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瀛平上前一步,向着皇帝跪倒,肃然道:“父皇,儿臣从不存悖逆之心。父皇年事已高,如果父皇真的喜欢修道,儿臣保证,自今而后,父皇可以在通天殿潜心修道,父皇一切所需,儿臣都不敢有丝毫怠慢。父皇留下来的江山,儿臣也会竭尽全力治理好,决不让父皇失望。”向安国公沉声道:“安国公,通天殿自今而后,将是父皇修道场所,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你可听明白了?”
汉王瀛平毕竟不是怯懦之人,先前安国公陡然造反,却是让他心中吃惊,但是事到如今,他也知道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到来。
他能放得下,却也能拿得起。
他知道安国公等人既然走到这一步,就没有退路,已经是骑虎难下,自己若是不答应登基为帝,搞不好安国公老羞成怒,都有可能谋逆篡位。
安国公打着拥立汉王的旗号,不管真心假意,这种就是一块布幕,他正好借此上位,今日的一处谋反,让瀛平心里对安国公充满了恼怒。
一直以来,安国公对他俯首帖耳,在他看来,安国公只是自己手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谁知道这老家伙比泥鳅还滑,搞到头来,自己反倒成了他的棋子,他心中恼怒,但是这种时候,却又不得不依仗安国公的势力借机上台。
他心中倒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这黄矩既然敢背叛皇帝,那么终有一日也有胆子背叛自己,自己一旦登基之后,最要提防的便是此人,他对自己的才能还是颇有信心,想着一旦得势之后,便要将这商人出身的老狐狸整垮。
这一次谋反,安国公将自己的实力几乎都已经暴漏出来,既然知道了安国公的底牌,日后要对付起来,那就多了大大的胜算。
他心中这般想,黄矩在那边却心中暗想:“将通天殿交给皇帝修道?瀛平还真是孩子气了。今日乃是找到机会才能一举逼他退位,接下来的事情还多得很,皇帝在朝野之中的心腹党羽还是不少,要慢慢地一个个全都收拾掉。这皇帝如果不死,朝野的党羽野心就不死,皇帝随时都有可能复辟,只有这皇帝死了,他的那些心腹党羽才有可能死心……!”他心中可没有想过让皇帝活下去,即使现在不能当众将皇帝杀死,却也做好了谋杀皇帝的准备,只要控制住皇帝,等到汉王登基之后,随时可以找个机会杀死皇帝,然后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宣告皇帝的死因便可。
不过此时却还是想着逼迫皇帝自动退位,瀛平这般说,他也不知道瀛平所言是真是假,但却还是点头叹道:“汉王仁孝,我等谨遵吩咐。”向皇帝道:“你若是宣布退位,自今而后,通天殿便将是你的修道道场,我等保证再无人前来打扰,正如汉王所言,通天殿所需用度,朝廷也会供应。”
皇帝盯着瀛平,片刻之后,长出一口气,就似乎有一件压在心底的沉重事情陡然消去,变的轻松起来,大笑道:“安国公反了、池公度反了、瀛平也反了,还有谁要反朕?”
尤干大声道:“昏君,你昏庸无道,大好江山被你糟蹋成如今这个样子,天下人都要反你!”尤干瞥向不远处一众大臣,沉声道:“尔等还要助纣为虐,效忠这昏君吗?”
群臣面面相觑,便有几名大臣一咬牙,走出来,指着高台上的皇帝大骂道:“昏君,你也有今日,安国公心存社稷,今日废黜你这昏君,当真是大快人心。”
“汉王殿下英明睿智,正是我大秦复兴的明君!”
一时之间,竟是有十多名官员纷纷站出来,对皇帝大加指责。
皇帝大势已去,朝堂要重新洗牌,这些大臣心中都清楚,事后论功行赏,今日在通天殿的表现自然是一个大大的衡量标准。
此时站出来骂上几句,实际上就等若换来了回头的平步青云加官进爵。
左都御史徐从阳、门下省纳言周庭等少数官员冷眼旁观,至若马宏、林元芳等人,这些平日里都是皇帝的亲信,也正因为与皇帝走得近,平日里倒也不怎么给安国公黄矩面子,甚至在朝中为了争权夺利,与安国公一党颇有嫌隙,此时却都是心中犹豫,他们知道事情不妙,就算此时投靠安国公,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
转瞬之间,安国公一党官员固然出来壮声势,几十名蛇鼠两端的官员也是站出来,公然投靠安国公,倒有大半数官员此时却还是寂然无声,既不敢表现出反对皇帝,却也没有公然表示投靠安国公。
高台四周,刀枪生寒,在火光之下,气氛显得十分的压抑。
皇帝哈哈一笑,牵着皇后的手,翻身走回玉床边上,坐了下去,黄矩见他兀自气定神闲,忍不住怒道:“瀛元,你还不宣布退位?”
黄天都抬刀前指,厉声喝道:“昏君,快快宣布退位!”
不少官员此时也纷纷大叫道:“昏君退位,昏君退位!”场面一时显得十分的混乱。
皇帝坐下之后,看向玄真道宗,微微颔首,玄真道宗从袖中取出一直竹筒,朝向天空,也不知道触碰到何处,只听“咻”的一声响,一道火焰直冲上天,尖利的叫声划破长空,到得半空之中,就见到火焰四散,倒似乎是烟花绽放一般。
群臣都是一怔,汉王瀛平眉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失声道:“不好,这……这是讯号……!”
安国公也是一惊,但是瞬间镇定下来,大声道:“殿下不要着急,他无兵可用,就算放了讯号,也无人赶来救他!”
便在此时,却听得马蹄声响,远方大队人马正迅速移动过来,黄天都转头看去,先是一怔,随即看到旗帜,大声道:“父亲,是池大将军来了!”他调转马头,领人迎上前去,只见那条宽阔的汉白玉大道上,数十骑当先而来,身后是一群黑压压的右屯卫将士,当先一名骑兵举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池”字,旗帜后面,一名大将手持苍蛇枪,领兵而来。
黄天都含笑迎上,叫道:“是池大将军吗?等候您多时了!”
群臣见到玉台之上陡然放出火焰,都有些诧异,特别是安国公一党,不知道皇帝玩什么花样,还真是有些惊慌。
等到看见池公度率领人马赶来,安国公一党这才定下心来。
右屯卫军将士停下马来,那名举着旗帜的骑兵闪到一旁,手持苍蛇枪的大将一手持着苍蛇枪,一手执着马缰,盔甲之下,那一双眼睛盯着黄天都,火光昏暗,这大将已经道:“黄天都,你在等谁?”
黄天都本来脸上满是欢喜之色,听到声音,神情一滞,随即显出惊骇之色,握紧大刀,厉声道:“你……你不是池大将军?”
便在此时,一件东西从大将身后丢出来,那东西落在汉白玉大道上,骨溜溜转动几下,所过之处,汉白玉地面上鲜血淋漓,黄天都看过去,却发现竟是一颗人头丢了出来,吃惊之间,手持苍蛇枪的大将已经大笑道:“你不是在等池公度吗?他已经来了,不过只有人头到了,无法和你打招呼了。”
黄天都此时已经看清,那颗人头,竟果真是右屯卫大将军池公度的人头,他一时之间懵住,如在梦中,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但是他毕竟也不是泛泛之辈,心惊胆战之余,抬眼看向那大将,依稀看清面庞,失声道:“是……是你,轩辕胜才?”
那手持苍蛇枪的大将,竟豁然是轩辕胜才。
轩辕胜才摘下头盔,大笑道:“黄将军眼力不错。”长枪前指,指着池公度的人头,大声道:“右屯卫大将军池公度,与安国公黄矩狼狈为奸,意图造反,如今已经奉旨将其斩杀,圣上旨意,有谋反叛逆者,杀无赦!”
黄天都身后一将厉声道:“弓箭手准备!”却是黄天都手下的心腹大将,京中西城总旗张斗利,他一声令下,身后便有两排弓箭手严阵以待,这汉白玉大道两边是宽阔的人造河流,要进入广场,必须通过这条大道,而大道的尽头,此时却被黄天都的武京卫封堵住,要想穿过,必将经过一场厮杀。
黄天都此时当真是感到匪夷所思,右屯卫大将军池公度怎地如此轻易就被杀死,而右屯卫军又怎地成了轩辕胜才的部下,在这种时候反戈一击。
池公度的本领,黄天都虽然不能完全了解,却也知道那绝对在轩辕胜才之上,而且右屯卫军多是池公度的心腹,想要杀死池公度谈何容易,只是此刻池公度的人头就在地上,他想不通为何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只觉得其中实在是诡异的很。
安国公也已经知道这边出了变故,他自然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厉声叫道:“拿下昏君,擒下昏君者,赏金万两!”
武京卫兵士本来都是围在玉台四周,并没有轻举妄动,此时安国公一声令下,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武京卫将校有些脑子者,心知就算有天大的变故,只要拿下皇帝,那就什么事情也不会改变,普通的兵士却只想着皇帝就等若是万两黄金,已经走到这一步,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四周的武京卫如同蚂蚁一样往高台上攀爬,徐从阳等官员心急如焚,可是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就算见到皇帝陷入危难之中,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齐王瀛仁手忙脚乱,他正想冲过去救助,孰知早有人盯上他,他只走出两步,便有道士向他冲过来,瀛仁心中大急,急忙往群臣之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