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州城,城门紧闭,城外烟尘四起,与本就漂浮在空中的尘灰相融合,天地之间灰蒙蒙一片。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楚欢率领的兵马,终究还是在一个清晨来到了贺州城,贺州城四面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整个贺州城,已经是一座孤城。
胡宗茂虽然对城防信心十足,但是看到城下的官兵,心中却还是有些紧张,紧张之余,却又充满了兴奋。
这是一个机会,扬名立万建下功业的大好机会。
虽然楚欢的兵力并不足两万,但是其实士气显然不错,军阵井然有序地在城下密布,旗帜鲜明,甲胄闪亮,只是无论城头的守军还是城下的官兵,心里都不会很舒畅,战阵一开,血溅五步,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在这一场大战之后,是否还能存活下去。
城头之上,守城的将士遥望着城外的官兵,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惶惶之意,论起兵力,楚欢的人马显然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胡宗茂的巽字营官兵,编制不过五千人,贺州城有四门,不能将兵力完全集中在一门,但是正门显然是重点防守之处,胡宗茂也确实在正门这边布置了重兵,他在守城之上,还是有些门道的,古往今来,攻城之战无数,人类之所以进步,就是善于总结前人犯下的错误,予以改正,许多坚固的城池,本来可以固若金汤,最终却被攻破,其中的破绽,后人自然也是悉加总结。
胡宗茂外表看起来粗犷,但却绝对不是一个目不识丁只会厮杀的莽夫,恰恰相反,他读的书不少,而且很早就研读兵法,专门研究守城之术。
从拿下贺州城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楚欢的兵马迟早会杀过来,所以从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对贺州城进行布防,他算来算去,知道五千守军想要将贺州城守的固若金汤,实在是很困难,兵力太过吃紧,自然要增加兵力,所以一面派兵搜罗贺州城方圆百里之内所有可以利用上的物资,一面则是强征年轻力壮的男子补充人手。
这些男丁,在楚欢大军到来之前,从事着繁重的修筑挖掘工作,等到楚欢兵马到来,立刻就被编成兵士,他们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完完全全是要被当做炮灰使用,有些人甚至连刀枪都握不稳,却依然被强行推到城头上,用以守卫城池。
只是胡宗茂预感到防守最吃力的应该还是正门,所以主力将士还是被配备在正门,当楚欢的大军出现在正门外时,胡宗茂立时感觉到自己的英明。
城头上一片寂静,城外的楚部军阵,也是肃杀一片。
胡宗茂一身甲胄,身边跟着几名副将,双手搭在城垛上,远眺城外,想从对方的军阵之中找到楚欢的踪影。
只是距离不近,而且天地间一片朦胧,虽然能够看到城下密密麻麻的军阵,却实在难以从密密麻麻么的军阵之中找到楚欢的踪迹。
“将军,你看……!”旁边一名副将抬手一指,胡宗茂顺着部下的手指望过去,只见从城下的军阵之中,一队人马飞驰而出,带起滚滚尘灰。
“弓箭手准备!”副将已经沉声吩咐。
一排弓箭手立刻上前,弯弓搭箭,对准了城下,胡宗茂抬起手,“没本将吩咐,不要轻易射箭!”
那队人马到得城下,十数骑已经形成一个半弧形,盾牌亮出,盾牌贴盾牌,组成了一道可以防御弓箭的铁墙。
楚欢此时就在铁墙后面,胯下雷火麒麟打着响鼻,楚欢狼甲在身,抬头望着城头,一眼就认出胡宗茂,城投一面显眼的大旗,大旗上写着“胡”字,旗帜在风中飘扬,大旗之下,胡宗茂身着显眼的铠甲,无论是谁都能一眼认出。
“是胡将军吗?”楚欢望着城头,面带微笑,声音温和,但是中气十足,城头一片寂静,声音远远传上去,“本督听闻胡将军举兵造反,心中不信,特地前来询问,不知道胡将军是否真的有不臣之心?”
胡宗茂闻言,已经冷笑道:“楚欢,本将已经等候你多时了,你实在让本将失望。”
“哦?”楚欢依然是含笑道:“却不知本督哪里让胡将军失望!”
胡宗茂大声道:“你让本将等得太久了。”
楚欢叹了口气,道:“本督也实在很想早早见到胡将军,只是这里的风沙太大,将士们行军艰难,本督于心不忍,放缓了脚步,这才迟到了几日,胡将军不要怪罪才好。对了,胡将军,都在传言你举兵造反,本督却想你胡将军应该不至于如此愚蠢,所以除非亲耳听到,否则绝不会相信那些流言。”顿了顿,盯着胡宗茂,问道:“今日本督前来,胡将军没有开门迎接,反倒紧闭城门,刀出鞘,弓上弦,一派肃杀之气,怎么,你是真的造反了?”
胡宗茂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抬手一指,冷声道:“楚欢,别在这里婆婆妈妈,本将对朝廷忠心耿耿,对圣上绝无二心,从无谋反之意,反倒是你楚欢,在西关无法无天,胡作非为,连瞎子都看出来,你野心勃勃,你心存叛逆,本将自然要反你,否则岂不是沦为你一样的反贼?”
楚欢也是笑道:“胡将军果然是伶牙俐齿,举兵造反,还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让本督刮目相看。”扫视城头兵士,含笑道:“手握一营人马,就敢谋反,胡宗茂,本督倒是很佩服你的胆识。”
胡宗茂摸着胡须大声道:“楚欢,你懂不懂兵法?无能之辈,就是手握千军万马,那也无济于事,懂得军法,便是兵力薄弱,却也依然可以所向披靡,你率大军来攻,本将已经是静候多时,你若有本事,就攻下贺州城,本将会心服口服,任你处置,可是你若是没有这个本事,本将劝你还是滚回朔泉,等着本将率军去取下你这叛贼的人头。”
“其实本督很奇怪,你胡宗茂哪里来的胆子,竟敢举兵造反。”楚欢摇头道:“胡宗茂,本督做人做事,素来都不会赶尽杀绝,都会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举兵造反,本督就当你是一时糊涂,只要你真心悔过,开城投降,本督向你保证,一定给你留条性命……!”
“去你妈的悔过。”胡宗茂厉声喝道:“这是本将对你所说,楚欢,你要是现在滚下马来,俯首乞降,本将也不会砍了你脑袋。”
“如此说来,咱们已经是不能再谈下去了。”楚欢双眸变的寒冷起来,沉声道:“本督给了你一次机会,但是你自己却不要,回头可别说本督心狠手辣。”
胡宗茂拔出佩刀,刀锋指着城下楚欢,大声道:“别他娘的废话,有本事就攻破本将这座城,本将就在这里等你杀过来。”刀锋往下一按,沉声道:“射箭!”
一时间,箭如雨下,直往楚欢那边射过去,楚欢这边早有准备,铁盾契合,缓缓后撤,胡宗茂在城头上看着楚欢退下去,冷冷一笑,左右环顾,大声道:“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叛贼楚欢,背叛朝廷,意图谋反,今日本将与诸位共进退,誓死守卫贺州城,只要守住贺州城,本将保证诸位的荣华富贵!”说完,高举大刀,高声道:“誓死守卫贺州城!”
他身边的副将都已经拔刀在手,高举战刀,齐声高呼:“誓死守卫贺州城,与将军共存亡!”
城头的兵士们见此情状,不管心中是否愿意,也只能高举战刀,齐声高呼,一时间城头声浪阵阵,倒也是气势雄浑。
一阵士气高昂的呐喊声尚未停歇,众人就听到从城下军阵之中传来隆隆战鼓之声,战鼓声远远传来,低沉而肃穆,就似乎敲打在众人的心头,本来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瞬间便即消逝,很快,城头上就死一般的寂静,便见到军阵之中,两派步兵从军阵中缓缓而出,那是盾牌兵,手中都握着坚固的盾牌,一条长长的黑线,盾牌贴盾牌,组成了一条长长的铁墙。
“那是什么?”胡宗茂瞧见盾牌兵出列之后,行进缓慢,后面跟着的兵士手中却是抬着东西,皱起眉头来。
“是木板!”身旁副将倒是看清楚。
胡宗茂一怔,“木板?”但是瞬间就明白,冷笑道:“看来他们早就知道咱们在城下挖了陷阱,这是要搭路。”
胡宗茂布置城防的时候,不但加固加高城墙,在城头修建箭塔,而且在城墙外,还挖掘了深沟,深沟之内,埋有倒刺,上面则是用虚土掩盖,乍一看去,只是一些稀松的沙土,但是一旦不小心踩上去,便会落入沟中,里面都是倒刺,绝无生还的可能。
“都给本将听着,别急着射箭,不能浪费箭矢。”胡宗茂大声叫道,“等他们靠近过来,射那些抬着木板的兵士,想要搭桥过沟,可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