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满了天空，潮湿的雨从半空直直落下，殷红的掌心里的血被雨水冲刷，渗进泥泞中，缓缓汇成沉默的血河。
自持冷静如长风，眼角的泪也随着神情的扭曲而以一种奇特的姿态从鼻尖掉落，沁满了雨水湿冷的头发结成一缕一缕，他用力的用赤裸的双手耸动着泥土，灌满耳边的剧烈快速的心跳声淹没掉世间一切，天际雷声闪动，劈开心肺缝隙。
长风狼狈的令人心痛。
他虽不知明曦什么时候入了心，却在反应过来时，早已沉甸甸的装满了她。
白衣染了泥土与血色，斑驳如殇，明曦的手静静垂在泥土中，终于暴露出一点形状，长风更加疯狂向上挖去，只需晚那么一点点，只怕晚那么一点点……
“求你，不要死。”
他梦魇般的喃喃自语着，仿佛若是失了这个念头，他也会随之倒在这片泥泞中，死去。
明曦的五官终于出现在天光之下，雨水冲刷掉他脸上的所有污垢，她干净的眉眼坦露在长风面前，长风将她的脸捧进自己的掌心里，颤抖着喉咙里的每个音节，急急的呼唤她的名字。
他没再唤他“主子，”而是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叫了她的名字。
“明曦！”
指间苍凉如久，明曦阖眸深深，安宁的神情倦在眼角，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静谧的好似永远都不会再醒来。
天空骤然劈来惊雷，蜿蜒的雷电在天幕展开深淬，风汇入眸中，凉凉的拂湿了热泪，一席黏稠黑衣的长风跪在明曦身边，刀砍斧劈，遍布身上每一寸伤口都在向外淌落着气力。
他唤了明曦很久很久，很多很多声，直到大雨倾覆，颓唐了苍草渐渐，淅沥梦雨纠结为虚无中的一个焦点，他的眼底缓缓漫上黑色，终于失力的瘫坐在泥泞中。
粗粝的掌心仍旧稳稳捧起明曦的头颅，她的半边身子躺在泥土中。长风竭尽全力的抱着她，竭尽全力的望着她终于近了的眉眼，轻泠的眉眼扫去遮蔽的云雾，光华肆意。
他原以为，她笑时最好看，如今却觉得，他笑与不笑时，都美的让人心颤。
雨水从半空坠落，经风吹乱褶皱倾斜如幕，黑色瞳孔黑晶石般烁着阴凉的光，仅余的温厚热度团聚在漆黑的瞳仁之中，悲伤在此间燃起最后的火苗。
长风隐忍的泪作为注脚，一滴接一滴的刻在他的眉，是以他追随着自己随泪落下的残凉破碎的心，慷慨的伏下身子，唇瓣抵在她如死人般冰凉的薄唇上，翘起柔软的舌，呼吸柔弱相抵。
失去，一次便够了，那割骨挖髓，恨不得己身之痛，一次便够了。
“求你，回来。”
长风在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一次又一次，以乞怜的姿态，以绝不少于他歌声中所蕴的情深，一次又一次，一字又一字。
若是用自己身上天下最残酷的刑罚换她的性命，长风愿意。
若是用自己的性命换他的性命，长风同样愿意。
明曦，亦是宁昭昭，无论是谁，都是幽居在他长风心口之人，他不再逃避，终于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