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夫四针出手,随即从肺俞穴开始,两指捏着针端,轻轻转动,神情专注,楚欢知道徐大夫是在施针,不敢掉以轻心,不动如山,扶住凌霜,虽然如玉娇躯半裸就在眼前,春色撩人,但楚欢却是凝神静气,不为所动。
许久之后,忽见得凌霜的柳眉微微蹙起,鼻中“嘤”的轻吟一声,楚欢顿时紧张起来,问道:“大夫,情况怎么样?”
徐大夫头也不抬,只是用心运针,道:“肺俞、心俞、魂门三穴已运针成功,还剩下最后的天宗穴,稍待片刻,好在诊疗及时,一切都还顺利!”
楚欢道:“有劳大夫了!”他说完这句话,陡然间感到有些不对劲,盯着凌霜的脸,终于发现,凌霜的睫毛闪动,双目似开似合,微微颤动,竟似乎要睁开眼睛。
楚欢张了张嘴,心中发急,感觉嘴唇有些发苦。
现在这个样子,楚欢也是无奈之举,救人要紧,但是他自然不希望凌霜看到这一幕,只希望在凌霜醒来之前,一切都顺利结束,等凌霜起来,自然不可能将此事提及。
徐大夫前三针施辽,凌霜柳眉蹙了蹙,并无太大反应,楚欢就有些紧张,此时凌霜双目颤动,显然是正想极力睁开,楚欢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没有多想,凌霜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子已经微微张开,一开始双眸还有些昏沉模样,但是看到眼前楚欢的脸庞,凌霜眼睛微微眨动,似乎很奇怪为何楚欢就在眼前,声音柔弱:“老爷,你……!”陡然间似乎感到什么,左右看了看,瞧见楚欢双手搭在自己的肩头,自己香肩竟然裸露,俏脸上微显诧异之色,随即低头看了看,先是一惊,很快脸上就一片通红,绯红如霞,竟是将那苍白的脸点缀成了嫣红之色。
楚欢尴尬无比,解释道:“凌霜,你看到的绝非你所想的,你想的也不是我们现在做的……!”
凌霜虽然刚刚清醒过来,但是却羞涩万分,低着螓首,声若蚊蚁:“老爷,你……你不用解释的,奴婢……奴婢心里明白,奴婢……奴婢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奴婢……!”
楚欢苦笑道:“凌霜,看来你是真的误会了。”无比尴尬中,只能问道:“大夫,是否好了?”
凌霜身后传来大夫的声音:“既然醒过来,那便是通了内气,问题不大了。”站起身来,瞧了楚欢一眼,只见楚欢满脸通红,惊道:“大人,你气血上涌,看来体内虚火太盛!”
凌霜听到声音,正要转头去看,楚欢已经道:“凌霜,大夫正在为你施针治病,你暂时还不能动!”
身后徐大夫道:“我先取针!”
凌霜蹙起柳眉,问道:“老爷,我……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吗?”楚欢苦笑道:“你晕倒了。”
凌霜柳眉再次蹙起,娇躯陡然颤了几下,徐大夫将金针一一取出,凌霜便感觉自己身上刚才还残存的一丝气力便似乎也随着金针被抽走,虚弱无比,软绵绵的,楚欢见金针抽出,忙问道:“大夫,是否已经好了?”
“让姑娘躺下吧!”大夫放好金针,道:“姑娘,你体质天生就弱,而且一直心中有郁结,如果老夫猜得不错,最近这阵子你的体力消耗过多,休息很少,所以才导致今日的状况。”走到桌边,拿出药箱里备好的纸笔,边写边道:“大人,你这丫鬟最近是不能劳累了,想要让她恢复,需要让她好好歇息上一阵子。还有这位姑娘,老夫不知道你心中到底想什么,但是古语说的好,忧思成疾,积劳成患,人之心思,与五脏可是息息相关。医书有云:肝主怒、心主喜、脾主思、肺主悲、肾主恐,这位姑娘的脾肺受损,我今日已经用金针通了血气,但是想要康复,一时半刻可不成。”说话间刷刷下笔如飞,然后拿着纸张起身,道:“这是药方子,大人令人按照上面的方才买药,药铺自然会教你们如何熬制,这位药方子,两三个月之内最好不要中断,三个月后,如果这位姑娘胸口没有堵塞之感,便可以停止用药了。”
楚欢在徐大夫拔出金针的一刹那,便已经拿起衣裳为凌霜遮掩好身体,这时候也来不及细细为她穿上衣服,扶着她躺下,又为他盖上被子,动作十分小心温柔,凌霜水汪汪的眼眸儿似乎不敢看楚欢,但又情不自禁往他脸上看,目光闪绰,俏脸儿绯红,见到楚欢如此体贴温柔,心中却是十分的温暖。
楚欢待凌霜躺下,这才起身过去接过药方子,道:“谢谢大夫了!”
徐大夫摆手道:“分内之事,用不着谢。不过金针刚刚施辽完毕,这位姑娘身体可能暂时还没有气力,难以动弹,大人还是派一个人在旁边看着。”背起药箱,拱手道:“告辞告辞。记着,千万别忘记吃药,这几味药价钱倒不便宜,三个月下来很要花上一笔银子,不过想要这位姑娘康复,这银子可不能省。别看今日诊疗顺利,这病一旦动了忧思,又不能按时用药,随时都会复发,而且这种病一旦复发起来,那就危险得紧,绝不会像今日这般顺利医治了。”
楚欢取了一锭银子塞进徐大夫手中,道:“大夫,这是诊金,今日可多谢你了。”
大夫忙道:“用不了这么多。”楚欢坚持要他收下,徐大夫才道:“既然如此,你让一个人随我去取药,我那里有这些药卖,做事要有规矩,诊金不是胡收的,这多余的银钱,足够半个月的药材,你让人随我去取来!”
楚欢见这徐大夫如此,医术不但很高,而且人品也极好,肃然起敬,当下也不坚持,陪着徐大夫出了门,让白瞎子送徐大夫回去,顺便取药材回来,送出门去,这才向王甫道:“王署头,今天多亏了你,改日再谢你!”
王甫忙道:“大人说哪里话,你这边有事能想起卑职,那是卑职脸上有光,说明大人将我王甫当成自己人看。”拱手道:“大人若是还有吩咐,尽管派人去召唤一声,就隔了两条街,一个招呼,人手足够。”抬头看看天色已晚,知道接下来也没什么大事,恭敬道:“大人早些歇息,卑职先告辞了!”
等王甫离开,孙子空才矮着身子小心翼翼道:“师……唔,大人,我就在大门口等着白老大回来,我懂得熬药,药材取回来,我去熬药!”
楚欢知道今夜孙子空也算是出了力,见他衣衫满是污渍,今日刚到京城,到现在还不曾歇息,脸上满是疲惫之态,眼中甚至还布满血丝,微一沉吟,终于道:“等白老大回来,告诉他一声,你们若是愿意和我受苦,尽管留下来帮着我就是。反正跟着我现在也不能大富大贵,但是有我一口吃的,也不会少你们的就是。”
孙子空欣喜万分,楚欢也不等他啰嗦,便自回去,轻步进了凌霜房内,屋内灯火闪动,楚欢靠近床边,见到凌霜水汪汪的眼睛睁着,正看着自己,温柔一笑,问道:“凌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凌霜轻声道:“奴婢……奴婢没事,老爷,今天……今天是我牵累你……!”
“莫说这话!”楚欢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轻声道:“凌霜,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这些日子你在府里,是我冷落了你,连你患了疾病都不知道,这是我的疏忽。”
他现在想想,凌霜这一阵子的遭遇,注定了这场病是免不了的。
在云山府的时候,争夺花魁,那就是步入深渊,楚欢只觉得凌霜从那个时候开始心中就已经开始充满了惊恐害怕,此后虽然从云山府被救出,但是躲躲藏藏好一阵子,这一阵子凌霜的心理压力自然不小,哪怕是最后到了自己这边,每日里也是小心翼翼,自己也没有什么关心的话语,而凌霜心中一直存着心思,又加上早起晚睡,操劳家务,虽然家中只是两个人,但是凌霜每天都会将家中桌椅细细擦洗,却也是劳累过度,心理和身体的双重透支,才让凌霜突然晕倒。
凌霜听楚欢突然这般说,有些惊讶,立刻道:“老爷,这……这与你无关,是奴婢自己没用……!”
楚欢笑了笑,但是脸上还是带着一丝惭愧之色,自己平时如果多注意一些,或许就能早些察觉凌霜身体有异了。
楚欢坐在椅子上,屋内沉寂了一阵,楚欢终于再次问道:“凌霜,你还有亲人吗?大夫说你脾肺受损,脾主思,肺主悲,你是否心中在思念什么?又为何悲伤?”顿了顿,道:“若是不方便说,可以不说,不过我觉得有些东西憋在心中对你不好,我早就说过,你可以将我当成你的朋友,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或许有些话说出来,会舒服很多!”
凌霜听楚欢这样说,神情黯然起来,半晌过后,才轻声道:“奴婢记得……还有一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