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做是其他任何人,楚欢绝不可能将其中的事情透漏半句,但是对于裴绩,楚欢是从骨子里信任这位结义大哥。
当下楚欢悄声将古水寺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裴绩。
“原来如此。”裴绩这才恍然大悟,楚欢将这等机密事情告诉于他,裴绩自然也知道这是楚欢对自己的极度信任。
“照这信函里所言,肖焕章调军丹阳的目的,并不是冲着我西关来。”裴绩轻声道:“他已经认定杀死肖静谦的幕后真凶是朱凌岳,调军丹阳,只是故作姿态,想要麻痹朱凌岳,最终的目的,是要朱凌岳从天山出兵,侵入我贺州境内,只要朱凌岳出兵,肖焕章将会秘密调军至玉田,自玉田一线全面发起攻击,打进天山境内,随后与我西关两路夹击。”
楚欢点头道:“信函之中,确实是将肖焕章的计划详细说明。”
“如果当真是如此,肖焕章真是狡猾无比。”裴绩感叹道:“这一手施展出来,朱凌岳便是再精明,可是眼看着北山军攻打西关,并无虚假,那么以朱凌岳的性情,十有七八是要从天山出兵的。如果一切都如同肖焕章所预料,这项计划,确实是一个打击朱凌岳的最好办法。”
楚欢道:“所以肖恒在心中解释,肖焕章为了演好这场戏,接下来将会大举调兵丹阳,按照他们的调兵速度以及准备物资,最慢在一个月之后,便要开始进兵西关,而且为了更好地迷惑朱凌岳,他们将会做出真攻架势。”
裴绩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轻声问道:“二弟,你觉得这肖恒信函之中所言,是否可信?”
“肖恒的话,有九成可信。”楚欢道:“但是我现在担心,肖恒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了我们,可是他所知道的,是否真的就是肖焕章的心思。”
裴绩眼中显出赞赏之色,道:“二弟有这样的担心,我就放心了。”
楚欢冷笑道:“肖焕章诡计多端,但是有一点我倒是肯定,此人并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其城府之深,绝不可不防!”
“你的意思是?”
“大哥,如果肖焕章是假戏真做,又当如何?”楚欢平静道:“或许一开始,他当真是是想麻痹朱凌岳,但是如果我们这边不做准备,当真被他攻下了甲州,他难道还会将甲州退还给我们?”
裴绩点头道:“不错,吞进去的肥肉,想要吐出来,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不管在肖焕章是否真的是要麻痹朱凌岳,咱们却不能有丝毫的疏忽。”楚欢轻声道:“他既然为了麻痹朱凌岳,要做出真的攻打甲州的样子,咱们就算是为了配合他,自然也要真的去抵挡他的攻击。虽说肖焕章麻痹朱凌岳这一招玩的很精明,可是咱们西关却要承担极大的风险,这一点,我是无法接受的,即使是妙策,但是我也不能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所以坚守甲州,不可退让!”
“正是。”楚欢道:“在我而言,肖焕章真的想要攻打朱凌岳,我西关可以与他配合,他可以从玉田一线进击,我西关将会集结兵马至贺州,以两道攻伐天山,朱凌岳虽然兵强马壮,却也胜算不大。”
裴绩抚须道:“二弟有一点说的极是,肖焕章城府极深,是个能忍之辈,当初朱凌岳插足北山,他恭顺无比,亦可见此人并非意气用事之辈。此番虽然他次子被杀,但是比起整个北山道的前途,我想在肖焕章的心中,北山的前途未必轻于肖静谦的性命。”
楚欢笑道:“所以我军陈兵青唐,做出拼死一搏的架势,肖焕章倒也未必真的敢打过来。他当然明白,如果西关和北山真的要拼个鱼死网破,我西关固然是损失惨重,他北山也好不到哪里去,到最后,只能是便宜朱凌岳。”
“朱凌岳也是个心机极深之辈,北山如果只是陈兵边界,朱凌岳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裴绩轻声道:“坐山观虎斗的把戏,朱凌岳深谙其中的关窍,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到两道拼的筋疲力尽的时候,朱凌岳未必会从天山出兵。”
“正是如此。”楚欢道:“所以此番除非肖焕章真的是想孤注一掷,否则朱凌岳不会被他所迷惑。但是肖焕章如果当真只是迷惑朱凌岳,就不可能在甲州损失太多的兵力和物资……!”楚欢微皱眉头,沉默片刻,才道:“所以肖恒这封密函,我们不能因为它而放松对北山的警惕。”
两人正低声私语间,祁宏已经出现在大门前,“大人,京中来人,求见大人!”
“京中来人?”楚欢一怔,和裴绩互视一眼,都有几分诧异,“皇帝已经北巡,就算有旨意,也只能是从河西那边传过来,怎地京中却有人来?”随即感觉到什么,抬手道:“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只见到一人气喘吁吁来到大厅,穿着厚厚的棉衣,头戴面貌,包裹的严严实实,见到正厅内的楚欢,那人几步间就上前来,跪倒在地,竟是失声痛哭:“楚大人,楚大人,杂家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见到你了!”
楚欢见得此人风尘仆仆,一时间没认出来,听他自称“杂家”,愣了一下,盯着那人的脸细细看了看,失声道:“孙……孙公公,怎么是你?”
他万万没有想到,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的,竟豁然是孙德胜。
孙德胜可算是楚欢的故交,在云山的时候,孙德胜跟在齐王瀛仁身边伺候,就已经与楚欢认识,楚欢进京,还是孙德胜带领前往。
孙德胜不过四十多岁年纪,可是现在看上去,竟似乎老了十岁。
“楚大人,正是杂家,杂家为了见你,真是好苦啊!”孙德胜见到楚欢,悲从心中来,一时间泪流不止。
“快快,快起来……!”故人相见,楚欢也是颇为感慨,亲自上前扶起,见得孙德胜额头皱眉深了许多,一副疲惫不堪之色,叹道:“孙公公,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来到了朔泉总督府,孙德胜一颗心也才终于踏实下来。
“还没有吃东西吧?”楚欢关切问道,随即向祁宏吩咐道:“赶紧下去,让厨房准备饭食,公公还没有用餐……!”
“多谢楚大人,楚大人,随杂家前来的还有两个兄弟,一路保护着杂家。”孙德胜忙道:“他们和杂家一起,快马加鞭,也已经是一天多都没有吃东西了……!”
“吩咐厨房,多准备饭菜。”楚欢立刻向祁宏吩咐道:“再弄两坛酒,天寒地冻,喝点酒暖暖身子。”
祁宏退下之后,楚欢这才道:“孙公公放心,这里虽然没有什么上的台面的食物,但是填饱肚子却绝不成问题。”
“有劳楚大人了。”孙德胜长出一口气,楚欢见他路途劳顿,扶他在椅子上坐下,这才向孙德胜介绍道:“孙公公,这位是裴绩裴先生,是……是我的幕僚!”
孙德胜刚刚坐下,立马又起身来,向裴绩拱手,裴绩已经笑道:“公公一路劳顿,到了这里,吃点东西,回头洗个热水澡,好好歇息一番。”
“有劳有劳!”到了楚欢的地面,孙德胜十分客气,重新坐下后,楚欢和裴绩这才都坐下。
“公公,天寒地冻,你怎么来了西北?”楚欢有几分诧异道:“难道是京中有什么事情?”他脑中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齐王瀛仁。
皇帝北巡,太子监国,齐王瀛仁则是辅国,但是楚欢很清楚,齐王瀛仁和太子相比,实在是太过稚嫩,即使有徐从阳在后扶持,也未必是太子的敌手。
汉王倒台,太子唯一的竞争对手,就只剩下了齐王瀛仁,楚欢早就想过,太子监国期间,不可能不对齐王党下手。
其实他一直都在奇怪皇帝的这种安排,皇帝既然将监国之位交给太子,那就等若向天下表明,后继之君,当属太子。
皇帝已经老迈,储君继承大统,应该也不会等太久。
这种时候,让太子监国,铲除掉齐王党,为继承大统做好准备,这并非是不可理解的事情。
只是既然已经决定将帝位传给太子,自然是要齐王随驾北巡,如此一来,无论是对太子为自己的登基之路铺平道路,还是对齐王本身,那都是有利无害。
留下齐王,一监国,一辅国,必然是会存在纷争,留下齐王,就等若是将齐王留在漩涡之中,自然是有害无利的事情。
楚欢甚至一度感觉,难道皇帝留下齐王,就是想着让这兄弟二人将京城闹得天翻地覆?于公于私,这都是一个极其不明智的安排,但是皇帝却偏偏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是皇帝年纪老迈,脑子愚钝起来,还是皇帝心中另有想法?
此番孙德胜突然出现在朔泉,楚欢立时就想到很有可能是齐王瀛仁出了问题,孙德胜算是齐王瀛仁的心腹,他此来西北,恐怕就是齐王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