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浩生眼角抽搐,厉声喝道:“好大胆子,齐王乃当今辅国,你竟然出言不逊……!”
仇如血却是含笑劝道:“卢大人,都是不懂事的手下人,不用和他们计较。”向那兵士道:“去叫知州过来吧。”
兵士见仇如血还算客气,而且对仇如血倒也有些畏惧,当下便有人进府通禀,很快,兵士出来道:“孙知州让你们进去。”
卢浩生冷哼一声,此时也不计较,心中却是想着回头再算这笔帐,进了府内,只是仇如血等人身上佩刀,自然不能全都进入知州府,仇如血等人心里倒也不愿意往里面去,赶了几天的路,有些疲惫,只是记着楚欢的吩咐,要保护卢浩生的周全,当下仇如血让手下众人先到城中找处客栈安顿下来,然后再派两人过来等候。
总督府被烧成那个样子,自然不可能在里面住宿,仇如血临来前,楚欢拨了足够的盘缠和花销费用,而且仇如血此行还要暗中建立“暗影卫”,收拢人手,有专项资金,卢浩生或许会为银子愁闷,仇如血这些人却是没有丝毫担忧。
仇如血刀不离身,兵士见仇如血气势,倒也没敢阻拦,卢浩生在前,仇如血在后,到了厅中,便见到一名身着官服四十出头的中年官员正端着茶杯,悠闲自得在品茶,虽然瞧见卢浩生进了厅,却没有起身的意思,瞥了一眼,放下茶杯,卢浩生已经走进厅内,背负双手,面无表情看着中年官员,只是一双眼睛冷厉异常。
“阁下是何人?”官员打量卢浩生一番,淡淡问道:“他们说你是齐王派来的总督?”
卢浩生冷笑道:“见了本督,还不参拜?”
那官员顿时笑起来,似乎听到极为好笑的事情,坐在椅子上,背靠椅子,“要是见人就拜,本官这双腿早就断了。你说你是新任总督,本官就相信你是新任总督?是不是街头上来个叫花子,叫喊自己是总督,本官也要跪下参拜?”
“你……!”卢浩生勃然变色,抬手指着官员,“你竟敢亵渎本督?”
官员缓缓起身来,背负双手,走到卢浩生面前,仇如血此时却是在厅外,并无进来,楚欢的嘱咐,他自然不忘,卢浩生在北山如何做,仇如血冷眼旁观,不必插手。
“本官告诉你,前几日,还有人假冒钦差,想要骗银子上去。”官员淡淡道:“你可知道结果如何?打折了双腿,割了舌头,丢在城外,现在只怕已经被野狼叼走了……本官问你,你说是派来的新任总督,可有旨意?”
“自然有。”卢浩生忍着怒气,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这是辅国齐王殿下亲批的任职文书,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了。”
官员结果了任职文书,扫了一眼,竟是丢在地上,冷冷道:“来人,将这假冒总督的大胆狂徒拉下去砍了……!”
门外几名兵士便要冲进去,仇如血沉声道:“且慢。”握着刀兵,横在门前,几名兵士都是一怔,此时已经听得卢浩生怒喝道:“这是齐王亲批的任职文书,你……你竟敢如此亵渎。”急忙捡起,厉声道:“该当斩首的应该是你。”
“你说是齐王亲批的任职文书,这上面可有齐王的印章?不过一道署名,就敢说是齐王所签?”官员冷声道:“还有,这上面怎么没有楚总督的印章?必然是假的。”
“楚总督?”卢浩生忍不住握起拳头,“任免北山总督,轮得上西关总督盖印?”
官员冷笑道:“那是当然,楚总督平定了叛乱,如今北山总督人选悬而未决,圣上下旨意倒也罢了,否则西北当前的局面,楚总督怎能坐视不理?北山总督人选,何其重要,楚总督又怎能没有丝毫的消息传来?”
卢浩生怒不可遏,好在此时仇如血终于进了厅,官员见卢浩生带到入厅,微微变色,只当仇如血是卢浩生的部下,意图不轨,高声喝道:“你是何人?还不退下,带刀入厅,意欲何为?”大叫道:“来人,将他们拿下。”
兵士们再次冲过来,仇如血却已经问道:“你是信州知州孙芸?”
“当然是本官。”
“那就好。”仇如血从怀中取出一物,丢给信州知州孙芸,“楚督料定会有周折,你自己看看,这是楚督的介绍信,此人确实是齐王所派的新任总督卢大人。”
孙芸接过扫了一遍,上面倒是写清楚,前来赴任的是齐王委派的新任总督卢浩生,并无太多话语,但是下面却盖着西山总督的章印。
孙芸看到章印,神色一敛,变的恭敬起来,小心翼翼叠好介绍信,呈给仇如血,问道:“阁下是?”
仇如血道:“我在楚督身边当差,此番是受楚督所派,护送卢大人前来赴任,仇如血便是我。”
孙芸立时肃然起敬,拱手道:“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的仇大侠,久仰久仰,下官听说过,楚督身边有一位义薄云天的仇大侠,威震八方,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快来人啊,上茶上茶,仇大侠,快请上座,快请上座。”弓着身子,连连邀请,仇如血努了努嘴,孙芸这才反应过来,走过去向卢浩生拱手赔笑道:“卢大人,真是失礼了,下官眼拙,还请降罪。”
卢浩生冷哼一声,也不客气,开口问道:“孙芸,本督问你,齐王下令,要保护总督府,为何总督府变成那个样子?”
孙芸拱手道:“卢大人,下官确实借到了命令,说是要守卫总督府,下官也确实派人守卫,可是……大人,总督府烧成了那个样子,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守卫,下官派人守了几天,半夜那些兵士就都自己跑了,说是那边闹鬼……!”
“胡言乱语。”卢浩生皱眉道:“怎会闹鬼?”
“这个下官就说不清了,反正去了几次,都说晚上吓人,有鬼影出没,所以兵士都不敢去,下官总不能杀了他们?”孙芸道:“而且那里也确实没有什么东西,该烧的不该烧的一把火都已经烧干净,而且平时也还真没有人去那里,当时烧成什么模样,除了刑部司派人过去检查一番,收敛了几具尸体,大体上还是那个样子。”
仇如血忽然插口道:“那几具棺木在哪里?”
“仇大侠,找了处院子,先停放在那里。”孙芸忙道:“一直没有敢动弹,等待上面来吩咐,看看如何处置。”
仇如血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卢浩生这才大步走到孙芸刚才坐的椅子边,一屁股坐下,道:“孙芸,本督问你,肖焕章在北山,是否有很多店面?据说他的店铺遍布北山三州,不但贪赃枉法,而且在背后操控店铺生意,盘剥了大笔的钱财,是否有此事?”
孙芸拱手道:“肖焕章父子贪得无厌,盘剥百姓,罪该万死。卢大人,下官虽然是信州知州,可是从来没有什么实权,肖焕章就在朔泉城,各司衙门也都由他的人掌控着,下官虽然名义上是信州的知州,其实实权根本无法与青州和甘州知州相比,天高总督远,他们在外头,手中多少还能管些事情,下官就在肖焕章眼皮底下,而且也不愿意和他一起盘剥百姓,所以一直都只是挂个名头,知道的少,做的更少……!”
卢浩生冷笑道:“先别急着洗你的罪责,北山官员,谁有罪谁无罪,本督自然会详加调查。”顿了顿,才道:“你先帮本督理清楚肖焕章的家财,全部充公,若是干的好,本督自然会网开一面,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
“卢大人,理清肖焕章的家财?”孙芸皱眉道:“这个下官可实在无能为力,肖焕章的家财,下官一无所知,就知道他那座总督府,可是如今烧成灰烬,府里的东西也烧的差不多,里面还能用的东西,下官已经让人放到了那几个还没有烧毁的院子里,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除此之外,下官再不知道其他。”
“肖焕章贪赃枉法,穷奢极欲,你说他总督府没有值钱的东西?”卢浩生冷笑道:“孙芸,你知道肖焕章贪赃枉法最后落个身死的下场,本督劝你也要三思为好。”
“卢大人是说下官贪墨总督府的财物?”孙芸脸显不悦之色,“大人可以去调查,大火烧起来之后,下官得知消息,立刻封锁现场,派人救火,大火过后,也是当着所有人一起清点财物,残存的东西,也都封存在那几间院子里,根本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如果卢大人不相信,大可以现在就治罪,只是下官有无数人证,如果以贪赃枉法治下官的罪,下官着实不服。”
“你是说肖焕章的总督府大火过后,连一两银子也没能找到?”卢浩生盯着孙芸眼睛,“据本督所知,他生活穷奢极欲,古玩众多,而且家中许多器皿都是金银或者玉石所制,难道都不翼而飞?”
“下官虽然也奇怪,但这都是事实。”孙芸道:“肖焕章死后,总督府是那位总督夫人管事,据说总督府烧毁之前,那位总督夫人遣散了总督府所有的人,而且每人都给了遣散费……如果总督府真的有金银财物,只怕也是那位总督夫人处理的。”
卢浩生脸再一次沉下去,心也沉了下去。
“那么肖焕章的那些店面呢?”
孙芸摇头道:“下官不知,肖焕章既然是背后操作,这些地方当然不会让别人知道,肖家父子都已经死了,那位肖夫人也死了,恐怕也没有人知道哪些店面是肖焕章的私产。”
卢浩生微一沉吟,忽然冷笑道:“这倒也难不倒本督,本督自然有法子知道。肖焕章盘剥百姓,商户也不会避免,只要往户部司去调查,别的铺子,他自然是重税,自己的铺子,自然会逃避赋税,只要在户部司查出那些铺面少缴商税甚至是不缴商税,那么就算不是肖焕章的产业,也必然和肖焕章有勾结,全都充公。”
仇如血并不作声,心中却是想着,这卢浩生毕竟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个法子倒是一针见血。
却见孙芸已经摇头道:“卢大人,法子是极好的,只是这事儿办不成。”
“为何?”卢浩生沉声道:“本督要办的事情,难道还有人敢阻扰,本督此番,定要从户部司调查出肖家父子贪墨的家财,谁也阻拦不住。”
“卢大人,下官倒不是说大人没有这个魄力,只是北山已经没有了户部司。”孙芸神情怪异,“户部司不存在,大人自然也无处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