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邵面具下的眼睛,也是带着几分迷惑之色,轻声道:“虬将军是葫芦寨的大当家,我也曾打听过此人的来历,但是时至今日,我也只知道他是一个虬髯大汉,年过四十,据说使一杆长枪,枪法颇为了得,除此之外,所知就不多了。哦,对了,一开始的时候,许多人都敬称他为虬髯大王,只是他自己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所以自己改为虬将军,自此之后,这虬将军的名号也就传扬了出来。”
“原来如此。”楚欢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这虬字,倒是不难理解,只是他为何要以将军为号?”
“他很有可能出自行伍。”许邵立刻道:“只有出身行伍之人,才对将军的身份充满了渴望,大秦千军,哪一个兵士不想成为威风八面的将军?”
楚欢凝视许邵,问道:“你是说,虬将军可能是军人?”
“对。”许邵点头道:“只有军人,才会在乎这个称呼。他既然让别人称呼他为虬将军,那么一定是对将军这个称呼十分的在意,这也露出蛛丝马迹。”
“如果是军人,那么你觉得他可能是出自先锋营?”楚欢再次问道。
许邵道:“我也不敢确定,但是虬将军如果真是军人出身,那么从先锋营出来的可能性最多。”顿了顿,才解释道:“虬将军能够在短时间内啸聚数千之众,而且据我所知,葫芦寨在他的统领之下,倒也是井然有序,此人是有一定统帅的才能,如果他果真是在军中,那么以他的枪法和他的统领才能,绝对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所以只有出身先锋营一种可能。”
“先锋营……!”楚欢喃喃自语,若有所思,想了片刻,才道:“据说一入先锋营,就很难出人头地……!”
许邵道:“楚督有所不知,先锋营的兵源,主要就是来自于罪大恶极发配充军的犯人。这些犯人发配到边关,如果体质强壮的,经过筛选之后,便可以编制到先锋营之内,普通的,也就充当民夫,做些力气活。一入先锋营,也就再无出头之日,普通的兵士,如果在战场上立功,便可以加官进爵,获封受赏,但是先锋营的人却没有这样的命运,他们是戴罪之身,发配边关充军,本就是让他们以鲜血洗清自己的罪孽,所以立功之后,或许能够得些银钱赏赐,却永远也没有升迁的可能。”
“这样说来,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楚欢眼睛亮起来,“咱们这位虬将军,或许真的是出自前锋营,虽然有统帅之才,但是因为是戴罪之身,此生都不可能得到升迁,所以对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反而充满了欲望,他知道自己此生不可能成为一名将军,却又偏偏对将军的身份充满了执念,正因如此,才会给自己取下了虬将军的名号。”
“西梁人攻打雁门关的时候,西北军也曾一度抵抗,据说先锋营就是打头阵,雁门关破,打头阵的先锋营死伤惨重。”许邵回忆道:“据我所知,先锋营本有六七千人,与西梁人拼杀过后,死伤大半,剩下的不到三千之众,后来西梁铁骑长驱直入,西北军大举溃退,先锋营的人马也就失去了束缚,一大批人先锋营的兵士趁机逃离,老将军来到西北之后,整编溃军,收拢起来的先锋营兵士,不过两三百人而已……!”
楚欢皱眉道:“如此说来,竟有两千多先锋营兵士流散在外?”
许邵点头道:“正是如此,其中很大一部分,就在西北为祸。先前我也说过,我们剿灭了二十一拨流寇,其中有八拨,就是溃散的先锋营兵士为首,先锋营的人本就是犯有大罪的亡命之徒,西关混乱,他们自然是要趁乱为非作歹。”
楚欢颔首道:“这样说来,葫芦寨的情况,也就呼之欲出了。所谓的虬将军,八成就是先锋营的人,他趁乱逃离,而且啸聚了一批先锋营的兵士上山为寇,他们本就是从战场上逃走,自然少不得武器,那些战马,也很有可能是他们趁机搜罗。”
“先锋营的兵士,在西北军中都是受过最严酷的训练,一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许邵肃然道:“他们不同于普通的流寇,纪律性强,而且对作战十分的熟悉,西关虽然流寇众多,但大都是流民为患,并没有哪支流寇能与葫芦寨相提并论,葫芦寨实力强大,那些乌合之众为求靠山,投奔到葫芦寨麾下,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牛栏村的血案,自然是要让葫芦寨偿还的。”楚欢冷淡一笑,随即问道:“虎翼骑现在是否已经不隶属于平西军?”
许邵摇头叹道:“从我们突围出朔泉城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被打为反贼,平西军已近与我们毫不相干。”
楚欢沉吟片刻,问道:“那你们接下来何去何从?”
许邵低下头,沉思许久,缓缓抬头,道:“老将军临去之前,嘱咐过我,要让我给虎翼骑的弟兄们找到一个好归宿。我本想解散虎翼骑,让大家各自回乡,可是……虎翼骑的弟兄们入营之时,那也都是发过誓言,只会战死沙场,一天是虎翼骑,一辈子就是虎翼骑,他们并不想虎翼骑就此消失,而我……!”握起拳头,苦笑道:“我也并不想虎翼骑在我的手中葬送。”
“这是一支所向披靡的精锐骑兵。”楚欢缓缓道:“正直匪患四起,虎翼骑应该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我也想过,领着弟兄们铲除匪乱。”许邵平静道:“但是就算如此,我们终究只是一群无根的浮萍,这绝不是老将军愿意看到的虎翼骑归宿。”
“许统领,其实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楚欢凝视着许邵道。
许邵抬手道:“楚督有话但讲无妨!”
“你说得对,虎翼骑是百炼成军,能够与十三太保、惊雷骑和辽东十八骏齐名,又怎能让虎翼骑就此断送。”楚欢身体微微前倾,“虎翼骑是无根浮萍,许统领,如果我给你们根,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接受?”
许邵平静道:“楚督的意思是?”
“西关匪患成灾,想要西关百姓安居乐业,首先就要剿灭西关大小乱匪,让百姓不至于受到匪乱的骚扰。”楚欢肃然道:“所以我已经重建西关禁卫军,而且西关禁卫军所处的环境与别处不同,建制也颇有些不同。西关禁卫军,已经筹建风林火山四营……!”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许邵笑道:“这是孙武子的兵法精义,楚督设立这四营,果然是不同凡响。”
楚欢含笑道:“筹建四营,何其困难,按照我的想法,禁卫军建制之后,就是用于剿灭乱匪,保一方平安。其中的风字营,我准备专门设立为骑兵营……!”
许邵已经明白过来,道:“楚督的意思莫非是说,将我虎翼骑编制进入风字营?”
“不瞒许统领,西关百废待兴,这禁卫军的建立,也是荆棘颇多。风字营建立,需要大批的战马,可是我现在的战马,捉襟见肘,最为重要的是,我身边并没有一个真正善于建设骑兵的将领。”楚欢凝视着许邵面具下的眼睛,真诚道:“今日在这里,希望许统领能够帮我训练骑兵,虎翼骑编入风字营,名号不变,以风字营虎翼骑为名,风字营的基础,就以你的四百虎翼骑为根基扩展,而风字营,日后叫交给许统领统帅,不知许统领意下如何?”
许邵并没有说话,犹豫许久,才道:“楚督,如果老将军在世,你觉得老将军是否愿意看到虎翼骑变成禁卫军?”
“我只知道,老将军是心怀天下的智者。”楚欢正色道:“老将军的意志,是要让饱经战乱的西关恢复安定,也正因如此,老将军才拖着病体来到西北,事必躬亲……!”
许邵微微颔首,“我明白楚督的意思,你是说,老将军为了西关的太平,连自己都不在乎,那么他当然可以付出虎翼骑为代价,换取西关的安定。”
楚欢道:“我想老将军临终之前,一定是这样想的,虎翼骑最好的归宿,或许真的不是解甲归田,而是为了天下百姓,流干最后一滴血!”
许邵沉默片刻,终于道:“楚督,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我现在不能立刻答应你,虽然我是虎翼骑的统领,但是如此大事,我想还是有必要与麾下的众位兄弟商量。”
楚欢笑道:“我希望许统领能带给我好消息。”
他刚说完,却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响,院外已经有人进来,韩英在前,身后跟着一名背插小旗的兵士,楚欢见韩英神情凝重,立时感觉事情可能有些不对劲,起身来,却还是保持了淡定和冷静,问道:“出了何事?”
“楚督,这是从朔泉快马加鞭敢来的信使。”韩英指着那兵士道,“他从朔泉带来消息。”
兵士已经上前跪倒,从怀中取出一份信笺,呈给楚欢:“总督大人,这是轩辕将军派小人送来的紧急密函!”
楚欢皱起眉头,接过信笺,信口用蜡封住,撕开来,取出信件,扫了一眼,脸色立时变的冷峻无比,双眸寒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