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月明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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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权谋与阴谋(二)

赵雍四下一望,呵呵笑道:“锦儿,你这府上也太小了,还是搬回宫内去住吧。孟姚寂寞时,也好陪陪她。”

赵锦咯咯笑道:“兄长就别操心了,锦儿虽然住在宫外,却离得很近。每日早晚,必进宫中给嫂嫂请安。”

“你呀,拿你真没办法。”赵雍无奈一笑,满眼皆是慈爱和宠溺。继而转头望向易恺,问道:“易兄弟不住国宾馆,却在这小院里栖身,是否习惯呀?”

易恺抬手一拱,言道:“多谢国君关心,这院已经不小了。再说,易恺能与几位朋友共居此处,其乐融融,世上哪里还有如此惬意之处?”

“你这么年轻,便能如此豁达,寡人真是佩服!不如,陪我在这院中逛逛?”

聪明如他,怎不知赵雍有话要讲。当即俯首作答:“国君是主,易恺是客,还请前面带路。”

于是,二人留下赵锦等人,一前一后,悠闲而淡然的游走在小院的水榭之中。

“听锦儿讲,易兄弟常有奇谋,高瞻远瞩,对于寡人胡服骑射的构想有何见解?”赵雍决意用他,不仅是欣赏他的武艺,还想听听赵锦口中这位奇才,对于政治的观点。所谓志同才能道合,否则像赵成一样保守,一样愚不可及,岂不是白费了心机?

“易恺之见,未必能为国君分忧,但我能肯定的说一句,您的改革并不完美。”

易恺知道,历史上的赵武灵王确实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胡服骑射之所以能够成功,完全是因为他打破传统,别具一格,具有一般人不曾想到过的长远的目光和胆略。

赵雍突然停下脚步,吃惊的望着他,眼神里闪出一种疑惑。“不完美?此话何解?”

易恺不惊不惧,说道:“胡服骑射确实是一个惊人之举,打破了传统思想的禁锢,勇于向对手学习,取长补短。但是,您的改革并不彻底,许多陈规陋习仍然无法根除。比如,我当天夜宿王家,恰逢官府前来征兵。老王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让他们藏匿起来,这就足以证明赵国的徭役之法不得人心。”

“竟有这事?”赵雍神情严峻的问道:“依你之见,症结在何处?”

“首先,百姓不但没有积极的响应征兵,反而逃避,原因在于国家的政策还不够好。就像老王一样,儿子上了战场为国卖命,自己在家依然要缴纳赋税钱粮,于他们而言,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好处,没有调动起他们的积极性。”

赵雍思索片刻,又问:“如何才能让百姓们踊跃参军,让将士们舍身忘死?”

“比如,您下一道命令,免除服役家庭一半的税赋,实行严格的军功制度,做到有功者赏,有过者罚,庶民可凭功劳升迁。如此一来,必使国人大受鼓舞,争相立功。”易恺的言论,完全是参照了后世各朝各代的制度,但在赵雍听来,确实是一个无比高明的主意。

赵雍赞赏的点了点头,继而说道:“想来你也知道,寡人一心治军,政事上却少有过问,全凭着相国打理。他若不同意,又当如何?”

绕了个大圈,终于问到了正事上。易恺不假思索的答道:“国君贵为一国之主,不能事事操劳。但您的臣子,应该听您的话,而不是您处处受制于他们。相反,他们只是决策的执行者和建议者,一切都得为您服务,而不是为相国服务。所以,您得当机立断,收回决策权,巩固地位。”

“精彩!”赵雍大赞一声。“易兄弟不仅文韬武略,就连言论也是如此的新颖。寡人身边正缺人手,特别是你这样的人才,不知是否愿意为仕为官,助寡人一臂之力?”

易恺一笑,“我只是嘴上厉害,空谈理论而已,若是做起事来,定会让您失望的。”

赵雍哈哈一笑,悠悠说道:“你太谦虚了,就算只会耍嘴皮子,那也是一种本事。当日,你曾讨到秦国十五城,也曾救过寡人性命,就凭这些,也该得到厚重的赏赐。更难得的是你与寡人意见相同,志气相投,真可谓相逢恨晚。不如,这就封你为君,江山与你同享,如何?”

易恺闻言,简直受宠若惊,当即弓身一拜:“易恺一介江湖浪子,怎能受此高官厚禄?若您真的这样,我只能连夜出逃了。”

见他言行举动,赵雍很是欣慰。一个能文能武且没有野心的人,该得多么难得。当即将他扶起,恳切言道:“寡人想要彻底推行胡服骑射,却遇众臣掣肘,人心向背。正如你所言,只有收回君权,才能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说来惭愧,寡人身边已经无人可用,为此食不甘味,终夜难眠。”话语及此,终是长叹一声,继而双手抱拳,身子半弓,向着易恺一拜:“易兄弟文武双全,赵雍拜请你入仕相助!”

易恺见到赵雍此举,顿时吓了一跳,跟着一拜到底。想他堂堂国君之尊竟然迂尊降贵,礼贤下士,态度之诚,心志之坚,令人大为感动。继而想到自己回到未来的机会渺茫,赵锦的一番爱慕之情难以辜负,在这乱世之中,总该安身立命。

心念一起,不禁答道:“易恺愿为国君效力,但请示下!”

言下之意,已经完全答应下来。赵雍正身扶起易恺,禁不住心中的激动:“欲要亲政,必先得权。如今邯郸城防尽皆掌握在相国手中,若不夺回,万事难成。”

“您想让我出任邯郸将军?”显然,他也听说了赵晋被刺一事。虽说这个职位并不是多么高级,但却是重中之重,安危与否,关系到整个国家的命运。赵雍能以如此重任相托,将军权转移到一个外姓人手中,足见其真诚与胆识。

易恺自是知道赵雍接下来会有一系列动作,而拿回邯郸城戍卫权仅仅只是开始,也是最重要的环节之一。既然答应效力,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了。当即再次拜道:“易恺愿听君上安排!”

赵雍得易恺允诺,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继而话题一转,亲切问道:“你觉得锦儿如何?”

“公主的人品和才情人尽皆知,易恺不敢评价。”许是知道赵雍的言下之意,怕透露出什么信息,于赵锦的名声不利,故而没有正面回答。

赵雍闻言,顿时哈哈一笑,“爱卿好会说话,不过寡人保证,待你功成名就之时,必要送你一番大礼!”

话接话,易恺又怎能不知其中深意?当即弓身一拜,言道:“君上厚爱,易恺必效犬马之劳……”于是乎,水榭里再度传出一阵阵笑声,听得赵锦等人皆是莫名其妙。

……

当日,赵锦的婚配问题被赵雍驳斥,但赵成并没因此而罢休。待到朝会完毕,不带随从也不驾车马,信步走到公主府,想要试探下赵锦的口风,见一见被赵雍视为上宾的易恺。

此时的公主府,自从易恺、墨小玉等人移居此处,变得格外热闹。墨小玉陪着姒灵儿下棋,邹衍在一旁围观。赵锦和易恺则信步于亭台水榭之中,弹琴、对奕,吟笑风月。整个公主府不是欢声笑语,就是丝竹之声。

赵成登堂入室,见着这其乐融融的一片景象,顿时明白了些什么。看那易恺与赵锦,一人抚琴,一人听曲,郎才女貌,完完全全一对璧人。

“锦儿,你可是悠闲得很咯!”赵成远远的一声说话,使得水榭里琴声骤停。赵锦迎面一拜,“叔父大驾光临,锦儿不知,请莫怪罪!”

赵成呵呵一笑,道:“你我一家人,何需如此多礼?今日朝会完毕,路经门前,故而前来看看。”继而,瞅了瞅一旁的易恺,不禁问道:“这便是当日连破大案的易先生?”

易恺闻言,弓身一拜,笑道:“相国大人记性真好,请受易恺一拜!”

赵成笑笑呵呵的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以先生的智慧和身手,屈就在公主府中,确实有些委屈了。”继而话题一转,又再问道:“先生当日勘破两桩大案,却并未查到背后主使,是何缘故?”

易恺一听,顿觉他话中有话。稍不谨慎,便会被他听出端倪,他的势力如此强大,万一狗急跳墙,做出什么违逆之举,不仅害了赵雍,害了赵国,自己也无法全身而退。

于是不假思索的言道:“那柏夫氏墨派行事诡秘,守口如瓶。宁愿承担灭门之痛,也不愿道出幕后主使,真是让人没有办法。”

易恺的目的,不仅想证明线索已断,更想震慑赵成,让他最好收敛一点。

赵成听到易恺一席话,心中无比惊讶。曾听田文说起柏夫氏被人灭门,原来竟是他干的好事。心中不爽,脸上的笑容却从未改变。“真乃后生可畏也,总算彻底根除了柏夫氏这颗毒瘤。”想到账册落到田文手中,已被自己烧毁,他应该没有拿到什么线索。否则的话,他就不会显得如此无奈了。

当即轻笑两声,言道:“本相打扰了你的雅兴,确实不该,只是老夫还有几句话要说给锦儿,你请自便。”说完,领着赵锦边走边聊。

“锦儿,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叔父也老了。看到你们兄妹俩,赵成总算没有辜负先君所托。”

赵成一番话,听得赵锦大为感动。虽然,她知道赵成心怀不轨,但这亲情却是无法改变的。

“叔父说什么话呢,您才五十多岁,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呢。”

赵成感慨一声,笑道:“锦儿好会说话,有朝一日若是远嫁了,老夫可能还不习惯呢!”

说到谈婚论嫁,赵锦不禁面泛红霞。低低道:“您又来取笑我,锦儿身为赵国儿女,兄长和叔父的养育之恩尚未报答,又怎会远嫁他乡呢?就算要嫁,锦儿也不会离开赵国,免得想念你们。”

赵锦这么说,赵成并没感到意外。想她历来乖巧,人也能干,说话做事大方得体,丝毫不像那些娇滴滴的高阁女子。继而话题一转,“你觉得孟尝君田文的人品如何?”

说到婚嫁,又突然提起田文,赵锦仿佛感觉到了什么。

“您别给我提他,锦儿永生永世不想再见此人。”

“怎的?他得罪了你?”赵成原本只想探探她的口风,不料情绪却如此抵触,再结合田文的举动,顿时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他想欺负锦儿,还好我的贴身卫士誓死保护,否则……”赵锦话说至此,想起当天的情景,已是气得面红耳赤。

赵成闻听此言,如梦方醒。难怪那田文不直接去找赵雍求亲,原来症结在此。心里骂了句田文不是东西,口中安慰起赵锦。“锦儿乖,过去的事就算了,叔父若是见到田文,必定为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