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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解毒

在铁帮主声泪控诉中,他与青老俨然成为张府威逼利诱下的受害者。

昨天,张长风突然找上铁掌帮与鹰爪门,要求他们二人配合自己演一出戏。

张府横霸普善城日久,小小铁掌帮与鹰爪门怎敢抗拒?加上对方许诺种种好处,他们二人又怎能拒绝?

“事成之后,张氏传家功夫玄甲功前三层作为报酬,陪上白银三万两。”铁由今道:“这已是很丰厚的酬劳,像我们小门小户,功夫都是自练自的,难有长进,到此已是顶点,再想攀升境界,需靠机缘。”

“所以你们就恬不知耻,勾连张府行欺虞诈骗举动?”李红袖听罢,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青是气得铁青,料不到自诩聪慧,结果反遭人欺骗,这反差令她怒气攻心。红是尴尬羞红,毕竟在熟人面前现丑,脸皮再厚的人也不免尴尬。

她的羞耻心已经薄到捉襟见肘的地步,这时恨不得扒个地缝钻进去。

“我去把刀追回来!”她抬脚便要出门,只有找回戮仙刀,才可一雪前耻,挽回自尊。

“算了吧。”何志武出声拦住她:“张府禁卫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去了也是白去。”

“你怎么知道?”李道姑扭头望他,细细瞧来,才发觉何志武不同分别之前的神采飞扬,再见面竟有种沧桑落寂之感。

如果将人比剑,此前他是一口锋芒毕露的利刃,现在他的锋锐尽挫,光华暗淡,于废铁无异。

“我当然知道。”何志武耸耸肩:“如果你不想变得像我这样,最好就不要去。”

“你怎么了,莫不是生病了?”李红袖还是止住脚步,一人力孤,她还不想香消玉殒。

“他没有生病,不过比病了更严重。”赵定坤将铁帮主二人丢出房外,便听楼下惨嚎不止,青老痛苦的呻吟宛若夜魔,铁帮主早抛下他溜之大吉。

“如果生病,大不了卧床数日,即使重伤,也不过花一年半载养伤。”赵定坤幽幽道:“何大侠这遭非同小可,如若躺下去,恐怕没有百十年起不来。”

“你中毒了?”李道姑观他神色,已知不同寻常,道家有炼丹术,医理亦算本职。

她自幼从道,磨墨画符,积薪研丹,虽难称圣手回春,也精通岐黄之术,这时牵过何志武手腕把脉,眉头越皱越深。

“这股毒闻所未闻,你脉象平平,心律静静,如不是亲眼看到你还喘气,我只当你是死人。”李道姑重声道:“难道就是在张府中的毒?”

“你全猜对了,不过为时已晚。”何志武望着窗外月色,皎洁无暇,希星无云,朗空宛如弯弯湖面,印衬着他苦闷忧愁的心。

“过了今夜,就是第三天,期满人丧,这地下又要添一口棺材。”

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他有重重的忧伤,如果以这个姿势死去,应该,能保留一具优美的尸体……吧。

寒夜愈冷,星月分外美丽,他贪婪呼吸着每一口弥足珍贵的空气,过了今夜,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天光未亮,总还有希望。”赵定坤插口道:“家师就在城中,去找他还有一线生机。”

“千毒百解手是你师父?”何志武挑眉道:“你什么时候换师父了?”

“青州第一剑是他,千毒百解手也是他。”赵定坤道:“人有乳名大名,外号也没规定只能取一个,你说对不对?”

“那倒也是,不过我答应帮你追回戮仙刀,现在已是失言。”何志武道:“恐怕令师不会出手相助。”

“雇人也可先给定金,没有谁说干完活才能拿钱。”赵定坤笑道:“况且我看你也不像老实人,难道我不带你去,你就肯安心等死?”

“这么说,我要欠你们一个人情。”生死面前,何志武还是拎得清楚装酷与求死的区别:“还不前头带路?”

李红袖失了戮仙刀,靠一人难以取回,也便一路同行,三人出了房门,直奔城郊。

彼时月下西弦,光晕朦胧,三条人影飞檐走壁,过街道穿深巷,不稍顷到了城墙下,城门闭合,女墙上火把微明,仅有零星兵卒守卫。

为防外敌攻入,城墙筑得又厚又高,厚有八尺,舂木不能撞穿,高有九丈,寻常武夫翻不过,御敌的同时兼带监视四周局势的功用。

三人前后齐上,皆非等闲之辈,影影绰绰间,飞跃城池,快者如飞鸿踏雪,无痕无迹,慢者也似流蝗击石,一闪而过。

守城士卒但觉眼前模糊,像有流光掠影飞过,擦擦眼睛,环顾四周,未有一人一物,只当是大风一阵。

城外郊区,也非没有人家,依照青州的建城规矩,凡城池周边,必须有县郡府道,次一些的,也要大庄重镇,否则怎能供养一城人口?

换个方向说,先有繁华县府、人稠镇市,再慢慢将人口聚拢为城池。

城池向来是县府的核心,以城为中心辐散开去,住户也不稀少。或大面积种麦子种水稻,或垦地开荒育菜圈畜,与城中人互相交易,各取所需。

村庄中,有农户猎户,有渔夫菜贩,以山中珍馐、水里百味换来银钱度日。

城池内,有木匠铁匠,有商贾富家,以金银财帛、铁器木具换取吃喝用度。

二者相合,银钱流通,它才有存在价值,否则只把它堆在家中,找十把锁头锁起来,也不见得会升值。

在社会形态原始之初,大家只各谋生存,采野菜的就吃野菜,摘山果的只吃山果,捕野物的便吃野物,互不相干。

忽一日,有人要用野菜换取山果,但二者之间价值不好定论,金银作为一种中间媒介便产生了。

它历史之悠久,自有人始,终无人时,只要有人,钱永远有用。但要让钱发挥最大效用,就需要聚集人口,这也是村庄城池的由来。

外话不提,三人出了城池,依着明月前行,沿着一条无名江畔疾走,匆匆露水未湿鞋,急急热火已攻心,行不多时,就看到江边有一座屋舍。

江风吹散惨雾夜,半倾草房拨云开,忽隐忽现难定踪,似远似近在身前。

这间屋,影影约约在眼前,迷迷蒙蒙瞧不真,好似远在百丈外,恍若立当前,教人迷糊。

古诗有云:铸印大如斗,佩剑长挂颐。不如茅屋底,睡到日高时。

茅草屋作为清苦贫瘠的典范,向来也与高风亮节等词汇脱不开干系,历来是许多归隐人士不二居所。

青州第一剑承天剑住在小小茅草屋内,似乎也不必太过奇怪。

屋舍独间,外有篱笆圈地下青苗,一条碎石路直通幽深处,去不知所向。

靠近屋,未进屋,赵定坤隔着木门道:“何大侠还请单独一人进去,师父向来不喜闹腾,我就不打扰了。”

何志武颔首,迈步入屋,推开门扉,里面漆黑深沉,竟伸手难见五指,不禁令人诧异。

莫说是他,就是一个练气稍有成就的武徒,做到夜中视物也不难。这时何志武竟然看不到眼前手指,可想而知屋内景象之暗淡,无光源可借,眼珠子瞧不出东西来。

黑嶽嶽中,有蟑螂振翅飞舞声、老鼠走梁吱咂声,他耳力尚好,就是听不到人的呼吸喘气声。

这屋里,似乎没有第二人。

“晚辈斗胆求见,敢问王老前辈在不在此?”他在暗中仍恭敬用晚辈礼数,出声更是谦逊。

“这里没有什么王前辈,只有一个糟老头子。”黑暗中有人回他,声音沙哑低沉,宛若风箱鼓鼓,好似破锣嗡嗡,教他分不出是男是女,是从哪个方位发声。

“素闻王老前辈剑中有神,剑术天下无双,旁人却不知前辈圣手仁心,医术同样出类拔萃。”何志武道:“晚辈厚颜,想请老先生替在下解毒。”

“你倒还算诚实。”暗中那把声音道:“你能知我医术冠绝古今,应当也认识我那不成器的弟子,他有没有告诉你,我治病救人的规矩?”

“愿闻其详。”命在旦夕,何志武话愈少。

“医者本应悬壶济世,危扶天下,但这世上有些人不值得浪费药石。”暗中人道:“我出手只救一种人,便是侠义心肠,身怀正义的人,你是不是?”

“我想是。”

“那么,你姓甚名谁?有什么侠名?做过什么行侠仗义的事?”

何志武苦笑道:“晚辈目前没有做过太出名的事,所以侠声不显,小名不扬,不知算不算侠道中人?”

“那你怎能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我又该怎么相信你?”暗中那人连问两声:“这世上口绽金莲的人比比皆是,但能做到心口如一的少之又少,说的总归比做的容易。”

“我已经答应定坤兄,替贵部追回戮仙刀。”何志武道:“这份承诺应能表明晚辈心意。”

“好,我暂信你一回。”那人声音悠悠回荡:“你向前走三步,有一张硬木板床,虽然窄了点,勉强可作刀石台,同你看一看病。”

何志武依言照做,向前三步,果然碰到床脚,探手摸去,床板果然硬实,他合衣躺上去。

尔后耳中闻得衣袂破风声落下,就有一双粗糙有力的手掌把住他脉门,这人想必就是青州第一剑王镇海。

“你体内剧毒不出我所料,已经深入骨髓,靠药物内服外敷都无济于事。”他语气森森冷冷:“为今之计,只有剖开肚皮,以钢刀刮骨祛毒,还有办法施救,你可愿意?”

“剖开肚皮,人还能活吗?”

“还有三成机会。”

“如果不剖肚呢?”

“必死无疑!”

“那还等什么?”何志武脚对脚,手齐边,放松肩腹,平躺好,摒弃心中杂念,道:“动手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你肯相信我?”这回轮到王镇海惊讶,能把生命交托给陌生人,这人不是愚夫,也是蠢货。

“我信我自己。”何志武道:“所谓否极泰来,我想我也该转转运气了。”

王镇海唔了一声,不作答,何志武等着他动手,却迟迟不见动静,忽而,屋中灯光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