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堂冷笑道:“你既然到了西北军营,出营的时候,可曾瞧见城下有厮杀的痕迹?”
庞主事摇头道:“下官并无瞧见任何厮杀的痕迹,路上下官一直还在纳闷,西北军兵临城下已经数日,为何却没有丝毫攻城的痕迹?”
“本督也是抵达之后,才清楚楚欢的意图。”乔明堂叹道:“楚欢虽然年轻,但是此番他们的计划,却是十分的狡猾。他们的目标,并不仅仅是通州,他们是想连梁州一并吞下,城下的兵马,不过是障眼法,本督如果猜得不错,西北军主力,已经暗中调往梁州。”
庞主事恍然大悟,惊道:“难怪卫统制的援兵到现在还没有出现,那......乔督,卫统制那一路援兵,该不会......!”
乔明堂眼中却也划过一丝担忧之色,但随即摇头道:“卫天青是沙场老将,而且这些年苦读兵书,大有长进,再加上梁州兵马人多势众,西北军就算迎战,也未必能占到便宜。卫天青只要拖住西北军主力,他们就无法返回增援,通州城下用作疑兵的兵马,绝不会太多,否则楚欢也不会设下今日之局,想要避免与我军交战。”
庞主事微微点头,却还是担忧道:“乔督,咱们的兵马,是以步卒为主,而且数千人都是临时征调的壮丁,这些人以前都是庄丁护院,打架斗殴或许可以,这上阵厮杀......!”
乔明堂轻抚黑须,轻声道:“我们有两千精锐禁卫军,其中有三百精骑,这是我们的主力兵马,至若那三千人,虽然算不上精兵,却也不至于是群乌合之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给予重赏,自然可以为本督所用。”
“乔督所言极是。”
乔明堂的军令传达下去,西山军立刻进食,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乔明堂担心西北军游骑兵会在四周游荡,打探军情,将麾下的骑兵也是派出,在营地四周游弋。
将士们进食,是为了补充体力,做好即将到来的大战,乔明堂勉强吃了两口,却实在没有胃口,他当然知道接下来这一战意味着什么。
手下诸将都已经聚集过来,乔明堂案上摆着一张简单的地图,这是乔明堂借助西山道地形图,自己亲自绘制。
地图纸上,将敌我双方的位置以及四周的地理环境做了简陋的勾画。
“诸位,据本督所知,通州城下的西北军,兵力薄弱,他们的主力,并不在城下。”乔明堂神情严肃:“本督预料,楚欢的阴谋,乃是要围点打援,围困通州,目的是为了打击卫天青所部援兵,卫天青手中有近两万兵马,楚欢向要吞下那支援兵,绝不容易,如果本督所料不差,卫天青没有及时赶到,是被西北军主力所阻,敌我两军已经开战。”
“乔督,据说西北军此番出动了数千骑兵,如果他们当真伏击卫天青的援兵,卫统制那头,一定非常吃力。”兵部司主事肖默云皱眉道。
乔明堂颔首道:“本督也知道,一旦交战,卫天青想要取胜,并不容易,但是本督相信他可以拖住西北军主力,此战的胜负关键,不在梁州那边,而在通州城下。”背负双手,道:“楚欢为了掩人耳目,留守在通州城下,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只要我们全力一击,击败楚欢甚至是生擒此人,那么梁州之围,便会迎刃而解。”
诸将闻言,纷纷道:“总督大人果然妙计。”
乔明堂沉声道:“诸将听令,戍时三刻,全军出击,传令全军,取一颗西北军人头,赏银一百两,若是击杀楚欢,赏黄金一千两,官升两级,若是能够活捉楚欢,赏金三千两,官升三级,可都听清楚了?”
众人齐声道:“遵令!”
小山岗依然十分寂静,被黑夜披上一层面纱,可是西山大军,却已经甲胄齐整准备列队出征。
夜色挡不住将士们心中的亢奋,总督大人说了,西北军主力已经调往他处,通州城下只是一支力量薄弱的孤军,而且总督大人已经传下奖赏之令,只要立下战功,不但可以得到真金白银,而且不论出身地位,都可以升官。
人生在世,求的就是升官发财光宗耀祖,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西山禁卫军固然热血上涌,那数千征调过来的壮丁,却也是意气风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力气,只待一声令下,全军便宛若虎狼一般,扑向城下的西北军。
全军都是整装待发,集结成队。
乔明堂人在马上,头盔的护耳几乎遮住了半边脸,可是却挡不住他双眸寒光,沛然的气势势不可挡,面对众兵士抽出腰刀,呛嘟一声响,清越嘹亮。
全军肃然,没有半丝声息。
乔明堂手中战刀断然挥下,沉声道:“出击!”
便在此时,却听得马蹄声响,本待出发的兵马顿时都瞧过去,却见到一骑飞驰而来,尚未靠近这边,就已经挥手叫喊:“总督大人......总督大人,不能.......不能出兵......!”
乔明堂一时间没瞧清那人模样,可是全军顷刻间便要出击,如此时刻,最忌讳影响军心之言,脸色顿时变的难看起来。
那人却已经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往乔明堂这边过来,看上去异常狼狈,整装待发的西山将士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何事。
兵部司主事肖默云已经迎上前去,厉声道:“是谁让他过来的?出击在即,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那人却已经跪倒在地,大声道:“末将......末将是卫统制派来报讯......!”
乔明堂和肖默云等人都是变了颜色,肖默云打量几眼,回头道:“总督大人,这是卫统制麾下卫将甘禄!”
乔明堂抬手道:“让他过来。”
卫将甘禄衣甲凌乱,脸上满是汗水,看上去十分狼狈,喘着粗气,上前去,拱手道:“乔督,大事......大事不好......梁州援兵已经......已经被击溃,西北军袭取梁州......!”
乔明堂全身一震,厉声喝问道:“梁州如何?”
“末将......末将尚不清楚。”甘禄也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汗水,禀道:“卫统制得知通州被困,立时调集了一万五千兵马驰援通州,可是到了柳子河,便即遭遇到伏击......!”
乔明堂一怔,禁不住瞥向不远处的庞主事,只听得甘禄继续道:“西北军趁我们渡河之际,决堤放洪,洪水充满河床,将我军截成两段,首尾不能相顾......他们在......!”
乔明堂不等甘禄说完,厉声道:“住口!”
甘禄一怔,乔明堂已经翻身下马,也不瞧甘禄,向不远处走过去,甘禄顿时反应过来,全军整装待发,此时当着将士们的面禀报梁州援兵兵败,对士气的打击可说是致命的,急忙跟了过去,本待出击的将士们面面相觑,神情各异。
肖默云等人也紧随过去,到得一旁,乔明堂才沉声道:“究竟发生何事,详细说来!”
“总督大人,西北军在柳子河埋伏有重兵。”甘禄道:“他们早有谋划,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人马都溃散......!”
“卫天青呢?”
“卫统制已经赶去了梁州,途中令末将飞马前来,向总督大人禀报详情。”甘禄弓着身子,“裴绩诡计多端,卫统制料定他一定是前往吸取梁州城......!”
“慢着。”乔明堂皱眉道:“裴绩?你是说,在柳子河设下埋伏的,是裴绩?”
“正是,而且我们在突围途中,还遇上了裴绩。”甘禄道:“裴绩假惺惺请卫统制饮酒,灌醉了卫统制,将卫统制的战甲取走......!”
乔明堂脸色变的异常难看,沉声道:“你说什么?饮酒?裴绩请卫天青饮酒?”目光凌厉,“他为何要请卫天青饮酒?”
甘禄不敢隐瞒,当下将遭遇裴绩之事详细说了一遍,才道:“裴绩声称是代替楚欢向卫统制敬酒,还说虽然是各为其主,但是楚欢却一直将卫统制视为兄长......!”
肖默云等人互相看了看,乔明堂眼角抽动,一时间没有说话。
肖默云见状,终是小心翼翼道:“总督大人,看来......梁州只怕也危险了,他们设计取走卫天青的甲胄,定然是心怀叵测......!”
“只怕是要乔装打扮,假冒卫天青,赚开梁州城门。”庞主事皱眉道:“乔督,梁州援兵溃败,看来是真的,并非......并非楚欢虚张声势......!”
乔明堂沉默片刻,终于道:“传令下去,计划不变,全军出击,拿下楚欢!”
庞主事急道:“乔督,楚欢既然不是虚张声势,咱们......!”
“裴绩率领西北军主力袭取梁州,一时间难以返回。”乔明堂脸色有些发青,却还是竭力保持平静,“这时候我们如果撤兵,西山道南部,便将尽数落入楚欢之手......!”冷哼一声,道:“他想轻而易举吞下我西山南部,只怕没那么容易......!”
再不多言,转身便走,众人随在身后,乔明堂径自上马,调转马头,拔出战刀,高声道:“全军出击,杀敌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