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月明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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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深夜密谋秦国宫变

“可惜了……”带着援军折返回来的白起,望着风陵古渡头一片尸山血海,不由得摇头叹息了一声。在遍寻不着易恺之后,断定其已遭不测。毕竟,二十多人面对上百号墨家刺客,任他怎么猜想,也是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于是,派了几人前往赵国邯郸,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赵锦,继而打马回潼关,汇合秦军主力回转咸阳。

白起赴燕的一月以后,迟迟不见回转,丞相甘茂的一颗心再也平静不下来。与魏冉一番商量,决意迎回质齐的公子悝。然而,齐王并不知道秦王已死,只怕是秦国迎回公子悝,两国沦为敌对,故而一直不允。一来二去,两个月时间过去,仍无结果,可是嬴荡之死再也掩盖不住了。只得将那冰镇的尸身搬进车撵之中,缓缓进入函谷关,驻扎下来。

“报告丞相,芈王妃与公子稷已经到达潼关……”就在甘茂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快,即刻传令三军,移师潼关!”大喜之下,甘茂急忙领军奔赴潼关,谴魏冉暗赴咸阳,去见右丞相樗里疾。

……

魏冉深夜入咸阳,径直去见樗里疾,而这时的樗里疾官拜秦国右丞相。

樗里疾得知魏冉深夜而来,料定将有大事发生。或许,他已经猜到这事与秦王大位有关。两三月以来,咸阳城街头巷尾早在密传着秦王的死讯,虽未得到证实,但也未必是空穴来风。不及多虑,当即披衣来到客厅。

“右相,大事不妙了……”魏冉一见樗里疾,急忙拱手一揖。

“何事惊慌至此?”樗里疾赶紧扶直魏冉,从其神色可见,自己的推断显然是准了。

“大王驾崩了……”魏冉再次跪伏在地,装作一副悲伤的样子。

“何时的事?”樗里疾虽然早已猜到,闻言后仍是惊得后退了几步。

“三月前,大王在洛阳王畿举鼎,失手被砸而死。”魏冉知道,樗里疾一向以聪明见称,人称“智囊”,要想在他面前撒谎,哪有那么容易,只得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

“大王糊涂呀……堂堂君王之尊,怎能以身犯险?”年老的樗里疾一声长叹,当场跌坐在地。许久,缓缓起身,扶起魏冉,“为何时隔三月才来报丧?甘茂他想做什么?”

“右相容禀,之所以此时才来报丧,其中另有隐情。大王驾崩前,曾诏命由公子稷继位,而公子稷却远在燕国。为怕王位空虚,引起列国觊觎,甘丞相只得一面谎称大王染病,一面派人入燕,迎回储君。”魏冉将一套早已编织得天衣无缝的说词,及事情的始末,真假掺半的说来。

“燕国虽远,也用不着三月时间呀。”心思细密的樗里疾,哪能漏掉半分蛛丝马迹?

“来去燕国最多一月,但公子稷的行程却不太平。不知是哪来的杀手,一路围追堵截,几次遇险。好在赵君极力相助,派出人马护送,这才有惊无险。”魏冉又是一阵说话,听得樗里疾连是摇头。

“既然封锁了消息,哪里来的刺客?莫非……”樗里疾苦思一阵,终于有了头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连自己都曾听到风声,那些处心积虑的人岂会不知?既然嬴荡已死,其弟嬴壮最有机会继位,然而遗诏的内容却不是自己。如此一来,若嬴稷又死,就真没有人能阻挡他了。

思虑及此,当机立断说道:“甘丞相的用意,老夫已知。公子稷既已归来,王位就理所当然的由他继承了。”说罢,顿时面北而拜,喃喃道:“老臣定当遵从先王遗命,极立拥戴公子稷为王……”

和着魏冉一番商计,回房披上战甲。集结了咸阳守军,包围了秦王宫,为嬴稷顺利回宫开道铺路。

“大胆樗里疾,竟敢调兵包围王宫,意欲何为?”身高八尺的嬴壮,领着三千护卫军堵在宫门,手握长剑,指着须发花白的樗里疾。

“大王发现宫中有人生乱,密使老臣前来平乱!”樗里疾将一卷早已备好的诏书摊在手中,当众宣示道:“此乃大王诏书,谁敢阻挠本相执法,立斩不赦!”

“不知是谁生乱?”嬴壮明知他冲着自己而来,仍是明知故问。嬴荡的死和甘茂改诏,他早已得到消息。白起赴燕的同时,他已联络了柏夫氏墨者进行截杀。只是他万没想到,柏夫氏竟是一群草包,不但没能杀掉嬴稷,反而使其得到赵国的帮助。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派出嬴剑率了两百死士守在安邑。更没想到的是,嬴剑死了,任务也没完成。

“经查,季君嬴壮结党营私,贪脏枉法,更是勾结魏国,图谋我大秦河西之地。即日起,削去嬴壮爵位,免除一切职务。若是认罪伏法,从轻发落。否则,斩无赦!”樗里疾一番照本宣科,听得三千护卫军哗声大起,人心动摇。

“无中生有……无中生有……”嬴壮听到那些凭空而来的罪状,气得暴跳如雷。

“来人,擒了嬴壮!”樗里疾哪肯给他多余的机会,猛的拔出腰间佩剑,下令进攻……

“谁敢动我儿半分?”就在大军逼近之际,惠文太后领着一队护卫奔出宫门,端端站在嬴壮跟前。看见樗里疾,怒斥一声:“右相好大的胆子,竟敢趁着大王离宫,残害其兄弟骨血,难道你不知秦国姓嬴么?”

樗里疾远远的行了一礼,答道:“太后难道不知,本相不仅是惠文王的托孤大臣,也是嬴姓宗亲?如今嬴姓子弟犯法,就算没有大王旨令,老夫也有权利过问的。”

樗里疾确实姓嬴,是秦孝公嬴渠梁的次子,秦惠文王嬴驷的异母弟,也是惠文王所命的三大托孤大臣之—,也是仅存的唯一一位。

惠文太后无言以对,满面涨红。她虽不知诏书的真假与否,却知这樗里疾位高权重,国中无人能将其撼动。然而,作为嬴壮的母亲,哪有看着儿子送命的道理?当即使出女人天生的本领——耍横。“反正,本宫今日就守在这里,谁想动嬴壮,就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樗里疾气得直吹胡子,却也无可奈何。这惠文太后出身魏国公主,是惠文王的王后,嬴荡的母亲,从来不讲道理。樗里疾千算万算,竟然把她给忘了。

“太后,大王和季君都是您的儿子,为何存心偏袒?”说话者,正是魏冉。

惠文太后一瞧,这人正是芈氏的兄弟,气便不打一处来。想当年,芈氏才一进宫,便使得惠文王被其美色迷惑,令自己失宠。如今芈氏被质押到燕国,他一个失势的小舅子,哪有资格在这种场合说话?怒道:“小野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这一骂,直指魏冉是芈氏母亲改嫁所生的下贱身份。

魏冉不气反笑,直接避开惠文太后的人身攻击,“太后能够偏袒一时,恐怕也不能偏袒一世。待到大王回来,到时就不止兄弟反目,恐怕母子关系也不好处理吧。”

“你……”惠文太后气得咬牙切齿,转念一想,此时公然与樗里疾作对,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不如等到嬴荡回来,或许还能求情,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纵然不济,也能保全嬴壮的性命。如果此时一味的负隅顽抗,只怕拼得你死我活,到时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思虑及此,心念一动,转头望下嬴壮。

赢壮察觉到惠文太后表情的变化,心中咯噔一下凉了半截。“母后,你可不能信他们的话。”

惠文太后低声道:“要不,你赶紧逃。待到你王兄回来,我再为你求情。”

“母后糊涂呀,前方早就传来消息,王兄已在洛阳举鼎而亡了。”情急之下,赢壮不得不将实情捅了出来。“王兄原本传位给我,却被甘茂改了诏书,身在燕国的嬴稷已经在回国的路上了……”

“你说什么?”惠文太后一听,犹如五雷轰顶一般,瘫倒在地,顿时昏倒过去。可他这一昏倒,却令得魏冉莫名高兴,当即手挥长剑,率着人马冲向王宫。

惠文太后晕倒,使嬴壮变得惊慌起来,指挥着王宫护卫仓促应战。然而,三千护卫军根本不是城防军的对手。加上,樗里疾在秦人中的威望以及秦国法令。拥护造反者,罪及父母妻儿。战斗刚刚才一开始,军心倾斜,无敢助纣为虐者。

由于护卫军纷纷倒戈,嬴壮可谓大势已去。丢下惠文太后,在亲信的掩护下,仓皇逃出咸阳城,往着陇西而去。

樗里疾与魏冉指挥着兵马,迅速的肃清了嬴壮的党羽,软禁了惠文太后,飞马传报驻扎在咸阳城外的甘茂大军。甘茂闻讯一阵大喜,率着大军直入咸阳宫,当众宣告了嬴荡的死讯,又宣读了所谓的“遗诏”,使得嬴稷即位成为合理合法的事实。

三天后,秦国举行一场隆重的葬礼。一月后,又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登基大典。嬴稷坐上秦王之位,追谥王兄嬴荡为武烈王,史称秦武王。樗里疾平乱有功,封为严君,仍任右丞相。魏冉因功封禳侯,任大良造。白起封左庶长,既是官职也是爵位。只有全盘策划者甘茂,不升不降,不赏不理,军权反而被魏冉和白起分理。

“气煞我也!”甘茂回到府中,盛怒之下拔出佩剑,将堂中一张书案劈成两半。门客见状,上前躬身一礼,“丞相,太后和大王之所以不封赏您,想必是对你存有疑心。而且樗里疾好像知道了遗诏的真实内容,曾在先王灵前发誓,一定要诛灭国贼。”

甘茂大惊:“知道遗诏内容的人,我都处理了,怎么会走漏风声?”

门客答道:“您觉得魏冉是个甘居人下的人吗?其实他一直都想赶走您,自己坐上丞相之位?”

“什么?”甘茂的惊诧程度比先前更加夸张。也顿时明白过来,芈氏和嬴稷觉得自己不忠也就罢了,樗里疾怨恨自己也就算了,可是魏冉却被他视为心腹,手里捏着自己大把大把的证据不说,还在暗处捅刀子,防不甚防啊。当即心一横,遣散了门客幕僚,封金挂印,逃出秦国,往着函谷关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