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付完钱在摊位前和赖婶闲聊了几句,聊了些小小的事情。
她们这代人忙活了大半辈子,累了大半辈子,所有希望都寄托于自己的孩子身上。她们很有远见,赌上了所有东西,拿自己的汗水光阴作交换,不辞辛劳地下了一盘大棋,即使最后也许要等到几十年后才能有所收益,或是血本无归。
清晨的太阳不是很晒,但是照在脸上让周一觉得有些不舒服,周一不喜欢那种似热非热,似冷非冷的感觉。于是他索性就找片树荫底下站着,埋着头,眯着眼,直到身后被人轻轻拍了下肩膀。
“那,给你的。”
苏晚柠递给了他一瓶可口可乐。
“你说,你为什么喜欢喝可口可乐呢?”周一刚要扭开瓶盖,听她这么一说随即怔住,歪过脑袋表示疑惑的看向苏晚柠。她继续说道:“百事糖分更多,所以第一口的口感会比可口可乐更加丰盈,喝起来就觉得更甜,而且可口喝起来有种酸酸的味道,你不觉得吗?”
女生对很多东西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发圈颜色,饮料牌子,指甲长度,看似无厘头,可要是给机会让她们展开说说,能长篇大论的说上几千字。
周一接着扭开手中瓶盖,小啜一口后舔了舔嘴唇,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说起这个话题就头头是道的女孩,苏晚柠大大的双瞳中也仿佛充满了疑惑。
“一瓶可乐你能分那么清啊?”
“当然啦!每个人喜好不同,你不也说你喜欢喝可口可乐吗?”
周一愣了愣,脑海中的思绪停住,然后突然倒转。
其实他从没觉得百事和可口在口感上有什么区别,更没觉得可口比百事好喝,他一直不是对此非常较真的一个人,除了包装的颜色不同,不然周一从没觉得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卖三块人民币……
……
那年夏天,天很热,烈日顶在每个人的头顶上,照得大家都睁不开眼睛,晒在人皮肤上又毒又辣,人群周围也是处处充满着浮躁。空旷的操场像是被打上了灯光特效一样,亮得有些发白,除了篮球场,大部分地方都是死气沉沉的,只有偶尔几只苍蝇在那飞来飞去,而且那叫声听得让人抓狂。
下午的太阳很大,因为怕晒,体育课上大部分女生都爱躲在树荫底下,刚好学校操场上的东边那有一大片柏树,树枝密集交错,树冠高耸入云,树荫下还有好几条石桌石椅,和阴影外的“光明世界“简直天差地别。男生倒是一脸无所谓,撸起袖子就在球场上到处奔跑,任由汗水肆意的黝黑的脸庞上流淌。
那一天和往常有所不同,周一因为脚伤没好全,所以也就没去打球。觉着坐在女生堆里又有些尴尬,正想起身走动,远远就看到苏晚柠独自一人在沙滩上倚靠着双杆。周一想着,就朝着苏晚柠那走去,赶巧路过的几颗杨树的树荫下有个卖汽水的小摊位,周一听说过,是学校小卖部的老板在这支起来的。周一驻足,在汽水摊位上和老板懒懒说了句:“要两瓶可口可乐。”
摊位的主人是个老大爷,用沙哑的声音回复到:“介意一瓶百事一瓶可口吗,百事卖没了。”
周一被头上那顶太阳晒得烦躁,愣神想了想,“都差不多吧?”于是头也没抬的就应了句“没事”。
周一把两瓶可乐都举在头顶,虽说带来的阴影连半张脸都遮不住,但好说歹说心里得到些慰籍。苏晚柠楞楞的接过周一递来的可乐,眨了眨眼,呆滞的眼神中却也透着一抹惊喜。
“那个,我能和你换吗?”
周一愕然,“换……换什么?”
苏晚柠笑着说,“我比较喜欢喝百事。”她笑得很干净,像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要玩具。说完就举了举手中那瓶可口可乐,刚从装满冰块盒子里拿出来的可乐瓶身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流着水珠。
由于在那个时候苏晚柠和周一就已经认识很久了,两人坐得也近,母亲还互相认识,偶尔还会串串门,关系非常熟络,所以她笑得倒是也极其自然。
周一再次怔住,手上的百事可乐才刚刚扭开瓶盖,一脸茫然的张了张嘴,随即说道:“这…行,行啊,我和你换。”
苏晚柠笑嘻嘻的接过,轻松扭开瓶盖后微微抿了一口,摆出一副满足的表情。
“你也喜欢喝百事的吗?”
苏晚柠双手撑在双杆上,偶尔撑起身子晃荡两下。这片沙滩摆满了健身用的基础设施,靠着围墙,刚好围墙外有几颗杉树,有四层楼那么高,枝叶繁茂,遮出一份林荫。
“我……不啊,我喜欢喝可口。”周一看着苏晚柠,微微笑道。
“那你刚刚干嘛要把可口给我?”
苏晚柠敛起笑容,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毛,语气中充满了疑惑。
“因为,因为我以为你也喜欢喝可口,刚好老板只有一瓶可口可乐了,所以我就让给你了。”
“嗷,原来是这样,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的可乐。”
周一笑着,没继续说着什么,只是扭开瓶盖大口喝了一口,随后皱着眉舔了舔嘴唇。
心里默默想着:“这有什么区别吗?可乐不都是一个味道?”
就这样,周一平白无故的喜欢上了可口可乐。
……
想想,都是初二那年的体育课了,一些记忆总是非常难缠,时不时就在某个时间段突然冒出来,然后打你个措手不及。
不远处两个瘦弱的人影协伴同行,不紧不慢地朝着树下的三人走来。周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会我们去哪啊……”
这般慵懒随和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余生安的。他出来得比较早,和周一苏晚柠他们在树荫下一起等了快有十分钟了。
“不知道,等人都来了再决定吧。”苏晚柠朝后撂了撂自己刘海,零散垂下的几根细丝让她有些难受。
周一白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说,你今天怎么那么积极啊,不像你啊,苏晚柠发个短信你就来了。”
余生安机械般的转头看向周一,咧了咧嘴:“你也不问问她短信内容发了什么。”
一听这话,周一倒是瞬间来劲,扶着树干直直的挺起身子,“什么?”
余生安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快速按动着屏幕下方的按钮,随后一脸无奈的递给了周一,周一逐字逐句的读了出来:
“余生安,我和周一打赌,如果你出来的话他就要请我们吃饭,不许告诉他,我在市政府旁边,来不来看你自己,来的话给我回个信息。”
周一瞪大了双眼,随后不由一笑,“那后来你是怎么发现自己被耍的?”
“我刚来的时候你不在,苏晚柠说你去上厕所了,然后我就问苏晚柠为什么我出来他就请我们吃饭?你和他赌了什么。”
周一勾起嘴角抿了抿嘴唇,一脸笑意的看着他:“嗯,然后呢?她怎么说。”
“她说,‘其实我们赌的是,如果我用一条短信就把你叫出来的话我就输了,现在看来我输了,所以待会请你喝瓶可乐补偿下你,当然你也可以找周一去要那顿饭,他请不请就看他喽。’不过一会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玩,我还叫了李垚胡雯她们。”
苏晚柠在一旁早已难忍笑意,只好捂着嘴巴尽量保持优雅形象。反观周一,一直在那捂着肚子放声大笑,只留余生安一人在那尴尬的站着。
像是沙漠中一颗孤零零的仙人掌。
这时胡雯和李垚两人也从远处走了过来,胡雯轻声问了句:“你们在笑什么呀?”
“一会和你说,我们先讨论下我们去哪玩。”苏晚柠整理了下脑海中翻涌的情绪,敛了敛额前的几缕发丝。
“盘凤山?好久没去了。”
余生安指了指不远处,洋洋说道,手指的方向就是苏晚柠和周一刚刚耗尽全部体力才去过的盘凤山。二人尴尬对视了一眼,随即一起编了些理由给回绝了,余生安见状也不在坚持。
“去,去东塔公园吧?”胡雯提议到,又说:“这里离东塔很近,现在才七点多,有充足的时间可以玩,听说那里新修了一大片草地和花圃,超级美!我们可以去那里野营啊!”
胡雯的脸部表情非常丰富,多到每说一个字就可以耸耸鼻子或者眨眨眼,活泼可爱的样子极其讨人喜欢,活是个开心果。
“我觉得行。”余生安率先表态了,苏晚柠也点点头表示赞同,李垚倒是没做什么言语反应,不过大家都知道,她素来都是这般沉默寡言。
周一环视了一圈大家后,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淡淡说道:“既然大家都赞同,那就去东塔公园吧。我们先分组准备野营要用的材料和实物,一共有五个人,三个人去超市买食材和餐布,另外两个去排队买五张票,我们走到那估计就八点了,今天还是周六,新修缮好的话应该会有很多人去那玩,可能得排挺久的队,刚好你们买完吃的我们就差不多排完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