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恒精心安排,做了周到的处理,本以为今夜之事,定然是隐秘异常,绝不会被外人知晓,孰知今夜才第一次与肖夫人媾和,便即被人知晓,心中惊怒交加,知道肖夫人所说极有道理,再不犹豫,也顾不得只披了一件外袍,紧了紧袍带,持剑冲到后窗边,打开窗户,便从后窗翻了出去。
他身手倒也不弱,瞧见屋后有一棵大树,如同猴子般片刻间就爬到树上,随即从树上向屋顶瞧过去,却发现屋顶上空空如也,并无人迹。
肖恒皱起眉头,便在此时,却听到屋内传来肖夫人的惊叫声,心下大吃一惊,飞快从树上下来,跑到窗边,翻窗而入,径自看向床榻,见到肖夫人用锦被裹着雪白丰满的身子,缩在床头,瑟瑟发抖,不由问道:“叔母,怎么了?”
肖夫人却是将目光瞧向屋角,肖恒缓缓移动目光,向屋角瞧过去,透过那扇屏风,却见到昏暗的屋角处,竟是多出一个人来,那人竟是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屋内火光颇为昏暗,再加上有屏风阻拦,肖恒一时也看不清那人样子,却是将身后窗户关严实,握着长剑,一步步靠近过去。
肖夫人那双媚眼此时却已经满是惊恐之色,本来就洁白的脸庞,此时更是苍白一片。
肖恒步步紧逼,屏风后那人影看上去却十分淡定,坐在那里并不动弹,等到肖恒骤然间闪到屏风后面,向角落看去,神色大变,失声道:“楚……楚欢?”坐在屋角那人,竟豁然是西关道总督楚欢。
楚欢靠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见到肖恒,已经含笑道:“肖公子,你好你好,多日不见,得知肖公子在这里,特地过来相聚。”
肖恒手心冒汗。
若是别人,他倒想着千方百计也要置对方于死地,可是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肖恒便知道想要杀死眼前这人,断无可能。
楚欢的武功,他自然是听过,当初出使西梁,在太阳宫横刀无惧,便已经在秦国广泛流传,楚欢的胆魄,自然是不在任何人之下,在安邑之时,更是击杀天门道木将军,其武功亦是被人传扬的深不可测,至若智略,肖恒虽然自诩聪慧,却万不敢与楚欢相比,楚欢到西关不过大半年时间,铲除异己,控制西关,干脆利落,其智略之高,亦是肖恒不敢相较。
楚欢无论是胆识武功还是智略,都在自己之上,肖恒心知想要击杀楚欢,无疑是痴人说梦。
更为紧要的是,肖恒当然不知道楚欢到得北山,是因为林黛儿之故,还以为楚欢是特地亲自到北山打探情报,如今西北形势,明眼人都知道,三道总督各据一方,鼎足而立,楚欢前来北山熟悉情况,也并非不可理解之事。
他只当楚欢是暗中盯上了自己,又明白像楚欢这样的身份,绝不可能孤身前来,说不定此刻在院子四周,已经隐藏着楚欢手下众多高手,越想越是惊恐,肝胆俱裂,却还是勉强笑着,拱手道:“楚督,在下……在下……!”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楚欢含笑道:“肖公子,快要入冬了,这夜里寒气很重,还是要多穿些才是……!”
肖恒紧张无比,虽然明知道不是楚欢的敌手,心里却还是盘算着是否有致命一击的机会,道:“多谢楚督关心……!”
“对了,打扰肖公子的良宵之夜,本督应该向你赔罪才是。”
“楚督说笑了。”肖恒察言观色,见得楚欢只是淡淡笑着,靠近两步,“这么晚了,楚督还不曾歇息吗?”
却听得“阿切”一声响,楚欢竟是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头,苦笑道:“虽然与肖公子只见过一次,但是本督对肖公子一见如故,今夜本来是过来拜访,共饮几杯,可是……!”往屏风后面瞅了一眼,苦笑道:“可是肖公子一直在忙,我也不好打扰,不过本督又担心别人来打扰,所以在外面为两位放哨……!”古怪一笑,竖起大拇指,“肖公子雄风威猛,让人钦佩。”
肖恒当然知道他口中的“雄风威猛”是什么意思,今夜好不容易得偿夙愿,能与肖夫人共效鱼水之欢,肖恒自然是是除了浑身解数,他虽然并未娶亲,但是经过的女人不知凡几,风月手段自然是十分老练,而肖夫人乃是成熟美妇,两人巫山云雨,都是倾尽全力。
“楚督说笑了。”事到如今,肖恒还不明白楚欢意欲何为。
“本是要拜见夫人,不过现在夫人不大方便,也只能免了。”楚欢叹道:“夫人气质高贵,容貌美艳,也怪不得肖公子会对夫人情有独钟!”
肖恒终是被激起怒火,冷笑道:“楚欢,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肖公子又何必生气,以为本督是在讽刺?”楚欢摇头叹道:“本督是真心话,公子有情,夫人有意,互相爱慕,也是人间佳话。”
“人间佳话”四字,异常刺耳,肖恒虽然明知不敌,却还是挺起长剑指向了楚欢咽喉。
楚欢神情淡然,抬起一根手指,将长剑拨开,道:“肖公子,本督好心来拜会,你又何必如此敌视?其实本督只想问你几句话,你当然明白,如果你说假话,本督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你想问什么?”
“本督很清楚,如今天下动荡,朝廷已经无力管束西北,朱凌岳狼子野心,整军备战,意图控制西北,成为名副其实的西北王。”楚欢盯着肖恒的眼睛,“前番本督出兵平乱,北山军陈兵边境,到底所为何因?”
肖恒正要说话,楚欢已经淡淡道:“事到如今,本督愿意与肖公子开诚布公,以心交心,肖公子如果不愿意真心待我,本督……!”眼中已经是划过寒芒。
肖恒打了个冷颤,本来准备好的说辞吞进肚子,“金贺二州****,本以为楚督平乱必然无功而返,叔父已经算准,一旦楚大人无功而返,朱凌岳必然会打出协助平乱的旗号出兵,天山军很快就会席卷金贺二州……!”
楚欢眉头锁起。
他知道金贺二州的叛乱,定然是朱凌岳在背后指使,本以为朱凌岳只是想以此让西关陷入混乱,让自己焦头烂额疲于应付,可是肖恒一语,顿时让楚欢明白,朱凌岳的打算,更是阴险的多。
自己一旦平乱失利,兵败撤退,金贺二州的气势自然会更加嚣张。
而朱凌岳打出协助平乱的旗号进入西关,那却是难以阻止的,虽然各道官兵在没有朝廷公文的情况下,不得擅自调兵,更不得跨道用兵,可是西北的局面毕竟不同关内,一旦朱凌岳在楚欢兵败之后,指使金贺二州大闹起来,他一道奏折上去,朝廷却也不能坐视不理,楚欢无力平乱,金贺二州情势危急,调动天山军平乱,那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旦事情果真如此发展,朱凌岳进军西关,吞并金贺二州,以朱凌岳的狡猾,有无数条理由继续驻军西关境内。
“如此说来,北山军陈兵边界,也是图谋不轨?”楚欢冷声问道。
肖恒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楚督既然坦诚,肖某也就据实告之,叔父其实并不希望楚督兵败,朱凌岳狼子野心,一心想要做西北王,这一点楚督知道,叔父也知道,他不但对西关虎视眈眈,对我北山也是窥伺已久,楚督来到西北,铲除东方信一干朱党,叔父对楚督夸赞有加,也是对楚督寄予厚望。”
楚欢“哦”了一声,问道:“既是如此,北山军为何要在西关形势那般严峻的时候,还要窥伺西关?”
“楚督,朱凌岳兵马之强大,肖某是亲见的。”肖恒缓缓道:“天山脚下,朱凌岳的黑风骑日夜训练,兵强马壮,西北三道,虽然天山只有两州之地,而且资源及不上北山和西关,但是当前的军力,天山军无疑是最为强大的。”
楚欢点点头,肖恒接着道:“叔父不希望楚督兵败,因为楚督一旦兵败,西关至少半壁就要被朱凌岳占据,朱凌岳的壮大,对楚督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对北山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北山不能眼看着天山壮大,所以楚督如果真的兵败,万不得已之时,叔父也会上书朝廷,出兵平乱,到时候进驻西关,能从天山军手中抢得一分是一分,实在不成,至少也不能让甲越二州落入朱凌岳之手。”
楚欢摸着下巴,盯着肖恒的眼睛,道:“本督明白了,本督一旦平乱失利,朱凌岳会趁机吞并金贺二州,而你们北山,却是想着吞并甲州和越州……!”冷笑道:“只是地方总督,却存着扩军吞地之心,肖焕章难道和朱凌岳一样,也想造反吗?”
“造反?”楚欢没有再提及奸情之事,肖恒紧张恐惧之心减轻不少,淡淡笑道:“楚督,当今圣上沉迷修道,百官昏聩无能,四大上将军,风寒笑和余不屈已死,雷孤衡被困在东南,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剩下一个赤炼电,就算真的对皇帝忠心耿耿,他一人又能撑得起秦国?国库空虚,反贼如云,秦国的天下,说是名存实亡也不为过,西北就算打得天昏地暗,朝廷也已经无力过问……天下已然大乱,西北正在逐鹿……这一点,楚督心知肚明,你既说要坦诚相见,又何必明知故问?”
“天下大乱,西北逐鹿?”楚欢盯着肖恒眼睛。
肖恒道:“西北三道,朱凌岳一心想要称王,叔父却是想要鼎足三分,楚督又是何想法?如果不是楚督前来西北,控制住了西关,朱凌岳已然成势,西北王是他掌中之物,叔父也只能委曲求全,甘于其下。可是楚督文韬武略,控制西关,便有了西北三分的可能。”
“西北三分?”楚欢淡淡笑道:“你们这是要裂土分疆!”
“大势而已,当年西北尚有五国,如今三分西北,有何不可?”肖恒道:“至若最后谁能真正夺得西北王鼎,那就看谁的能耐大了。”
楚欢神情淡定道:“如此说来,鼎足三分,并非肖督的目标,他也想夺得西北王鼎?”
“楚督难道不想?”肖恒笑道:“如今是两弱对一强,朱凌岳势强,如果不能三足而立,遏制朱凌岳,这西北王鼎自然是朱凌岳手中之物,可是日后局面改变,楚督难道就只想偏安一隅?楚督在西关扩军训练,重建禁卫军,难道就只是为了平乱剿匪?”
楚欢淡淡道:“秦国在一日,我就是秦国的臣子,至若西北王,本督保证不会是朱凌岳,更不会是肖焕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