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是仙侠还是武侠
89554900000044

第44章 关外猛士

冬有两个冬,江南的冬天寒气透体,冷入骨髓,处处还见绿叶新培,心却已凉透。

北方的冬万里冰封,冷风萧萧,不见一点生机,一如迟暮老朽,嵬嵬皑皑。

北方人觉得南方不冷,穿件单衣也可以过冬,南方人更觉得北方只是看着冷,多穿几件衣服就没事了。

人但赤贫,夏日尽看冷眼;身若富贵,凛冬亦有朝阳。冬天冷不冷,主要还看钱。

武林人士大抵是不会为钱烦恼的,这年头混江湖讲的是情义,谁若谈钱,未免显得太俗,不够英雄。

但他们既然是人,不是神,不免要吃饭的,没钱吃饭的时候怎么办呢?难免就要劫富济贫了。

在普通老百姓眼中,武林是个产侠客的地方,这是因为习武之人不会损害他们的权益,反而有时会资助一二充当好人。

但在统治者那边,所谓侠客不过是一群不安定份子,一时兴起抢劫富户商贾也就算了,若有那脑袋不清醒的,想要造反,那才头痛。

是以清朝对习武管理得比较严格,可惜他们没有网络,否则所有门派大师也只能在电视上表演气功,那少侠们不过做做体操罢了。

蟾蜍道长出了怀古县,沿着江水往东去,冬季不需避开日头,也少风雨,行得自然快。

在那荒无人烟处,他放出虫豸托行,身体如处浪涛之上,不用迈步,自然向前移动。

他的一身养蛊用蛊之术业已出神入化,为练到最高境界,他甚而不惜以肉身为炉鼎,供养蛊虫,落得身残貌丑,生人勿近。

但也将诡秘莫测的用蛊之道发挥至巅毫,在南疆难逢敌手。到了他这个地步,又怎能不去凑一凑天下第一武道会的热闹。

况且此次他另接密函,朝廷要他效力铲出轩辕神剑这个人。

此时十二月初八,离正月初三还早,天气虽冷,洞庭湖周遭却渐渐热闹起来。

他走了几日,来到洞庭湖外三十里地一座城里,这城名唤跃泉,乃因城中有一口地泉涌出,夏凉冬暖,甚是奇特。

跃泉城鱼产丰富,又种粟米番薯,得以养活数十万人口,城中自然热闹非凡。光那一栋栋房屋便乱人眼线,更有离不开的酒肆茶馆排比开,满满当当把一座城池塞实。

他在怀古县吃过样貌丑陋的麻烦,这时寻来连兜帽儿把全身罩着,走在街上虽也引来不少目光,却不那么招眼。

前边人头攒动,圆圆围一圈摩肩擦踵,人尽挤挨着,似有天大的热闹可看。蟾蜍道长便上前,拨开人群往里去。

他站在最前面看得真切了,原来却是有人在此摆了擂台打拳。台上直磊磊站着一铁塔般汉子,身后白布横幅用墨水书字,显尽猖狂——

关外第一高手,挑尽江南拳师,挫败西北刀客,天下英豪,不过如是,但问谁人不服,请试拳锋。

这台面上还有倒地一人,看模样像个练武的,铁塔汉子勾脚将他推下擂台,大着舌头道:“害有谁?你们介疙瘩人不得劲啊,一个能抗的都妹有!”

他的口音略为奇怪,不过说的是官话,大抵还听得懂,知晓他开骂连同城内所有人都带上了。

底下人群被他这么一折辱,个个义愤填膺,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不好群起攻之,说不得现在已经上去几十人。

人群越激愤,那壮汉反而越是笑得开心,他继续道:“你们有能耐的就上来银,别磨磨唧唧跟娘们似的。说话宰这了,谁能打赢我涂垒,谁就拿走一百两,有本事上来,妹本事的滚回去!”

他这擂台边上还有一张小桌子、一排兵器架子,有两个同伴负责整理兵器登记人数。

登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譬如甚么“威名震神州张三”、“飞沙风中转李四”、“一剑荡邪魔王五”

每个名字后面还有记录,如:张三,一招、李四,三招、王五,吓尿。

全是跟这叫涂垒的汉子的交手记录。

他们三人本自关中来,听闻天下第一武道会的消息,心中对藏宝图有贪念,又琢磨着此间利弊,方决定去往洞庭湖一遭。

三人中当属涂垒武功最好,他本生得高大,有拔山之力,后又习得一门功夫,叫“恨天无把恨地无环霸王举鼎神功”

虽然这十四个字里他就认得三个,但或许是天纵其才,竟给他按着图谱上的法门将功夫练成了。

这功夫,刚练时将满满一缸水在屋里往返横推,至能把水缸双手提起走地三里算小成。

需知水缸装满水有三五百斤重,能提起来气力已非同小可,那时光凭蛮力就可跻身一流好手行列。

中间练时找一团车轱辘大的圆形石头,人用双手抵着石头缓缓推上斜坡,且这斜坡随着功夫的加深越陡、越长。

至后面,能把石头推上二百米高山峰,就算大成。

最后一项,要练圆满,需找五匹骏马辅助,以五马分尸的方法把四肢脖子用绳子绑着,另一头捆在马儿身上。练功者须发功同时与五匹骏马较力,此举练的是劲力的灵活与对抗。

他把这门功夫练圆满后,关外已无抗手,往往与人对招只有两式:出拳、收拳,敌人无不应声倒下。

逐渐的,他的声望在关外愈来愈盛,被人誉为“妹有银能翻越滴高山”

因此他志得意满,只恨现今没有仗打,否则凭着一身武艺,定能捞取功名富贵。

今次藏宝图他志在必得,无非是走一趟,顺手把所有人的人打倒,然后他们自会乖乖献上藏宝图,就这么简单容易直接直白。

他们一路从豫北摆擂打拳下来,大小战斗几十场,未逢败绩。最难的一次,不过碰到一轻功高手,对方仗着身法周旋,最后还是被他抓到一拳轰飞。

江南人较之江北个头更矮,他不相信南方会有高手。

便在人群激愤时,底下一洪亮嗓门喊道:“让我来领教领教!”

话落,有一人旱地拔葱而起,踩着人群肩膀冲到台上,却是个眉正眼清,相貌落落大方的中年人,他拱手道:“阁下好大口气,江南焉能无人?便让赵某试一试拳锋。”

涂垒的目光落在他身后巨刀上,冷笑道:“好说了,想试手,先交钱。”

中年人就拿出一锭银子,看也不看,甩向后方,那银子飞虹贯空,跨过五丈远,整个没入桌案中。

“好内功。”涂垒收起漫不经心的模样,伸手摘下铁拳拳套戴上,缓缓道:“还未请教大名?”

“金刀门,赵广生。”这人一震身,巨刀便跳入手心,他持刀如渊在望,道:“武林同道抬爱,给贺号江南百斤刀的便是。”

涂垒那俩同伴赶忙在本子上记载:江南百斤刀,赵广生,名望高,武功一流。

“赵朋友兵器可用得习惯?”涂垒指向兵器架子,道:“如若不趁手,尽可去换一把。”

“不必,兵刃还是自家的好。”

“那么,请了!”喧礼已毕,涂垒挥拳就上,他的功夫全在手上,历来是硬桥硬马,以力降敌。

他的拳法路数简简单单,平白无奇,打一拳就是一拳,无有变化,不玩虚招。

这一套拳往往对武林名宿最有用,因着那武林前辈钟爱排场,讲究先礼后兵,就是打个架也装得文文雅雅,好像功夫是艺术而非武术。

他们一旦面对此拳,内心还在构想招式变化时,已经被涂垒打倒在地。

“好拳术!”赵广生赞一声,也不用锋刃欺人,使出金刀门变化最少的一门刀功——金乌啼日。

二人均是一等一的高手,拳套撞击在刀背上,两人皆感手臂一震,对方那力道传来,有如排山倒海。

他们不约而同把劲道导入脚下,擂台本是木板搭建,受此冲锋,霎时间炸裂崩散,碎木渣子飞出去如同箭疾,临近人群被波及到,纷纷退散出去。

唯有蟾蜍道长依旧在台下观看,那崩飞的木头还未近身,他身上衣袍无风自鼓起来,把冲击抵消于无形。

赵广生在拼斗中瞟了一眼,心中思付道:“日子近了,果然甚么牛鬼蛇神都来了,也好,人愈多,对我们越有利,只不知总舵主他们准备得如何了。”

涂垒的拳头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冲来,赵广生已初步摸清对方实力,单论气力,自己确实稍逊一筹,是以不能硬拼,只好侧攻。

他能叫百斤刀,力气当然非同常人。以正常刀剑来说,最好在四六斤之间,重了拖累手臂,影响持久战,轻了太飘,发挥不出全部实力。

而像斧子或者铜锤,本是破甲所用重兵,一般在十来斤左右,所使之人至少也得有三五百斤臂力,否则气脉短竭,挥个三五锤就没了力气。

但他内功心法独特,擅长爆发,是以用一柄重刀,往往二十招内分胜负,超过二十招,他必败无疑。

这对手确实神勇异常,他今次携着亲儿定安一同出门,却不能斗得忘乎所以,因此刀光展现,身如游龙,只围着涂垒以刀背敲击锻打。

二人所过之处,擂台崩塌,木板横梁乱飞,梁木在他们力气的加持下堪比炮弹轰击,人挨着即伤,碰到难活。

交手过得十来个呼吸,半张擂台都拆散了,围观人群也全跑掉,场内除了涂垒那俩兄弟,只剩下蟾蜍道长与一少年。

这少年眉目方正,十来岁年龄,正是赵广生儿子赵定安,他年纪虽小,面对这等飞沙走石的场面亦无惧色。

那头,涂垒拳拳尽力,脚脚生风,短短时间起码轰出上百拳,每一拳都被对手接下,对方的内力非比寻常,与其对拼,竟有打在山体的错觉。

他已很久没有体验过拳拳到肉的酣畅淋漓的战斗,这时越发越高兴,气力源源不绝涌现出来,也不管什么章法,挥拳就打。

赵广生的武艺较之年前又有长进,先头吃了一次身法的亏,在被天地会众人救出后苦练武艺,若现在飞龙在他面前,二人胜负也在七三之间。

他们斗得正精彩时,街头处旌旗展动,将士踏地如滚雷声传来,明晃晃的刀枪煞是伤人眼球。

“鞑子来了,我们洞庭湖再会!”赵广生一刀迫开涂垒,反身掠下擂台,涂垒也不去追,看着他抱起儿子窜进小巷子去了。

他的两个兄弟熟练地把东西收拾好,喊道:“大哥,官兵来了,咱也走吧!”

望着赵广生的背影,看着台下空荡荡,不知何时已不见了的蟾蜍道长,涂垒取下拳套,轻声自语道:“有意思,天下第一武道会,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没有选择与官兵硬抗,三人脚力不是清廷大头兵可比的,在城中只晃了两晃,就把闻风而来的官兵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