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南宁州下起了百年不遇的鹅毛大雪，雪花飘落在整个大地上。
从高空俯视这银装素裹的大地，总是让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之感。
突如其来的大雪让人如入梦一般，美轮美奂的雪花像那仙女下凡般缓缓的飘落大地，落地后又像那山中捣乱的精怪般使得各路的行人都举步维艰。
“ 雪花飞满天，冰封万里城”这难得一见情况对于不愁吃喝的富裕人家来说不过是一场美景。
对于那些连最基本温饱都解决不了的穷人人而言，这场突如其来大雪就是百年难遇的雪虐风饕。
今年的大雪过后，不知要有多少无家可归的人，饥寒交迫的死在风雪中。
在南宁州北部比较偏远的大山里，立着一座历史悠久的城池。
在城里有很多的车马行人，商铺也遍地都是，很似繁华。
而城外却尽是连绵不绝大山，除了纵横在大山里不知去向官道外，并无其他稀奇地方。
在景瑜城外远处的大山里坐落着一座有百来年历史的道小观。
小道观的外表看起来有些破旧，但也能遮风挡雨。
在道观的山脚下住着二三十来户村民，前些年的这个时候山上道观处都会有举办一场热闹的庙会，村民们纷纷上山来为明年求福或者赏景。
今年的冬天来得有点早，谁也没想到会一夜之间大雪封山，从封山那天起就没几人再来山上过。
其实就算没有这次大雪封山，恐怕除了那些上了年岁还能走路的老家伙愿意来送点香火钱米粮给小道观。
就没有多少人村民愿意再来看这座曾经救济过他们祖辈的小道观了。
很多村民在进入中年后就没怎么再来过山顶，大多数的人也只是在半山坡看看风景就回去了。
来过道观的老人都知道在山上道观内住着一位老道士和一个经常跟在其后面很少说话的小道士。
老道士今年有六十九岁，在过月余他就有七十岁虚龄，老道士是那以故多年的老观主，在逃难的难民中随便收留的一个孤儿。
小道士才十四岁，他是老道人在十年前下山去各地游历时带回来的。
九年前，老道人一路饥肠辘辘背着随身的行李走在回山的路上。
在他经过一处了无人烟山间时，他听到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声。
虽然那时的他以年过半百，还一身正气凛然穿着道袍戴着道冠，但他还是不免有些心跳加速起来。
他拿出自己随身携带木剑，一路提心吊胆慢步向哭声处寻去。
过了几处草丛后，他远远看着那个坐在地上小男孩，那小男孩穿着一件破旧衣服在那里哭的撕心裂肺。
他在远处暗自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把祖传木剑放了回去，然后向被遗弃不久的小孩子走过去。
他看着那眼睛泪光闪闪还有泪水没抹干，看着自己有些害怕的小黑碳。
他心平气和的问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你家大人呢？”
那才有五岁小男孩两眼通红有些害怕奶声奶气看着他，小声的回道：“我……我叫赵平，我父母他们不要我了。”说到这里，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陈文中蹲下身去用自己道袍轻轻的给他把眼泪抹掉，想了想问道。“我正好缺一位小道童，你愿意随我一同回山去吗？”
年幼的赵平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胆怯的问道：“真的可以吗？。”
听到这里陈文中想也没多想就抱起了他，捏了下他的脸，本来还有点怕的小男孩，立马傻笑了起来。
赵平好奇的看着这个穿得和自己一样破旧，胡子却有些花白老人。
那老道人摸了摸他头，哈哈大笑着就把他抱着回了道观。
从那天后小道观外就有了一个扫地小道士，这一扫就是九年。
在道观外有一片不大的院子，院子不远处有一条弯曲的小路，它一直延绵到山脚小村庄去，小路上的石头都是参差不齐的。
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长青树又名也叫万年青，长青树下有一座小坟包，小坟包上没有一丝杂草，显然有人经常在帮它打理。
因为大雪的原因长青树上早已铺满了雪花。
长青树下站着一位身着黑色破旧道袍白发苍苍胡子以花白的老道士，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道冠。
在他不远处是一位埋头扫雪小道士，同样身着黑色破旧厚实的道袍，不过头冠只是扎着一头黑发。
师傅想师傅事，徒弟做徒弟事，师徒俩人并没有闲聊什么，大雪纷飞处只有扫雪声。
虽然大雪封山了，但师徒两人还是能靠着前段时间赚的一些供养钱买的粮食度过这个冬天。
虽然师徒两人很少下山，但有时候山上没人来求福之时，师徒俩人会主动下山给村民们算命解签求个心理安慰，至于算得准不准到不那么重要。
师徒算命解签只是收一两文钱，师徒俩人虽然不容易，但也不会多收穷人钱财，虽然他们很穷。
住在山脚下的大多数村民都是因为各种天灾人祸逃难到此处的，大家都不是很富裕。
从山上小道观向山下小村庄望去，会发现这座银装素裹村子，也是雪景里的一部分，可以用美不胜收来形容。
小村庄一般在吃过午饭后，就会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永远不可能在家老实待着的小孩子们，都纷纷出门去找自己玩得好小伙伴。
闲着没事的大人们也都走出自己家门，有的是去自家的门前扫雪。
有的是出门去找自家对门的邻居开着一些无伤大雅玩笑。
孩童们的打闹声中参杂着一些大人们的谈笑声，其乐融融也不过如此这般，但也只是大多数村民们在享受着这一年之中最清闲的时节。
山脚下村庄的热闹和山上小道观冷清显得格格不入。
往年的雪不是很大时，还会有些闲着没事的村民来爬山，将就为新的一年求福顺便赏一下雪。
就这样大雪下了二天都没停。
白雪披肩的小道观门前，那位小道士依旧还是每天扫着门前的雪，不过看样子也快扫好了。
而前几天那位在长青树下的老道人，每天依旧还是会站在那里想着自己事情。
老道人用那双枯老的手抚顺了一下自己那白得似雪的胡子，然后向正在扫雪的小道士走了过去。
小道士看到师傅向自己走过来，本来想放下手里的活的给师傅行礼的，但老道人摇了摇手，示意他不用如此，他也没多想就继续扫自己的雪。
站立在离小道士五六步远地方，老道人没有说话，他只是抬着头望着这满天纷飞的雪花，那白无一色雪飘落在他那张面容憔悴脸庞上。
他低下头看着那位扫雪的少年，那饱经沧桑脸上显露出难得一见的慈祥笑容。
他静静地看着那扫雪的小道士，静静的过了一会，才对小道士问道：“平儿，你随为师上山是不是有九个年头了？”
“是的，师傅。”那正在扫着雪的小道士，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回道。
他不知道师傅为什么突然会问起个问题，平时师傅都是很严肃，除了问一些书上问题，很少问这些的。
“唉！想起就像昨天一样，这一晃九年就过去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也许为师不能陪你走过这个冬天了，到时候你就下山去吧。”老道人走过去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花，沧桑地感叹道。
“师傅你的身体那么好，一定不会离开我的”小道士使劲拿着手里扫把，心里难受的说道。
“平儿，为师自己身的体如何为师是知道的，人有生老病死你不用难过的。”老道人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心情复杂的说道。
这句话，曾经也有一个老人这样给自己说过 ，当时觉得就是安慰自己的话，现在想想好像还真不是那回事，所有人都要走过这条路的。
但想到自己这弟子还小，所以他还是安慰道：“如果哪天我真的走了，你不用伤心的，真没毕要，毕竟人人都有生老病死，老夫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很幸运的了，不可在贪心什么了。”
看到赵平似信非信样子，他就扯开话题道：“我记得你上山的那时还是个六岁小屁孩呢。”说到这里老道人难得的笑了一笑。
忧心忡忡的小道士看到师傅笑话自己，虽然心里很难受，但还是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傻傻的跟着笑了起来，好似忘记了师傅刚才的话。
老道人看了看他那傻样，一手放在他肩膀上，笑了笑又继续道：“我的平儿还是和当初一样，没什么太大变化。”
说到这里，老道人就开始回忆了往事自言自语说了起来。
“记得那时的你随我刚上山，不哭也不闹，就那样傻傻的听我给你讲了一早上的书。
每当我一停下抬起头就看到你那一双小眼睛偷偷朝我瞅过来，我还以为是你听不明白呢，害为师我又讲解四五遍，你还是继续瞅我，害得为师差点以为我收了个傻子徒弟呢。”说到这里老道人脸上笑容更甚。
小道士看到师傅高兴，也笑着说道：“师傅，那时候徒儿还小不懂事，师傅不是也说好汉不提当年勇？”
老道士笑骂着说道：“你还好意思说呢，当时我问你看我干嘛，你什么也不说，就干巴巴看着我，要不是看你都快把我那可怜的笔咬烂了，我可能都还不明白呢。”
小道士被师傅这么一调侃，他傻笑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不过平儿也是乖的，很让为师我放心，很幸运有你这样的徒弟，唉！不说也罢。”老道人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给小道士说。
看到师傅这么伤感，少年不知道怎么安慰师傅，只得尴尬的没说话。
老道士慈祥地又问道：“我前些日子给你的那本书，现在看得如何了，应该能记下来了吧？”
看到师傅不在那说那些往事，少年不在尴尬了。
他尊敬的回答道：“回师傅的话，那些书徒儿闲暇时间都在翻看的，现在以经重复看了好几十遍了，都能记下来，就是不懂得上面有些意思。”
老道士满意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平儿，你能把为师话放在心上，为师很高兴，至于有不懂得的明天早上，晨课时我在给你讲解吧。”
“好的，师傅。”小道士老实回到。
“嗯，那你去做自己事去吧。”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老道人就孤身的朝道观内走去，留下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小道士。
第二天，少年来到老道人门前，门早以打开，少年缓缓走了进去，老道人坐在蒲团上，开口说道：“坐吧，有什么不明白说来听听。”
“师傅，恕弟子愚钝，那句‘外善者心可善？外善者心不善？’什么意思。”小道士也没矫情的提问道。
“善有真善和伪善，人也有真好人和假好人之分，这句话主要是说凡事都不能以外表来分之”老道人点了点头说道。
“那真善与假善是如何分呢？”
“在事情真假难辨之时，第一件事就是先冷静下来思考，至于这真善和伪善，那就要看对自身是否有利了。”老道士不急不躁为小道士解释着。
小道士不解问道：“师傅，弟子还是有些不解，我们修行之人不是应该行善积德吗？为何又要只顾自身利益？”
老道人笑了笑说道：“问得好，不过你年纪还尚小不知道山下人心有多黑暗，有些更是无情无义之人，我所说的山下，当然并不只是山脚下，而是更远的山下……。”
为小道士解释这些后，老道人就自顾自说道：“山下的有些人，早以不可以用人来视之了，你下山时一定要能屈能伸，还有什么不懂的你一并说出来吧。”
“有善者可为，无善者不为……？”
师徒俩人一直问答到午时过后才停下来，这也是小道士上山以来师傅说道最长一次晨课。
一个多月的时间转瞬即逝，雪花满天飞舞着，这短暂的一个多月对那位即将离世老道士来说，过得很慢长，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可能真的走到尽头了。
虽然他还不想现在离开这里，但他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说到底他也只是放不下那位小道士。
他今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赵平长大，没能为他加冠，他不知道自己离开后赵平那孩子该何去何从。
而那个还不知道师傅即将离世的小道士，还是每天坚持着每天听完师傅早课后，就去道观外扫雪。
冬至的这天，老道人为赵羽准备好一些下山必备东西后，就艰难走到一副画着仙风道骨同样白发苍苍老道士画像面前，这是他师傅留下的画像。
想曾经的他也还是一位少年郎时，也有着一位同样疼爱他却不爱言笑的师傅。
不在是少年的老人看着画像自言自语道：“师傅，徒儿终于能去找你了，但是徒儿放心不下我的小弟子，你能告诉徒儿该怎么办吗？”
除了窗外雪风在呼呼作响，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唉！也许这就是他的命吧！”半响无语的老道人叹了一口气。
老道人从思绪中走了出来，他佝偻着身区走向窗户边，孤寂的站在窗户的边 上，看着那位还一无所知还在扫雪的小道士。
那小道士在大雪中孤独的背影，让这位大半辈子没流过泪的老人，流下他在世间最后的一滴眼泪。他转身向里屋走了回去，这一次转身将是师徒俩人的阴阳两隔。
冬至是一年中最关键的时节，过完这天就证明也没几天就要到下一年了。
这大雪并没有停止的征兆，雪虽然没停，但也挡不住村民们去城里买年货热情，村里面热闹非凡，山上冷淡得白雪纷飞。
在这人人欢喜时节里，却有一位少年郎，跪在老旧木床面前双手抱着头无声痛哭着，他手里死死地攥着一封信，他虽然早就知道师傅会离开，可没有想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他不敢哭出声来，生怕打扰到躺在床上“休息”的老道人。
在他的身边摆放着一把不知什么材质的木剑和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包裹，还有他手里打开过的一封信，这三样东西，就是他师傅留给他的最后东西。
信上写到：“把我和你师祖画像一起埋在道观外那棵长青树下吧，不用为为师办什么后事，为师穷了一辈子也没什么留给你的，那几本书和一点钱财就留给你，本来想成年之时在给你加冠，可命运多舛，只能提前给你加冠了，你好自为之吧，我也该找自己师傅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别让为师失望，下山去吧……。”
道观外风雪大作，吹的长青树上叶子唰唰的作响，好似在为老道人做最后送行。
从那以后，道观外不在见那位扫雪小道士，道观内也从此无人在来过，所有人好似乎都忘记了这古老的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