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铁马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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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盛情难却

随张丰与赵无忌送回那野人后,李成志便带着老夫子继续闲逛。老夫子到底是读书人,走起路来都有种特别的书生气。

“老头啊,你走路咋跟别的书生不一样啊?我刚可瞅见了,人家那读书人,走路都是慢慢悠悠的。你在看看你,一把老骨头了,还迈这么大步子,跟我较劲呢?”

李成志现在无事就想与老夫子唠嗑上两句,现家中已无长辈,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讲两句大道理的,自然是多多益善。

“哈哈,你小子竟是些混装话。读书人,并不都是些迂腐。所读圣贤书,必然细翻细理。读书如此,做事亦是。”

老夫子在李成志好好说话时,还是愿意讲上两句道理的。不过他是真的讨厌那些“混账话”。

“你可知,何为礼?”老夫子想到旁边这后生的言语,便有些头疼,故而决定讲上些许。

“不知。”李成志学着老夫子双手附后,“以前家中长辈教育道,讲礼数,懂礼仪。数为小,仪为大。平日偶遇长辈,需行礼,问候。节日祭神,祭祖,需行礼,跪拜。不过嘛,现在无所谓了。什么狗屁的神啊长辈的,都不怕了。”

不怕,便是不怕。天上无神,家中无长。

老夫子到底是教书育人的先生,对于李成志嘴中不得体之处,没有打断,而是倾听。

“嗯,所言有理。若人不管人,天管否?”

李成志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谁知道呢?这世上,又没谁见过天?所以嘛,你这问题就是可有可无。”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何来可有可无。”老夫子对于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喜欢今天那个姑娘?”

李成志扭头看向老夫子的脸,见他眼角带笑,也不知这老头为何此问。

“不知道,感觉就是冲我笑了一下,我就心乱如麻。这种感觉,只在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出现过。”

“那你可知,此事可为礼。”他指了指前方,是一名富家翁正在挑选女子,“若是大家闺秀,你正视人家双眼,便是登徒子。若是囚车妓娼,你直视人家双眼,便是风流人物。此为礼?”

老夫子自问自答,“礼数,讲人,亦不讲人。有时,一个鞠礼,一个抱拳礼。”他指着天空,“比烈日暖人。”说完指着脚下,“比土壤踏实。”

先前论事,天为狗屁冷人心,地为焦土惧人意。后论礼,天有烈日暖人心,地有土壤稳人意。

李成志点点头,说了句,“有道理”。

两人并肩而行,双手放于背后。太阳西下,晚霞满目。犹如一人,一人早生四十年,一人晚生四十年。

“老头,以前有个人说,难受的时候就多笑笑,笑着笑着,可能就会好受些。”

老夫子扭头看着他,笑问道: “那你相信吗?”

“相信。”

“哦?为何?”

李成志跟着转过头,看着老夫子满是皱纹的脸,露出来笑容,“因为那是我爹娘死时说的,而且我觉得他们不会骗我。”

老夫子扭过头,不在附和言语,身旁这位少年,不是喜欢骂脏,不是喜欢嬉皮笑脸,他只是难受。

“哈哈,我也相信。”此笑定不有辱斯文。

大街上许多奸人贩子,已经开始招呼下人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还有些没有卖出去的人丁,则被便宜买卖。不过所剩之人,尽是老弱病残,不然也不会剩在那里。

不过有一少年是个例外,那少年静静的坐在囚车内,身上满是伤疤。虽有买家路过时,见此人是个青壮,便有了捡漏之心,可刚看一眼,就被他恶狠狠的眼神吓走。

没有人希望买来的奴隶过于刁恶,与其选择些老弱,也不买这种恶狼。

奸人见此人又吓走了客人,气愤的拿出皮鞭,在他身上狠狠地抽打。

老夫子见此人,指着他说道:“这人不错,适合杀伐。”

李成志点点头,“咱俩真是王八见绿豆啊。”

两人上前后,制止了奸人都皮鞭。

“商贩,此人几许银钱?”

奸人见男子穿着还算的体,笑着措手回话,“嘿嘿,这位少爷,此人五十两银子。虽说凶狠了些,但若是教养得当,用来做狗,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有道理。”李成志指着囚车,勾了勾手指“把他放出来吧,我看看他到底值不值这个银钱。”

“这....有些不方便啊。”

“只要他打得赢我,我就买他。”见奸人依旧迟疑,李成志拿出钱袋,“这是二十两银子,若是此人跑了,钱全部归你,我还买下你所有余货,如何?”

奸人接过钱袋,掂量了一下分量,“好好好,就依这位少爷。”

被李成志要求解开枷锁脚镣后,那人缓缓走到李成志身前,也不说话,就用眼神盯着。

“与其留在这里,吃口饭都难,不如跟我走如何?”

那人摇摇头,也没有动手的意思,见李成志也不出手,他便走回了囚车,自己为带上了枷锁脚镣。

见他带上枷锁,李成志摇头一叹,“商贩,这人不愿跟我走。”

奸人无可奈何,只能把钱袋放回李成志手中。刚转身,便抄起皮鞭,继续抽打此人。

“且慢。”李成志把钱袋扔到奸人身前,“我是说他不愿跟我走,但不代表我不买他。”

“咳咳,就是这个价格嘛!有些....”老夫子凑到奸人身前,用衣袖遮住一手,做了一个挥舞砍刀的手势。

“哈哈哈,自然自然,既然今日有缘相见,那自然是要与老先生结个善缘,就二十两银子如何?”都不等李成志说话,奸人便把钱袋收起,吆喝下人赶紧把那人的枷锁解下,换上手铐即可。

李成志对着老夫子竖起大拇指,果然啊,读书人花花肠子就是多。

他来到那人身前,微笑着问道:“如何称呼?”

那人随口说道:“丁苗。”

李成志上前解开丁苗的手铐与脚镣,他退后一步,细细的打量着眼前之人。此人一副南人相貌,身材高瘦,手臂修长,刚刚解开手铐时,还见他满手老茧。而此人眼中,似有一股冷淡。

见他衣衫已被皮鞭抽打的破烂,李成志便解开自己的青衫新衣,为他披上。

“不错嘛,穿上还挺帅的。”李成志笑着点点头,后拍了拍丁苗的肩膀,“衣服我就送你了,以后若是有缘,你我再见。”

那位高傲的少年,没有拒绝这份好意,但他的眼神,却定格在了李成志的脸上。

“放心吧,同是天涯沦落人。”说完李成志转身离开,给那位丁姓少年留下了一个背影。越是少年,越是高傲。若无岁月的打磨,谁不是翩翩依旧?

老夫子看着这一幕,抚须而笑。

“虽说这小子不正经,但本心不坏,尚可尚可。”

“老头走吧。”天色已晚,归家为上。

一老一小并肩而行,身后有一青衫少年,走走停停,时快时慢。

老夫子双手放于后背,他腰身挺直,目视前方。

“嘿嘿,那小子跟上来了。”

“不必理会,咱们去卖些肉食,今晚一起小酌两杯。”

“你这小子,不会就想着用一些肉食,一杯小酒来打发我吧?”老夫子笑指着自己脑袋,“我这里面,可是天底下顶顶的墨水。”

李成志满脸质疑,他扣着自己的胡渣,问道:“那就下馆子?”

“可。”

“娘的,渴就喝水。”

“朽木不可雕也。”

“那就烧了。”

“.......”

黔州大街上,也算是肉类充足,只要你兜里有钱,便能买到已被猎户阉制好的野味。

两人买了些锦鸡野兔,还有两坛子小酒,准备回去洗个澡,然后在树下小酌小酌。

至于那位桀骜不驯的少年,则一直尾随其后,既不说话,也不上前,只是跟着。

快到药铺时,李成志转过头,把双手的酒肉提到胸前,“会喝酒吗?”

丁苗依旧面无情,“会些,不过今日有些不便。”

李成志把东西交于老夫子,上前拉起他的手,“走吧走吧,相见即是有缘,给些薄面如何?”

“嗯,盛情难却。”

院内,铁马军众人正等着李成志回来吃饭,见他还带了两人。那位老夫子自然是早有耳闻,不过这新来的一位是谁?为何还穿着自家大哥的衣服。

“哈哈,今个来客人了,来来来这边走。”大眼起身让出自己的座位,吆喝着丁苗来这里坐。

其他人也是分外热情,自家大哥带来的人,必定可信。

今天大眼也买了不少兵士,那些人坐于两旁,对于这位大哥还是有些陌生,不过看样子跟自己同龄,应该不难相处。

这也是李成志选兵的要求,若是找些年纪大自己很多的,那让自己如何服众?难道还指望他们听从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

“哈哈,今个很多生面孔啊?”李成志环视四周,老夫子与丁苗站在他的身后,“哟,今个大眼还加菜了,正好我买了些酒肉,大家快来分食。”

那些老人自然不怕李成志,上前拿走两块肉放入碗中后,便回到座位,等着大哥来开席。至于新人,则是李成志走过去放到他们碗中,肉少,那就一人少些,但也得讲个一视同仁。

大眼招呼着丁苗与老夫子坐下,有的事情大哥顾不来,自己得看着点。

老夫子笑问道:“小先生哪里人啊?”

大眼急忙作鞠一礼,“学生江南洪州人氏,前些年随家父到了辰州,现是铁马军管家。”

老夫子欣慰的点点头,这么久了,总算是遇到了一个读书人。

李成志落座后,举杯激昂道:“今夜我李成志见到了许多新面孔,话不多说,我先敬众兄弟一大碗。”

新人饮酒,旧人调侃。

“大哥,你行不行啊,别又是一杯倒啊。”

“谁不服就来试试。”

喝酒之时,人人皆有不同。沉闷之人喜好小口小酌,洒脱之人喜好大口豪饮,而大眼与老夫子,自然是同道中人,一边喝酒,一边讨论学术上的问题。

大眼从建造问到农田,最后还问了些“大学问”,而老夫子每次都是对答如流,更是笑称大眼“过于谨慎”,有些事情自然可以多多益善,但有些,求中便可。

夫子讲课,张丰亦是。

今日所讲又有不同。

“今天,我们不讲佳丽,也不讲名妓,就讲讲我们大哥中午碰上的那娘们。”

李成志抓着就是一顿打,老子看上的你也敢讲?

丁苗则与二毛较有话题,他们两人说话时,陈二狗与赵无忌则在一旁点头附和。

“嗯嗯,是的。”

“对对,有理。”

四位话语极少的少年,就如茶馆说相声,两人逗,两人捧。

夫子的授课,张丰的说书,丁苗的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