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通州城内外都已经安静下来,城外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西山军丢下上千具尸首,四散溃走,而西北军却也伤亡上百人。
虽然以骑兵对西山步卒进行了收割式的攻击,但是西山两千禁卫军却还是奋力厮杀,三百西山精骑折损过半,正是西山军的殊死拼杀,却也让西北骑兵损失上百骑。
在战场上拼死厮杀战死的不过数百之众,大多数却是西山军溃散之际,西北铁骑从后掩杀,造成了西山军大量的死伤。
黎明的曙光投射到大地之上,静静凝视着苍茫大地上血腥的战场,多少无名勇士静静地躺在大地之上,再无声息。
楚欢骑着战马行走在厮杀过后的战场,看着遍地尸首,神色却是颇为凝重,在其身后,许邵和顾良辰一左一右跟随。
血染战甲,无论是许劭还是顾良辰,战甲之上满是鲜血,虽然昨夜双方实力悬殊,但却还是经过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如同往例,战死的将士,善加抚恤。”楚欢叹道:“让弟兄们收拾战场,将西山军的尸首也都好生掩埋。”
许邵拱手称是,又道:“楚督,昨夜本可以追上乔明堂,楚督为何放他离开?”
楚欢道:“乔明堂当初对我有恩惠,而且无论如何,看在卫大哥的面子上,也要放他一遭。”顿了顿,才道:“最为紧要的是,乔明堂坐镇西山多年,有他在,西山不至于出现大乱子,可是如果乔明堂出事,西山北部必将陷入混乱,盗贼丛生,祸乱四起,受苦的是老百姓,本督并不想看到那样的景象。咱们拿下西山南部,要将之消化,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做到,暂时还无法将触角伸到西山北部,北部还是需要乔明堂暂时稳住局面。”
“原来如此。”许邵拱手道:“楚督深谋远虑,末将钦佩。”
楚欢哈哈一笑,这才看向顾良辰,道:“顾将军,你这兵马当真及时,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回来,便算我手下有两千骑兵,要想击败乔明堂,必然是损失不轻,你这三千兵马当真是及时雨啊。”
顾良辰笑道:“这都是大将军运筹帷幄。楚督将兵力全都投入到柳子河一战,大将军这才一战功成,彻底击溃了卫天青所部,柳子河取胜之后,大将军趁胜直取梁州,不过大将军想到楚督这边兵力薄弱,乔明堂很有可能孤注一掷,所以这才令末将率领三千骑兵,迅速折回支援。”
许邵却是叹道:“楚督,现在看来,您苦心建设骑兵军团,确实是深谋远虑。骑兵虽然耗费巨大,可是真要打起来,速度奇快,如果顾将军率领的是步兵,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来救援,乔明堂敢于对我们出手,肯定也是没有料到我们的援兵这么快就能赶回来。”
楚欢道:“咱们手中有这支骑兵,固然是所向披靡,不过如果财力跟不上,骑兵反倒是成为沉重的负担。”抬头望着天幕,“现在想想,当初朱淩岳拥有三万铁骑,看上去威风,可是耗费的财力和物力,却也实在是非同小可。”
顾良辰叹道:“正是如此,当初朱.....三万黑风骑,每年的钱粮花销犹如流水,如果不是朱淩岳手段高明,搜罗了大量的钱粮,根本无法支撑下来。”
“顾将军所言极是,三万铁骑,抵得上十万步卒的花销。”楚欢道:“咱们现在骑兵编制近两万人,这日后的负担可是不轻。”
许邵道:“楚督,兵贵在精而不在多,其实我们在青原马场的时候,已经进行了改善,虽然骑兵有两万编制,但是兵屯那边,大力开垦,尽可能在口粮方面为楚督减轻负担。近半骑兵兵士,都是用在兵屯之上......!”看向顾良辰,笑道:“顾将军不愧是骑兵老将,他的轮换制,起到极大作用,这两万人都是经过训练的骑兵,有骑兵根基,是我们手中的财富,如果因为负担过重,便将之削减遣散,真要用人之时,只怕无人出力。”
“正是。”楚欢道:“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并无下令削减兵马。”
“不过两万骑兵如果长期训练,每日里消耗的钱粮不在少数。”许劭道:“所以咱们按照顾将军的建议,将骑兵分成了两队,轮流在屯田耕种,训练的将士,消耗巨大,口粮按照正常供给,屯田口粮就减一些,大家也都知道西北处境艰难,只要保住他们的军户,却也是能够接受。”
楚欢笑道:“你们可是费心了。”目光移到不远处的通州城,道:“不过咱们既然已经拿下了通州和梁州,自今而后,财政上的压力便会大大的减轻,关隘封锁之后,咱们的新盐无法与关内贸易,琳琅只怕是急死了,现在道路打通,新盐可以顺利入关,琳琅知道,应该轻松了......是了,许邵,你马上派人回朔泉,将前线战事报之琳琅和杜总管他们,告诉他们,线路已经打通,商队可以入关了。”
说到这里,脑中顿时便想起琳琅的样貌来,多时不见,心下却是对家人十分挂念,自己事务繁多,安容降生之后,甚至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心下顿时便有些内疚惭愧。
“楚督......!”许邵叫了一声,微显犹豫之色,却并没有说下去。
楚欢见他样子,道:“怎么?许邵,咱们都是兄弟,有什么话尽管说,别吞吞吐吐。”
许邵犹豫一下,才轻声道:“楚督,甲州那头......!”
“甲州?”
“楚督莫非忘记了,皇后如今可就在甲州。”许邵声音很低:“而且楚督已经安排卢存孝押送粮队,顺便护送齐王到甲州与皇后相见......!”
楚欢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顾良辰想了一下,才轻声道:“楚督,末将是个粗人,说话不知轻重......只是末将以为,如果楚督以齐王为旗号,恐怕会适得其反,不但无益,反而有害。”
“哦?”楚欢道:“顾将军为何这样说?”
“楚督,齐王是秦国的齐王,无论他与如今的伪帝有何仇隙,但在世人眼中,他代表的只是秦国。”顾良辰缓缓道:“如果楚督以齐王为号,那么我数万西北将士,名义之上,那就是为齐王卖命,且不说众将士心中是否愿意,在世人看来,西北军出关,不是为了解救黎民百姓于苦难之中,只不过是齐王和伪帝争夺秦国皇位而已,西北数百万黎民,数万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仅仅是为了他们兄弟争夺皇位,这......!”
楚欢微笑道:“但说无妨,不用顾忌。”
顾良辰这才道:“伪帝如今代表秦国朝廷,与我们水火不容,也就是说,掌握秦国实权的秦国朝廷与我们是死敌,如果天下人以为我们只是为了齐王争夺皇位而大兴刀兵,那么所有的反秦势力,依然会将我们当成是秦国官兵,还是视我们为敌人......最为紧要的是,西北的百姓受秦国之苦不是一日两日,楚督到了西北,励精图治,为民谋福,大家心里都记着楚督的好,可是齐王旗号一举,在西北数百万之众的眼中,楚督就成了......!”有些犹豫,却没敢继续说下去。
楚欢神情淡定,轻声道:“就成了秦国的走狗?”
“这个.....末将不敢......!”顾良辰有些尴尬:“不过末将以为,西北百姓对楚督的好感,会大大降低,如今虽然西北还有一些魑魅魍魉,但是大多数百姓,对楚督还是从心里拥戴,一旦失了民心,西北军今日之盛状,恐怕只是过眼云烟而已。”
许邵在旁肃然道:“楚督,我们是武将,这些事情,本不该我们多言,不过顾将军虽然说话直接,却是说到了点子上。末将知道,楚督对齐王视若兄弟,一直照顾,不过......正如顾将军所言,楚督如今一身系西北数百万之众的期望,或许来日更是天下万民的期望,如果因为私情而......而误了大事,或许会让很多人失望......!”
楚欢微笑道:“如果那样,你们会不会失望?”
许邵和顾良辰对视一眼,顾良辰苦笑道:“楚督,别人不知,不过末将如果是为齐王卖命,死了也是觉得不值,不过......不过既然追随楚督,楚督无论有什么样的决定,末将都会追随在楚督身边。”
“末将也是这句话。”许邵叹道:“楚督,你知道末将出身,末将当年是追随余老将军为国效命,可是.....以余老将军之能,也无法逆转秦国的国势,这秦国却也是病入膏肓,实在是不得民心,楚督英明睿智,西北军何去何从,都由楚督决定,无论怎样,我们都是誓死追随。”
楚欢伸手,轻轻拍了拍许邵肩头,“你们这般说,我心里很高兴,并非因为你们誓死追随本督,而是这些话你们并不避讳,对我坦诚心扉......!”抬头望天,天边一片霞光,旭日已经从天边升起,他若有所思,轻声道:“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
便在此时,却听得远处传来叫喊声,楚欢几人转头望过去,只见远处人影窜动,马蹄声响,一起飞驰而来,翻身下马,禀道:“楚督,通州城城门打开,他们......他们好像是要开城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