极有可能就是密室的开关键。”

姜云凡环顾四周,点头表示认可她的推测,与陆明飞一起寻找开关键。不一会儿,唐寒雨锐利的眼神发现办公桌上的那盏台灯竟一点儿灰尘都没有,便按下台灯的开关键。只听身后一阵摩擦声响起,转身一看,她身后的书柜竟在缓缓移动。

他们站在书柜面前,等待书柜完全移开之后,走进密室看了看,被室内的东西震惊了!他们面前有一把沾了血渍的木椅,地板上残留着怎么也拖不干净的血迹,以及墙壁上被供奉的七个器官石膏。那些器官的周围都有一支被点燃的蜡烛,它们发出的腐败味混杂在一起,呛得他们三人干呕着跑了出去。

姜云凡靠着办公桌,为了让自己平静心绪,闭眼开启了模拟犯罪现场的模式。

艺术馆一下子变得很暗淡,微弱的灯光照着嫌疑人脚下发亮的皮鞋。他来到馆内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再旋转办公桌的台灯。随着一道摩擦声响起,书柜缓缓移开了。

灯光洒在女人的身上,她冷眼瞪着面前伫立着的斯斯文文的男人。她发现自己的发丝湿透了,几缕长发粘在她的脸上。她的双手背在身后,上半身与木椅捆绑在一起。忽然,男人凑近她,低声说,小鸟,我能感受到你的血很想从脖子处涌出来。

女人忽然警惕起来,瞪大眼猛地摇头,充满恐惧感的眼睛似乎在说:求你不要杀我!

然而,她眼前的野兽却肆意地笑了起来,像是很享受小鸟的求饶。他用一根绸带绑住她的眼睛,残忍地将她杀害,血液溅了他一脸。最后,他捧着一个个被雕刻成艺术品的器官,像是在举行小小的仪式般,在它们的周围点燃了一支蜡烛。

他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点蜡烛?是有什么嗜好吗?还是有心理怪癖?姜云凡将现场的片段一一缩短,企图再次精准地抽出重要信息。

“组长,室内的器官好像都腐败了,我们要怎么处理啊?”陆明飞皱眉看向唐寒雨,说话声把姜云凡的思路打断了。

“陆队!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打断我?就差一点儿,差一点儿我就能分析出犯人的动机了啊!”姜云凡被气得粗鲁地喊了起来,吓得陆明飞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唐寒雨站出来打个圆场,对陆明飞轻声说:“你去把于法医叫来进行鉴定吧。”

“我忽然有种大胆的猜测,开馆才一个多月,他多次作案,却没有东窗事发,应该不是一个人的行为。”

唐寒雨望向姜云凡,只见对方怒气未消,始终一言不发。

“第二间办公室里有一间密室,里面的东西你肯定会感兴趣,快过去看看吧!”陆明飞指着五米之外的铁门方向对于风吟说道。

于风吟手下的石膏像已经融了一半,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她看向陆明飞的眼神充满狐疑,可对方的脸色不大好看。她意识到办公室内可能有什么怪东西,便另外换了一双新手套。跟着陆明飞踏进办公室后,发现密室外的唐寒雨和姜云凡也面露难色,不禁快步走进密室。

“我的天哪!”于风吟当法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物证。

她隔着口罩都能闻到那股刺鼻难闻的臭味,但她还是走到那些器官石膏面前,摸了摸质地。这些石膏偷工减料了,导致器官腐败的速度加快。倘若要一一提取它们的物质检验DNA,工程太过浩大,但她却不得不这样做。于是,她拜托陆明飞等人帮忙搬移这些器官石膏模型。

“这具人体石膏像什么时候才能融完?”姜云凡把器官石膏轻轻放在地板上,皱眉看着躺在红色大盆里被浸湿的白色石膏。

“别急,你们看,这是什么?”于风吟把手伸进水中,掏出两根长骨。

“怎么会有长骨?不是小夏的肉身吗?”唐寒雨面露讶色,随后她快速反应过来,“我知道了,小夏可能还活着,但这具白骨该怎么解释呢?”

“那就要问嫌疑人了,从肉身演变成白骨可要经历一年以上的时间。你们觉得他有没有勾结其他人犯罪?”

经过于风吟这样一番提醒,陆明飞瞬间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具人骨骨架很有可能是一两年前的受害者,而且是嫌疑人的同伙所犯的罪。”

于风吟点点头,很快那具女性人体石膏像都融化了,一堆白森森的骨头浮在水面上。最显眼的就是那个小巧的头颅骨,证明这些骨头都来自人,而不是动物。她看了看四周,打开三米以外的那具人体石膏像的玻璃盒,托同事搬出石膏像浸泡在红盆里。

唐寒雨唤来资历最老的老何,询问他可知五年之内的悬案。老何仔细一想,表示他当年还是个小警察,对几件悬案略有耳闻,而这些案子的资料都在局里有封存档案。于是,特案组四人开始分工干活。

艺术馆的七样器官石膏和两具人骨骨架都被搬回了法医中心的实验室。于风吟戴好手套,首先把器官石膏放入一个装满药水的大盆里融化,然后开始化验两具骨架的DNA。

市局的信息调查科,老何正在档案室里寻找五年之内未破的悬案。

陆明飞靠在办公桌上拆开一件件被密封的档案袋,袋中的资料让他的脸色变得很凝重。

2011年12月25日,清武里市失踪了一名23岁的女性小咚,任教书法培训中心,身高158厘米,在火车站附近失踪,警方只发现了受害者当天穿的红毛衣。

2012年,清武里市的天星村曾经发生过一件奇怪的事情:一夜之间,五头水牛的内脏被挖走,水牛身上的血液被抽干。整个村庄都闹得人心惶惶,此案却一直未破。

2013年2月28日,清武里市失踪了一名26岁的女性单单,制作人体石膏像的艺术家,身高162厘米,外出旅游的第二天与家人失联,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陆明飞看得两眼发酸,揉了揉眼望向窗外的大树,看见漆黑的树叶又变成了一片绿意。他愣了五秒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又在局里过了一夜。

他将案件资料重新装入档案袋中,快步走出信息调查科,来到审讯室门外。推开门之前,让门外的警察看住嫌疑人,在他们回来之前千万不能开门。然后,他把姜云凡和唐寒雨叫到了办公室。

他把档案袋递给他们俩,冲审讯室使了个眼色:“飞云老板开口说话了吗?”

姜云凡打开档案袋,摇头道:“死鸭子嘴硬,和我们对峙了一夜,什么都不肯说。你这里有什么头绪?”

“两名女性的职业有关联,但五头水牛的案件,除了内脏器官与小夏这一案相关,其他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

“是吗?我们先看看。”姜云凡的声音充满疑问,仔细阅读了一遍案件资料。

过了一会儿,唐寒雨的眼中闪现一丝光亮。陆明飞知道,她有新的发现了。

果然,她将三份资料一一摆在桌面上,说道:“虽然那两名女性的尸体没有找到,但是这三个案子都有相关的线索,属于典型的怪癖行为学,犯人极可能对器官和血液都有强烈的兴趣。”

姜云凡也认同:“陆队,你还记得之前我说过的嗜血犯人?我觉得咱们要把艺术馆的工作人员叫来问一问。”

陆明飞点点头,打电话派人联系艺术馆的工作人员。十分钟后,两名年轻男子来到了办公室,陆明飞倒了两杯水给他们。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子紧张极了,哆哆嗦嗦地说:“警官,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我发誓,我和飞云老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别紧张,我们想知道,平时飞云老板都喜欢喝什么东西?”姜云凡问。

“我知道,我经常看见飞云老板……哎哟,你踹我干吗?”另一个穿灰衬衫的男子瞪了身旁的人一眼,下一秒,他有所觉悟地闭上了嘴。

陆明飞心生疑惑,追着问:“你们继续说啊,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如果你们隐瞒实情,那就是妨碍我们警方破案,根据法律……”

“好吧,我来说。”戴眼镜的男子打断了他的话,“其实,我们刚来艺术馆上班时,就看见飞云老板在喝一种很像血液的东西。当时,他还解释自己喝的是红酒,可红酒哪有装在矿泉水瓶子里的?而且,有一次我在他的办公室打开过瓶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和红酒混杂的怪气味。”

唐寒雨在一旁做笔记。忽然,她抬头看向两人的动作和神情,没有慌张,没有说谎的迹象。她停下笔,问道:“他喝血的时候所呈现的神态,给人一种什么感受?”

灰衬衫男子大大咧咧地说:“很享受!他每天都要喝,每次都很享受的样子。”

唐寒雨在本子上写下:艺术馆老板飞云,可能有嗜血症,很享受喝血。

陆明飞送走两名年轻男子,在附近的饭店打包了三份盒饭回到办公室。一靠近大门,就看见大家都忙着打电话。姜云凡正在打听小夏名下的房产,而唐寒雨的谈话对象是于风吟,两人不断地交流人骨DNA与之前消失的两名女性的个人资料信息。接着,唐寒雨一脸焦急地推开门口的陆明飞,快步走向打印和发传真的地方。

陆明飞刚把饭盒放在办公桌上,就收到了老何发来的信息,是飞云的居住地址。他激动地把手机给对面的姜云凡,对方却还在打电话,并用手势表示稍后再说。

过了一会儿,姜云凡挂断电话,看着把饭盒放在办公桌上的陆明飞,拆开一颗棒棒糖塞进自己的嘴里:“唉,没时间吃饭了,我找了个朋友打听到小夏为她父母买了第二套房,也是她长期住的房子,我们要马上去一趟那个地方!”

“我们不应该先去嫌疑人的屋子里看看吗?”陆明飞疑惑地问,“凶手不会把小夏藏在她家中吧?这多危险啊!”

言外之意,凶手不会这么蠢吧?

“谁知道凶手会做什么出其不意的事情呢?”姜云凡笑着反问,仿佛案件中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有了痕迹,“总之,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当然,你可以派老何他们去嫌疑人的屋里搜一搜物证。”

唐寒雨踏进办公室,将几张分析报告递给他们俩,解释道:“刚刚于大美女发来了两具人骨的DNA鉴定分析报告,结果证明这两具人骨属于之前失踪的两名女性。也就是说,现在找到的是小咚和单单的尸骨。”

姜云凡面露诧异之色,低头仔细看了一眼报告,用一种很阴沉的声音说:“我认可于法医和唐组长之前的猜测,凶手可能不止一个。小夏可能被另一个家伙抓走了,但现在飞云这个老狐狸不肯爆出他队友的信息。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找到小夏了。”

畸形怪癖

黑色SUV警车行驶在寂静的郊外,马路两排的梧桐树遮住骄阳,树影纷纷投射在大地上。车里的人摇下车窗,携带着花香的空气扑面而来。若是平时能这样与好友偶尔去兜风游玩,该有多惬意啊。但是,下一秒,姜云凡的美梦就被打破了。

“我们到了,小夏的房子就在那里。”姜云凡顺着陆明飞的手势望去,看见了一栋橙色屋梁和白墙组成的矮屋子。

经过大家的作战探讨,唐寒雨决定兵分两路,前后夹击。于是,她和陆明飞先从正门靠近房子。姜云凡见他们顺利进入,便招呼于风吟紧随其后,临走之前还特意看了一眼前院那棵木棉树。

大家成功进入屋子后,并没有在前后院发现人影。但这栋房子的建设颇为奇怪,没有二楼,而是有一个地下客厅和卧室。他们分别来到地下室,踹开客厅两边的卧室门,翻遍了房子的每个角落,可就是没有看见可疑的身影。

“没有!没有任何人和可疑物证!”陆明飞走出书房。

“我这里也没有!”于风吟从厨房走到客厅。

“姜云凡呢?”站在客厅的唐寒雨问道。

他们三人一同走向小夏的卧室,瞧见姜云凡在床头柜前伫立着。他转过身来,手指间夹着一张飞机票,贴在鼻尖,说道:“‘铁玫瑰’来过了。”

唐寒雨取过飞机票一看,机票上有一朵用人血画上的玫瑰花,以及寥寥数语:你们来晚了,姜云凡,你输了。

“什么意思?”陆明飞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

“意思就是小夏已经遇害了。”唐寒雨的声音中透出一股惭愧和悲伤。

“那尸体呢?”于风吟皱眉问道。

姜云凡忽然眼睛一亮,飞快地跑到楼上。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唐寒雨等人追上去,打开一楼那扇铁门,看见姜云凡扛着铲子从后院走到前院的木棉树下,开始用力地铲土。陆明飞不明白他的作为,只见他铲得额头不断地冒汗珠,背上的衬衣都湿透了,只好也去后院扛来一把锄头,跟着他一起铲土。

“你要做什么?”唐寒雨也很不解。

姜云凡默不吭声,他一想到因为自己没有及时找到小夏,再次被“铁玫瑰”戏弄就懊恼不已。

过了一会儿,于风吟恍然大悟地说:“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觉得树下埋着小夏?”

话音刚落,姜云凡突然不铲土了,他的铲子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他蹲下身,徒手轻轻地推开土壤,尸体一点点呈现,把陆明飞看得目瞪口呆,握着锄头的手不自觉地悬在半空,眼神似乎在说:于风吟说的话也太准了吧?

于风吟走上前,立刻展开了各方面的核查检验。

唐寒雨站在一旁,看向姜云凡:“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尸体?”

姜云凡抹了一把红色的土壤:“进房子之前,我注意到树下的土壤有被翻过的痕迹,而且新的泥土露在外面。一棵种了多年的树,房屋的主人都不会轻易再次去破坏吧?之后,我走过来看见土壤上有鞋子的印记。”

于风吟顺着姜云凡的手势望去,看见大树另一边有鞋印。她立刻举起警用相机,对着鞋印拍了几张。就在这时,院子外的草丛动了几下,可是空中并没有大风吹来。陆明飞也看见了,他站在于风吟的面前,示意大家往后退,然后独自走到了院子外。

陆明飞拔出腰间的手枪,对准平静的草丛吼道:“谁?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姜云凡在院内提着铲子,冲草丛胡乱插了两下,一个满脸胡茬儿、目光无神的男人吃痛地滚了出来。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陆明飞握紧手枪,神色冷肃。

“别,警官别开枪,我……我一个流浪汉没有地方住,恰好路过这里,就在这里睡了一晚。”那男人举起双手,讨好似的笑道。

唐寒雨冷冷地笑道:“你骗谁?你脚下的红泥土已经暴露了你刚刚来过这个院子!这片区域除了这个院子的木棉树下,其他地方都没有这种红泥土!”

陆明飞看了一眼那男人的鞋子边缘,立刻上前把对方按住,再用手铐铐住对方。

姜云凡上前闻了闻,脸上充满厌恶:“你穿着打了补丁的衣裳,身上有一股臭味,头型乱糟糟得像个流浪汉。”忽然,他掏出那张机票,话锋一转,“但是,很遗憾,小夏闺房的这张机票上有你的味道。”

于风吟把那男人的鞋子脱下来,与土壤上的鞋印对比,尺码竟完全吻合,连鞋底花纹都一模一样,便将这个鞋子装进塑料袋中。随后,她回到尸体旁边,从中提取了一些物质。

很快,刑警队的警察来了。他们先把犯人押上警车,再配合于风吟把尸体从土壤中抬进黑色塑料袋中。之后,刑警队和特案组成员,以及凶手和尸体全部乘坐警车回市局。但最后,于风吟让老何送自己回到了法医中心,她还要做一些关于受害者的实验。

特案组拿到了第二个犯人的资料:张章,33岁,石膏模型艺术家。

经过特案组两天一夜的审讯,张章终于承认自己杀害了小咚和单单,以及挖走了五头水牛的内脏,但小夏的死并不是他一人造成的结果。

三个月之前,他本要和飞云、小夏三人合伙开一家艺术馆。但是小夏拒绝了,她认为人体石膏像和器官模型会引来非议,而两个男人又坚决要设立石膏像和器官模型的专区,最后大家不欢而散。

当晚,张章约飞云去酒吧。两人酒过三巡,喝得很高兴,说话也开始絮絮叨叨。张章表示自己收藏了很多的器官石膏,其中的大部分器官都是从家畜身上挖出来的,而不是弄虚作假的器官石膏。飞云表示很惊讶,问及怎么会想到挖出动物的器官。

张章便答,他喜欢喝动物的血液,觉得它们就像红酒一样可口。飞云一听没被吓着,反而对此有共鸣,表示自己也有同样的爱好。两人忽然间变成了惺惺相惜的同盟队友,还感叹相见恨晚。

张章提起小夏,认为她年轻不懂事,因为只有设立人体石膏像专区吸引游客,艺术馆才会得到青睐。他故意告知飞云,小夏在策划着出国,打算找外国人合伙开公司。

果然,飞云听后很生气,脸上一副要把小夏掐碎的神态。张章通过暗示,让飞云约出小夏再谈一谈合伙开艺术馆的事情。

过了几天,小夏在去坐飞机之前,接到了飞云的电话。他苦苦哀求她一定要见面,小夏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但张章表示,并不是自己杀死了小夏。

“如果人不是你杀死的,那你为什么要去她的那栋房子?”唐寒雨问道。

“我受人委托,要把那张机票放到小夏的卧室。不然,我就会被狙击手开枪打死!”

“受谁的委托?”

“对方没有出现,只是寄了快递到我家,署名是‘铁玫瑰’。”

轮到再次审讯飞云的时候,特案组的陆明飞将张章的录音播给他听。

姜云凡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道出自己之前重建的现场画面。

飞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道:“你果然很聪明。”

姜云凡耸耸肩:“你不用这么直白地夸奖我。”

“但是,这有可能不是优点,而是祸害你的关键。”

“什么意思?”

“姜长官,你还是低调一点儿吧,最好别当警察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给老子说清楚!”姜云凡不耐烦地站起来吼道。

身旁的唐寒雨撞了撞姜云凡的手肘,冲他使了个眼色,表示犯人精神方面可能有点问题,尽量少与对方发生冲突。姜云凡不情愿地坐下,只能听从组长的命令。

飞云话中有话,却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像是想起了美好的事情般笑起来,自言自语地说:“可惜我的小鸟太不听话了,我限制了她一天的自由而已,希望她向我妥协,可她偏偏要惹我生气,弄得我心里非常暴躁。我一怒之下,就吸干了她脖子间甜美可口的血。”

唐寒雨边听边记下他的症状:飞云,有嗜血症,畸形怪癖,建议关入1号监狱。

审讯完毕,姜云凡回到办公室。他左思右想,却仍旧不明白飞云的话。他为什么要那么说?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情?姜云凡越想越烦躁,恨不得立刻跑到飞云的面前,逼他说清楚。

忽然,唐寒雨的手机响了,她一按下免提键就听见陆明飞大声喊:“组长,不好了!在同事押犯人前往1号监狱的路上,飞云被暗中的狙击手用枪射死,杀他的家伙也逃走了。”

姜云凡呆住了,他再也没有机会问清楚飞云了。但令他感到不安的是,他隐约觉得飞云的死因是审讯室里对方和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特案组查遍犯人被暗杀的地方附近的摄像头,仍旧没有一丝狙击手的线索。于风吟将艺术馆收回的器官通过DNA鉴定匹配之后,经过核实发现这些都是曾经失踪的女性或家畜。唐寒雨将这些消息发散出去,很快,市局陆陆续续来了两对老夫妇认领他们的女儿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