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香不敢再说话,只低着头,她将残渣都放在自己的粗布裙子里,正要起身,忽听得肖恒一声长叹,忍不住去看肖恒,见到肖恒愁容满面,小丫鬟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公子,你……你有什么不开心吗?”
肖恒苦笑一声,道:“银香,我也不瞒你,其实此次前来,是奉命要与楚督谈些事情。今日看到你,我准备早些回去北山,然后准备让人过来向楚督提亲……!”
银香羞赧之中带着紧张:“公子,你……你向老爷提亲?”
“我肖恒说话做事,从来是干脆利落。”肖恒正色道:“我既然要娶你为妻,无论有多大的困难,我也不在乎。我要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你过门……!”随即一脸焦躁:“可是朔泉的事情不能办完,却不能离开,这……这可怎么办是好!”
银香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肖……肖公子,你找老爷是不是有大事?老爷……老爷现在正在和几位官员在商议大事,他们……他们好像就是在争论你们……你们北山的事儿……!”
肖恒眼角一跳,神色不变,微笑问道:“楚督在谈北山?”
银香点了点头,道:“那些官员还因为北山的事情,吵了起来……!”
“哦?”肖恒心下一紧,却显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问道:“北山的事情,他们吵了起来?这是何故?”
“我……!”银香犹豫了一下,才低下头道:“我不知道,肖公子,你等一会儿,奴婢……奴婢先告退了。”小丫鬟急匆匆往外走,肖恒已经起身来,跟在后面几步,小丫鬟走到门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脸布红晕,见肖恒也正看着自己,急忙转过头,抬步便走。
“银香,我在兴隆客栈……!”肖恒追到门前,却瞧见银香的身影已经跑过了回廊,转到了另一条廊中。
肖恒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随即眉头皱起,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红色的手帕,缓缓往屋内走去,小心翼翼地将红帕握在手中,进到屋内,挺着鼻子嗅了嗅,一脸陶醉之色,轻声自语:“都已经这么久了,还有余香……你身子又是多么的香软……别的女人,我又岂能看在眼中,只有你,只有你,日夜在我心里……你可知道,我日夜都想将你抱在怀里,压在身下,我要亲你……吻你……!”他抚摸着红帕,就似乎是在抚摸女人的肌肤,小小的一方手帕,就似乎让他在瞬间入梦,便在此时,却已经隐隐听到一阵争吵声传过来,声音似有若无,不过院落里极是寂静,肖恒已经是听到,急忙将红帕小心翼翼收起,侧耳倾听,那声音到似乎就是从附近传过来。
肖恒眼珠子转了转,随即出了门,四下里看看,确定无人,这才轻声轻脚循着声音摸过去,肖恒倒是打听过,西关总督府虽然面积巨大,但是府中的下人,却是不多,换做别的总督,家眷和家仆加在一起,哪一个不是好几百人,不过唯独这西关总督府,据说上下加起来,不过几十人而已。
偌大一座府邸,庭院错落,房舍众多,回廊曲折,不熟悉环境的甚至能在府中迷路,这样大的一座府邸,区区数十人,自然就显得异常的冷清。
转过一道回廊,传过来的争吵声音,就愈加的清晰,走到一道院墙外面,肖恒已经听到声音就是从院子里传过来,他绕到正门方向,瞧见院门有兵士守卫,不敢靠近,犹豫了一下,绕到院子后面,瞧见四下无人,撸起衣袖,攀爬上院墙,这是府内的内墙,所以并不高,肖恒的身手倒也利落,翻进院内,便听清楚,争吵声正是从一座门窗皆闭的屋内传出来。
屋内的人显然也料想不到在总督府会有人敢翻墙而入,所以争吵的声音未免没了顾忌,肖恒瞧见这屋后正好有一排花圃,当下便已经躲到花圃中间,贴着墙根,屏息聆听。
他倒是有些诧异,总督府商议要事,怎地会发生争吵,而且按照银香的说法,竟似乎还是为了北山的事情。
“楚督,就算不去调动金贺二州的兵马,咱们手中的兵力,也不输于北山。”一个粗猛的声音道:“肖焕章想要趁人之危,咱们若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以为咱们西关好欺负,日后定然会得寸进尺。”
肖恒心下一沉。
“楚督,万万不可。”有声音劝道:“虽然肖焕章陈兵边境,可是毕竟没有踏入咱们西关境内一步,都是官家的人,咱们如果对北山用兵,如何向朝廷解释?”
“不是不来,而是不敢。”粗猛声音立刻反驳道:“如果咱们征伐金贺失利,你敢说肖焕章不会趁虚而入?那时候,你觉得朝廷会有余力来管他?肖焕章就是因为知道朝廷无力插手西北事务,所以才有那等狼子野心……如今咱们胜了,自然不能放过他。”
“不错!”又一个声音道:“楚督,肖焕章不仁不义,背后捅刀子,咱们是万万不能放过。轩辕将军就在甲州,咱们暗中调动兵力……不是说肖焕章的侄子已经来到了朔泉吗?咱们就布局迷惑他,故意向他示好,让他少了防备之心,等到他回去之后,肖焕章以为咱们不会有行动,必然会疏松懈怠,咱们再集中兵力,出其不备先拿下青州,然后直插信州,将肖焕章那狗杂碎抓起来,到时候他的家人,一个不留……!”
躲在墙根下的肖恒心惊肉跳,背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暗想今天这个险当真冒得值得,否则万万不可能知道西关竟然准备如此阴险的计划。
“就算朝廷无余力管,那又如何?咱们贸然出兵,师出无名,这仗怎么打?”
“谁说师出无名?”有人冷笑道:“肖焕章的北山军不是在咱们的边境上吗?那好办,派人化装成小股北山军的模样,抢掠一两个村子,只要死伤哪怕一个人,咱们就有借口出兵攻打北山。”
肖恒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声“卑鄙”,暗想楚欢身边竟然都是这样一群阴险狡诈之人,为了攻打北山师出有名,连栽赃嫁祸的卑鄙手段也要用上,此时他却忘记,自己为肖焕章办事,栽赃嫁祸的手段也是用的炉火纯青。
便在此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肖恒虽然只见过楚欢一次,但是他却是个观察力很强的人,知道楚欢在西北的地位,当时就仔细观察过楚欢的举止神情,对于楚欢的声音,也是记忆犹新。
他一下子就判断出来,说出这句话的,绝对是楚欢。
只是这句话却是让肖恒心中一跳,听楚欢的意思,却是夸赞栽赃陷害的方法是个好主意,那是否表明,楚欢竟然也有攻打北山的打算。
肖恒可是一清二楚,虽然西北三道如今还都是帝国的领土,可是真要在西北大地上发生些什么,换做半年前,帝国或许还有余力插手其中,但是现如今朝中党争,而朝外则要应对青天王和天门道,皇帝陛下对于修道的迷恋毫无减轻,朝廷根本没有能耐实际插手西北的事务。
如果西关真要出兵攻打北山,对北山来说,无疑是一个噩耗。
他庆幸自己听到西关如此重大机密之时,更是担心西关接下来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屏住呼吸,只听到其中一人已经道:“此计甚妙,只要死伤了人,咱们就可以说肖焕章派兵侵入西关境内,他陈兵边境,野心勃勃,有谋反之心,到时候就像对付金贺二州一样,咱们再去将肖焕章那反贼斩于刀下,对了,他的家人也都不要放过,唔,这次肖焕章的侄子不是过来了吗?楚督,要不要先砍了那小子的脑袋祭旗?”
肖恒脸色顿时苍白,全身发凉,他知道此行朔泉,很有凶险,但是心中还存了侥幸,只觉得楚欢不是一个糊涂人,应该不至于轻易斩杀朝廷官员,虽说只是北山吏部司的官员,但好歹也是官。
“杀了他,如何迷惑肖焕章?”立刻有人反对道:“此人暂时还不能杀,咱们要利用他,让肖焕章放松戒备,等到攻破信州,抓住了肖焕章,到时候再一起砍了那小子的脑袋也不迟。”
“说的不错。”又有人道:“只是真要出兵攻打北山,以咱们的实力,当真能够稳操胜券?可莫忘记,北山可是没有被西梁人占领过,物资并不匮乏,至少粮食就比咱们充足的多。”
“我倒觉得问题不大。”粗猛声音道:“肖焕章虽然也已经扩军,兵马不少,可是他手下的那些兵丁,都只是地方军,咱们手中是平西军,平西军中,不少都是之前西关的禁卫军、州军,甚至还有部分原来隶属于西北军的将士,这些人可都是与西梁人浴血厮杀活下来的,此番又出征金贺二州,放眼西北三道,平西军的战斗力毋庸置疑,比之肖焕章麾下的那支酒囊饭袋,天地之别,不打则已,只要打过去,北山军必然是落花流水。说到粮食,你说的不错,咱们粮食确实没有他们多,可这并不要紧,没有粮食,咱们打到北山也就有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正是如此,咱们突然出击,北山人根本没有防备,首当其冲拿下青州,青州的士绅豪族可是不少,他们家家都有存粮,等我们拿下青州,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根本没有撤离,到时候青州的粮食,足以供应我军!”
肖恒握起拳头,脸色苍白,心中暗想:“你们果然是阴险歹毒,老天有眼,幸亏被我听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大是庆幸,心想在这墙根就留很是凶险,若是被人发现,楚欢见到自己偷听了重大军情,必然会杀人灭口,本想就此偷偷离开,可是又想着知道他们到底商议出怎样一个结果,犹豫再三,还是有些胆识,悄无声息,屏息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