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物跟我肯定八字相克,五行不和。晕头胀脑的一上午,除了头疼上两节的课程和作业,就是头疼新课程和新作业。一个高中物理完全不开窍的人类,估计她的无知程度让略微懂一点儿物理的人都很不好理解。我就是那个不被理解的外星人。
每堂课老师都会负责任的告知我们答疑时间和地点。可是我真不好意思用初中生对物理的理解去请教大学教授,我感觉亵渎老师的学识。高中物理成绩长期不及格,我一个理科生靠着语外两门文科的优势去背分,平均分也就可以扯平一些。学分制要求我们每一科至少要达到及格水平,我真的是很无助很绝望的。
每次上完大物课我都是很悲愤的心情,以至于要在三食堂吃三块钱的土豆炖牛肉再加一份一块五的炸鸡排。鱼说干嘛这么心急,学期才刚开始,时间还多的是。可我太了解自己了,一开始,我就清楚的看到了结局,那肯定是个悲剧。我正在郁闷的大嚼特嚼,故意把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这样嚼起来非常过瘾,好似撕烂了大物课本一样的快慰。鱼坐在我对面,本来很温柔的在吃一份糯米藕,忽然向我这边伸了伸头,我也默契的把头伸过去听她耳语。
“斜后面,是不是你那个师兄?”
我满满一口饭险些呛出来,吓得鱼赶紧退后同时用手挡了一下脸。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下,不是师兄是谁?他跟三个男生坐在一起,正埋头吃饭,并没有注意这边。我于是调整节奏,开始细嚼慢咽,再不敢大声呼喝,悄无声息的用餐,蜕变成一个淑女。出了食堂门,暗骂自己没用,因为刚才见到师兄的那点儿紧张,胃里面鼓胀胀的很不舒服。
后来我都装作不知道,没敢再回头张望,等吃完饭端着餐盘站起来,师兄已经不见了。怅然若失的表情被鱼发现,她笑我少女怀春。我竟找不出词儿来还回去。
中午照例去水房打水,回宿舍休息一会儿再去上课。
山大的水房也是风景。大伙儿为了节省时间,尤其是体力,住的楼层高的同学,早上去上课的时间就把空壶拎下楼放在水房门外,回宿舍的时候打满了水再带上去。所以每个水房门口总是丢放着千八百个五颜六色的水壶,远远望去,琳琅满目,煞是壮观。新生宿舍在六层,我们也效仿老生,每日信奉山大校风如古时一样淳朴,虽然夜需闭户,但可以路不拾壶。
大概今天有师兄急着洗头约会女朋友吧,我与鱼如双生般的两只壶只剩下鱼那一只落了单,孤零零的煞是凄凉。倒不是多心疼,一个暖瓶而已,不过总不如不丢心里舒坦。鱼去打水了,我百无聊赖的在外面踢石子等她。本来我只是随便踢踢,突然觉得发泄一下丢壶之愤也未尝不可,于是冲着无人处大力抽射——!石子准确击落一架行人……行人于是停下了脚步。
没有热水喝,原来喝凉水真的会塞牙缝啊。我从低头到抬头做好了心理建设,认命,诚恳道歉。
“师兄?”
难怪刚才低着头觉得被击中的裤子有点儿眼熟。
师兄真倒霉。别人都是被财主家女儿的绣球砸中头得一个好姻缘,他却无辜被我这带着怒火的石子击中了小腿,还留下了一个脏脏的土印儿。
我正要开口致歉,师兄身旁走过来一个高瘦的男生,把手搭在师兄的肩膀上,兴致勃勃的看着我说。
“师兄?”
然后又看着师兄。等着师兄给他解读一下族谱的意思。师兄几不可见的微微皱了下眉头,太阳底下镜片精光一闪,我又想到木暮了。
师兄没理他,看着我说。
“干嘛呢?不去打水。”
隐隐有点儿责备,应该是我把他踢疼了。我赶紧卖惨。
“水壶丢了……”
这下他不能批评我了吧。
旁边的男生见师兄皱着眉头没说话,马上自告奋勇。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
他略走了两步,从一堆暖壶中拿出一只簇新的递到我手上。
“用我的!”
师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显然他同意了这个建议。只是我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我一会儿下课去校门口的超市买一个就好了。”
“客气什么,照顾小师妹,责无旁贷。”
这亲戚认得够快的,我觉得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了两下。
“拿着吧。”
言罢师兄就迈步走开了,跟他一起的男生热情的跟我道了别,也赶上去搭着他的肩膀离开了,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冲我挥挥手。
鱼走出水房就看我拎着一只崭新的水壶正在发愣。
“怎么回事?”
“上楼再说吧,我先去打上水。”
我把事情前后跟鱼细细讲了,鱼乐不可支。说我这踢石子的技术不进国足可惜了,否则我们说什么也能冲出亚洲了。随随便便一踢,就踢中了魂牵梦绕的师兄,缘分不浅啊……好吧,我反正是无法反驳,涮我吧……
“诶,章衡,衡哥,藏奸啊!我打听半天还不得其门,你有内部信息怎么不透露一下。”
老四在路上就开始盘问了。
章衡暗暗觉得确实得回宿舍住一段时间。老四这个家伙虽然自不量力,因缘际会却不得不防。
本来中午他们都是在二食堂吃中饭,今天老四非说什么“总吃一个山头难免生厌,换换山头会别开生面”。不由分说一伙人被拉进了三食堂。大伙儿都心知肚明,不拆他的台,章衡也不作声。等他打完饭,端着饭盘找到老四他们几个坐着的地方,一眼看到斜前方小师妹跟闺蜜相对而坐,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对面的闺蜜正拿她取笑。他跟小师妹吃过两顿饭,知道她饭桌上蛮斯文,吃的也不多。看她的饭盘里今天堆的高高的,想着难道饭量也因着人前人后这么大差别?他不动声色坐在老四身旁,刚好能看到她的背影。听见她在控斥大物。原来这是她的软肋。
老四曲曲咕咕的聒噪,他左耳进右耳出。吃完去放餐盘,看她已经恢复常态,慢条斯理的一条一条夹鸡排。出了食堂去打水,看她自己低着头在水房外,本想安静通过,没料到她头顶长了眼似的一脚踢过来一块石子,竟吓了他一跳,自然而然就停下来。看到她脸上歉意到尴尬的表情,脸色通红。老四借花献佛,把自己因为要住宿新买的水壶送了小师妹,倒觉得老四自有老四的好处,换他是断然不会这么上赶着,没来由的,这么明显讨好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我高中的师妹,我也刚知道,不熟。”
“再不熟你也比我熟啊……忒不够意思了也。”
“别扯上我。”
“行,没问题。那你得给我帮帮忙。”
“怎么帮?”
“电话号码啊!”
“不知道。”
“那几班的?”
“不知道。”
“嘿,那你知道啥?”
“就这些。”
“嘿,你这师兄也忒名不符实?”
“我看一般人。”
“你跟个僧人似的就知道念书做课题,个中好处你怎么能领悟?”
老四得意的自诩专家,章衡便不再理会他,径直回了宿舍。
拿了烟转到水房,四舍门前已经没什么人了,都去午休了。他盯着那片楼梯对面的水房门口,觉得去三食堂吃饭也不错。
老四要他透漏小师妹的电话。知道他也不能说。那天同学会填联系方式,他一下子就记住了。010,北京区号。
几班的?他也不知道。
他发现自己只是见过她寥寥数面,其实并不熟悉,甚至她是几班的他压根也没有关注过。他只知道她是计算机系,信院海潮的新成员,大概喜欢写字,又是礼仪队的,其他好像他也真不知道。
晚上只上了一节自习,就让鱼陪着出去买了一只暖壶。回来的路上两个人一人一支冰激凌。鱼最喜欢巧克力和香草味。说到鱼与冰激凌的故事,是会让人有几分莞尔的。你能不能想象,一个贤良淑德恭谨让的美丽女子回到宿舍,总是让姐妹们一下子就猜到吃过的冰激凌口味,并且振振有词,吃冰激凌就该有吃冰激凌的样子!她固执的坚持,在吃完最后一口美味之前绝不能舔嘴巴,那些痕迹都是甜蜜的见证。
鱼从来有自己的坚持,不很理会别人的眼光,大度接受好友善意的嘲弄。
“只是你怎么还给他啊?”
鱼的嘴角上糊着一块巧克力,边舔冰激凌边跟我搭话。
“我也不知道。等哪天遇见吧。”
“听你说起来,你这个师兄的同学好像对你蛮上心的感觉。”
“你从哪听出来的?拜托你都没看到他好吗?”
“你可以看不出来,但我听的出来。”
“是是是,你就是神仙妹妹。不知道哪家的董永能把你娶回去呢?”
“谁让我心甘情愿的让他擦掉这个,我就嫁给他。”
鱼将挂着巧克力的一边嘴角往上吊一吊,头微微的歪向另一边。
我看着她只有我偶尔才能看到的调皮样子,只好会心的笑笑。
鱼说的那个对我上心,我暗暗捉摸了一下。若是旁的人说,我大概左耳进右耳出,但是鱼是不随便诓人的。我在心里略认真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结论是,应该不会吧。
鱼看出来我在想事情,歪着头微笑看着我。我们相识并不甚久,她却如我腹中蛔虫。
然后她又绕回主题。
“你就打算这样抱着你的单恋,一直下去吗?”
每个女孩都有单恋吧,只不过他一下子从传说中走出来,时不时还很具体的见面,还会说话。所以才让我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吧。也许我慢慢回到原位,还原属于我们之间的距离,慢慢就会让自己解脱吧。
我又进入思想丰富嘴巴木掉的状态。但鱼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似乎等了我一等,又接着说。
“你那个师兄确实很优秀,但是好像没见他有女朋友啊?”
“高中时候他跟一个叫柳旸的师姐公然出双入对,非常登对。”
也只有那样的人,才是般配的吧。心中浅浅的掠过一丝轻叹。
“怎么你们那从高中就时兴从一而终了吗?上回你跟我们说那个燕子和三哥,这回是师姐和师兄。”
“也不清楚,他俩高三时候好像被暴力强拆了,后来师姐好像就转学走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