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肥马逐轻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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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翻天覆地巧施为(二)

“是极,是极,您老人家说的都对,我们都是正经长安县人家出来的”刘逸尴尬的认怂。

“阿耶,灵芝管事的叫你过去哩。”正在这时一个小娘提着裙子就向这边跑来远远的就喊起来。

“瓜娃子,别踩倒了麦苗。你快慢些个!”老头开口吆喝。

这老头绝不像表面看上去老不中用,关中道上邪性你得多长几个心眼。

明显那么远距离,张涣几人都没听清人家女郎喊啥,这老头就听见了,还看见人家差点踩着麦苗。

您这眼不花耳不聋跟张涣几个在这墨迹半天原来是在盘道啊,摸不清虚实怕是莫名其妙的就被坑惨了。

几人在祖孙两个的带领下进了皇庄,绕过七拐八拐才在一处茶寮底下停住。

“劳驾你们几个,在这候上片刻,小老儿去去就来。”老头咧开嘴露出几颗黄牙笑着对张涣等人说道。

这茶寮是下人们呆的地方简陋粗犷,碧儿皱着眉头安顿马车又卸下各种器物指挥小丫头清理铺排。

“郎君,我们来皇庄干什么?皇庄上没几个老实人,咱们为什么不亮出名号直接见那个灵芝呢?”碧儿看上去不乐意别人如此对待郎君,大冷天坐在棚子里吹冷风实在是拿人耍着玩。

张涣轻轻笑笑说:“皇庄规矩大,宫里出来的管事也不是善茬。那老人家恐怕没有几分能耐,也不能在这上头吃几辈子皇庄。等着就是了,总比惊动那群女官强。”

宫里的女官令他印象太深了,上次金仙观的遭遇给他留下阴影了。

等的差不多有半个时辰才在老头祖孙的引领下来走过来一个年轻女子,正是灵芝。

“公主下个月及笄,我等皇庄上下思来想去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索性求人帮忙拜托请来郎君为我家殿下抄上几部经文,殿下喜欢道经将来见到肯定喜欢。”灵芝滴水不漏的替张涣圆谎。

“能为公主抄经祈福,我等不胜荣幸。在此抄经期间如有搅扰还请多多包涵。”张涣也装作郑重其事的样子。

此地距离长安不远,但是张涣的名气也是可能传过来的。就算不知道是谁来抄经,但现在抄经人都是贵人这是必然的带着下人女婢,也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灵芝这才带张涣众人过去安顿,老头祖孙则是笑呵呵地看着他们离开。还没走几步就听见那老头说:“以后你要多长几个心眼,像这样油头粉面的浪荡公子你娃离他远远的。”

碧儿笑的花枝乱颤,张涣被人当做浮浪纨绔了。

“这么说来,皇庄上你其实说不上什么话?”张涣歪头问灵芝。

“也不是说不上什么话,就是那些庄丁和公主的护卫率队奴婢指使不动。”灵芝跪坐在张涣面前回到道。她虽然没有在金仙观随身伺候,但是当初荐福寺里见过他后来也知道张涣和公主的事。

张涣摆摆手“我也不会调用那些兵丁,只是国舅那边我没办法登门呢,想跟你问问看你对那边什么具体情况了解多少,最好是有办法不引人注视接触到国舅爷。”

灵芝想了半天也是没有任何头绪,她倒是和国舅家来往过几次。但国舅一家都是贪花好色酒肉之徒,能不去的时候总是躲着走。

张涣皱眉说道:“那你把他们家情况具体给我说说。”

王皇后的父亲王仁皎年纪大了已经不管世事了,出了个皇后女儿姊妹兄弟裂图分茂,家里几辈子都不用愁了,每日和姬妾胡混醉生梦死。

王皇后还有个异母的妹妹,已经嫁了人,去年夫婿在朝堂上打了御史被丈杀了守寡在家。

国舅是皇后的同胞双生兄弟,前几年和肖志忠火并替当今立下了拥立大功。此时娶了清阳公主,不能好美色,就贪起财来。

张涣听灵芝叙说,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老虎吃天无从下抓啊。国丈爱色张涣从哪去给人家弄,王守一爱财但是人家本身就富的不像话,他只是把对政治的热情放在了生意买卖上罢了。人家可不是姜皎那样的缺钱,人家是业余爱好做生意而已。

张涣在皇庄上住了两天,拿了金牌急不可耐的回长安想办法去了。

“灵芝你再和我讲讲国舅的家事,越仔细越好。”马车上张涣打马隔着车窗户问车里的灵芝,他从皇庄出来顺带着把灵芝也领了出来。

灵芝从车窗内探出头来说:“王驸马在府中也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迹,不过清阳公主性子比较谨慎稳重对驸马有些、有些、有些严厉。”她似乎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形容王守一夫妻二人的关系。

张涣眼睛一亮,这就对了这两天他们想来想去找不到头绪看来这事还得走夫人外交。

黛儿在金仙观外等候公主吩咐,接到张涣的传话就拿出些金银贿赂禁军。那些子军汉拿吃的起如此娇滴滴的小娘请托,一副急公好义的样子就进去找灵烟帮忙传话去了。

次日玉真公主就去拜访清阳公主去了。

清阳公主是李旦之女,唐玄宗李隆基异母妹妹。虽说是妹妹但和皇帝又隔着一层和金仙玉真也并不怎么亲近,李隆基夺了李旦天下。

她心中恐怕也是有些小怨念的。但是皇家的事情,皇家人最是清楚,清河公主没有封号之前和永泰公主李仙惠又是极为亲密。永泰公主是唐中宗第七女,母为韦皇后,初封永泰郡主。以郡主身份下嫁武承嗣之子武延基。

大足年间,其兄李重润和夫武延基忤逆武则天男宠张易之,为武后所杀。一天之后,郡主在洛阳难产而死。这李仙惠当时正在得势,庇护过清河公主不少。

李旦一系也不是人人都有本事的,比如清河公主但是还是有本事的比如金仙公主。金仙公主当时就出头替李仙惠走了太平公主的门路,给求了个永泰公主的封号。

金仙公主此时不宜出面,但玉真公主能够带表她出马,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门上来报玉真公主驾临,清河公主心里头实在是犯起了嘀咕,这个妹妹可是厉害角色。皇帝最宠爱的嫡亲妹妹,自然不是她这庶出的妹妹敢得罪的。

“妹妹怎么有闲到姐姐这里串门,真是稀客”清河公主摆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玉真公主行个礼亲切的挽着她的手说:“一向少来问安,今日想起一桩事情还要与姐姐商议。”两人挽着手就进了府内。

玉真公主和她一番虚与委蛇的饮筵游戏,吃过饭后两人在金仙公主的闺房里叙话。两人慵懒的卧在春榻上四周弥漫着苏合香的味道。

清河公主终于忍不住动问:“妹妹此来肯定是有什么要事需要我出面,姐姐能帮到的一定帮。”

玉真公主笑道:“姐姐真是的,我哪有什么事情敢劳您的出面的”。

“自然,妹妹想来为天子宠爱也没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的上的”清河公主气势顿时低了一截。

玉真公主坐起身子说道:“那永泰公主当年产下个遗腹子,现在在宗正当兵。公主当年和姐姐你交情好,我心想着这事不能不给姐姐你带个消息。”

清河公主闻言也坐直了身子,李仙惠对她有恩她的儿子她不能不管,再加上自己也没有为王守一生下一男半女若是。。。

“还请公主明示”清河公主竟然给玉真公主认真的施了一个礼。

玉真公主从容的受了她一礼,然后笑着拉起她来说道:“姐姐恐怕不知道,下个月的时候王驸马的侄女灵昌公主将要及笄。老王家的人都是知道的灵昌公主福源深厚,此次若是在及笄的时候驸马襄助几分或许这宗子过继也不是什么难事。”

清河公主眼睛发直,李氏不是一系血脉过继非常困难。但是王驸马在侄女的及笄大事上出了力,皇后和陛下自然会帮帮这个小舅子的。

“不知怎么做才能让陛下和皇后满意?”清河公主以为是皇帝或者皇后派玉真公主来点拨不着调的王守一,赶忙正色问道。

“灵昌公主从小就在道观里长大,身体不好。此时若是急着下嫁一来是公主吃苦,再者说皇后嫂嫂当初若没有这个女儿也没有今天的风光。”玉真公主神秘的说道。

清河公主显然是不知道这个往事的,闻言赶忙向她打探。

玉真公主装作失言的样子顾左而言他,清河公主只好再求她:“妹妹,我也知道此事秘辛不是我能探听的,但请公主给我指条明路”。玉真公主还是为难不语。

“妹妹的好我记下了,从今往后妹妹若是有什么用的到我的地方请妹妹一定给我知会一声。”

玉真赶忙拦她:“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要帮你也是姐妹情分。但是此事出了我口,但有几分把握我也不清楚,要是泄了出去谁人承受的起。”

清河公主指天画地的明誓绝不露出半点马脚。

玉真公主才悄悄对她说道:“王皇后至今还没有子嗣,宫里斗的那么厉害,若是再失了灵昌公主的福源”清河公主拿团扇遮住口鼻,脸上的惊惧之色都掩盖不住。

玉真公主和她又随便说了些别的什么闲话,留给她一点时间考虑考虑就出门话别而去。

晚上,王守一刚从外面回来就有公主贴身的女官过来传唤说是公主有请。王守一心中惴惴不安,莫不是偷偷在西市玩胡女的事发了?

刚走进公主寝室就见一个花瓶飞了过来,王守一吓了跳赶忙躲避小心谨慎的赔笑:“殿下今天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

公主坐在秀床上委屈的眼泪直流:“王守一我自从嫁给你,你说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在外面鬼混,害的我连个只男半女也没有我从来没也没说过什么。里里外外从来没有让你丢过面子,也不曾给你丢过人。你说我这么多年也没个后人,下嫁的时候是清河公主,这么多年也没涨过食邑你叫我死了以后连个孤魂野鬼都不如”。

只把个王守一听的窘迫无地,若不是半夜深闺里闹腾,此时王守一早恨不能把奴婢下人杀个干干净净。

张涣从黛儿开心的话语中听到了清河公主的承诺,事情到这里成算又多了一分。

还有一个重要的人没有搞定,此时还在五五之间。高力士是皇帝的屯从宦官,也就是说他是皇帝生下来皇室就培养的家奴。

据说他文采武功都极为出众,想想也是他和皇帝从微末之间走向了人世间至高的位置没两把刷子坟上草都黄了。

当年他还不是宦官的时候就和世子相投,为了能陪李隆基出入宫禁才不得已舍了本事。

所以可以说世界上最了解皇帝的人就是高力士莫属了。当然高力士此时还不是宫中势力最大的,论资排辈是所有江湖的常识即便是宫廷也是在江湖。

高力士官职是右监门卫将军,五品内侍监,距离称呼太监还有一段路要走。宫里想要出头就要各方各面都买他的帐才行,否则光靠皇帝的宠幸不能长久。

张涣一边思索着所有脉络,一边下意识的把玩这桌子上的镇纸。

忽然他眼前一亮,急忙吩咐下去,命人将这块镇纸塞进锦盒送到高力士府上。

要为熙儿准备元旦灯山此时也没有停下,张涣正在刘逸等人的协助下,忙的脚跟只打后脑勺。一匹快马在张府侧门停下,马上的骑士顾不得满身疲惫焦急的冲进了府门。

“禀告郎君,天师已不在庐山处,道观里的道士说他出门游历去了。”游侠徐振愧疚自责,郎君交代的事情办砸了。

张涣大吃一惊,手中的木槌从手上滑落砸向了脚面,还好徐振不敢抬头刚好看见。他一个飞扑一拳就把木槌打飞格开,自己仆地面部着地拳头上鲜血淋漓。

千算万算终究是算不到司马宗主他老人家出门仙游去了,皇帝在人世间能听的进去也就是那么几个人天意难测啊。

张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扶起扑地的徐振对他说道:“此事绝不怪你,是我自己思虑不周,太自以为是了”。

徐振心里一阵难受,张涣从不拿他们当下人,好不容易替他办件大事还砸在自己手上以后该怎么继续和张涣相交呢!

“郎君都怪我本事不济,我若早点去说不定就能提前敢去拦住天师。”徐振愧疚的说道。

“那你打听天师是何时出的门,去往何地,可曾又过什么交代?”张涣也不死心,想问问看详情。

徐振定了定神说道:“我是五天前到的,天师已经出门五天,道观的知叶道长见的我。他接了郎君给天师的信,然后拿到后面去看了一会儿才跟我说天师走之前交代若是有人来找天师就说:“祸福总相依,缘分天注定”。”

张涣仔细想了想又问:“那个知叶道长有没有说过天师他老人家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徐振赶紧回答:“天师有交代“从来处来,往去处去”,若问何时回来就说“该我来时,我自然就在”。”

这三句话其实是一道谜题,天师他老人家做事肯定不是一般人那样故作高深。所谓的真人不是说所有的道士都是修真的人,但是修真之人绝对没有妄念也不会说假话。

天师当然是修真的真人,他老人家的话就看你仙缘到了没有。

张涣安慰一番徐振,又对众人吩咐继续手里的活,他自己背着手往书房走去。

黛儿轻轻的推开门,看见张涣坐在阴影里气息几不可察。

她轻轻的走过去替张涣点燃一支檀香,又恭敬的对他说道:“听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听听琴曲心情就好了。”张涣垂着的头点了点。

黛儿取出一架古筝,调整好状态弹了起来。先前张涣已经请姜皎帮忙从太乐署找来几个负责宫廷音乐的琴师教她学琴,她的悟性相当不错。也许是天性如此,不过几年功夫已经登堂入室连琴师都觉得她已经出师。

黛儿弹琴有种自在恬静,看她弹琴的姿势也是一种清静典雅的享受。

山风徐徐而来,林海卷起翠浪。金乌西坠,明月东升。

风吹过林间,妩媚的、柔弱的、刚强的树,树的枝叶、树干、树底下的青草,吹倒的、斜摆的、相互顷靠的。

就是一阵风,你怎么想它它就能变成什么样。

如同天师说的话,真的假的,虚的实在,可能的和不可能的。

黛儿的琴声一直不停歇,张涣仿佛感受到了到了琴声中述说的道理。也许这个小娘自己都不能体会到,她的琴有着宁静致远魔力。

张涣盯着她的紧闭的双眼想要看清楚眼前专心抚琴的这人身体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美丽灵魂。黛儿感觉到了张涣灼灼的眼神,手底下一滞这种悠远的意境竟然就这么被打断。

张涣笑着说道:“停了吧,辛苦你了我已经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