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黄昏映景。
夕阳下的校园景色,好像总是能让人觉得伤感。人去楼空,寂静成调。没有喧闹声,一切都好似蒙上了一层黑白的面纱一般。
等到打扫卫生的那几人一走,教室就变得很冷清了。周一苦着一张脸,此前他一直埋头奋笔疾书抄写,未曾抬头。
他狰狞着的脸逐渐放松,扭了扭脖子,放下手中的笔,正打算活动自己的腕关节,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眼前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裴清霏还没走。好像在写什么东西。
“裴清霏,你怎么这么晚还不走?”周一歪着脑袋疑惑的问道,他平时基本没怎们和她说过话,但是现在教室只剩两个人了,不说又觉得不合适。
“写作业。”
“不回家写吗?”
“嗯。”
对话简短的结束了,她回应很冷淡,好像不想多说什么。
周一咧了咧嘴,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耸了耸肩就打算收拾起自己的书包。虽然是自己的前桌,却很少和她有过交流。在他印象中,好像也没怎么看过胡雯和她会嬉戏打闹。因为他们学校高二是文理分科重新分班,所以他们认识的时候也才不久。
就在这时,门口窗户传来保安大叔的催促声:“同学们快回家了,要清校了。”保安大叔用长满茧子的手掌轻轻敲了敲玻璃,催促着教室内的周一和裴清霏。周一被声音吓得不由一惊,立马缓过神,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和刚刚抄的《滕王阁序》准备送去办公室。
十一月的晚秋天色暗得特别快,穿过走廊来到楼梯转角处时就不再看得到灯光了,因为每个楼道拐角都是一处死角,没有多余光线射进。而且晚风吹得人也不免后背兴起一阵凉意。
周一走出办公室时,仰头望了望头顶上的天空。这时的景象,好似灰沉中透出一丝黄晕,没有鸟鸣和喧闹,让人有些压抑。
“感觉天色比刚刚进去时又暗下去一些。”周一自顾自的喃喃到。
他穿过走廊,转到楼道口,发现眼前已经是一片昏黑,只能隐约看见楼梯棕红色的扶手,辨别起眼前的景物已经需要定神细看了。他想开灯,摸黑走到印象中开关前,拍了拍开关……没有反应。应该是太晚的缘故,保安已经把电闸给关了。
……
“啊……”
突然,一声尖叫划破眼前的昏黑。
是从楼道中传出来的。还是个女生。
“这么晚才回去的,不会是裴清霏吧?”周一顿了顿,想到刚刚走出教室后还在收拾东西的裴清霏。赶忙摸索着黑暗中楼梯的扶手向着那道声音走去。当他转过第二层旋梯拐角时,终于看见一个短发女生正无助的坐在楼道的阶梯上。他赶忙快步走上前,看到裴清霏把头压得很低,整张脸都埋在自己的胸口,看不到表情,双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右脚踝关节,身子一直在不停地抽搐。
“裴清霏你?”周一看着眼前的裴清霏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张了张嘴又说道:“你的脚?!”
听到声音的裴清霏缓缓抬起头看向周一,虽然她已经努力控制着自己表情,但是周一还是看到那张精致的脸庞中透出的一丝痛苦。
“没事。”周一从她的话中都能感觉到一些虚落。
“你可拉到吧,你的脚踝都肿了。”
“那你还问。”
“……”,周一有些无言以对。他没想到这样身材纤瘦的女生说起话来如此凶狠。但是他大概猜到了,他印象里,这层楼梯有一阶比平常的更低,平常不走这条楼道下去的人很容易会被那一阶楼梯吓一跳,这也是他经常来办公室然后从这条楼道下楼多了得出的经验。周一的教室在走廊的另一头,他们班的大多都会从那一边楼梯下去,但是一般情况保安大叔在清校时都会先锁那一条楼梯的铁门。
他转头看向裴清霏坐着的台阶,果然,就是那一阶更低的……
“应该是这里楼道太黑了,心里害怕没底,被吓一跳身体没法保持平衡才摔的吧。”周一一本正经的说道。
“现在是你破案的时候吗?”裴清霏转头看着一旁振振有词的周一,冷冷的回应到。
“……行吧,我带你去医务室吧,我抱你过去。”
“不要!”周一被她的话直接震住,用呆滞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裴清霏,看着她冷峻的面庞,娇小的身材说起话来却很有威慑力。
“那,大哥,那我把你丢这里?”
“……”
裴清霏沉默,转头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
“你,扶着我就好。”
“大哥,你是右脚伤了,你用左脚瘸过去的话天都黑了,现在都不懂医务室的老师还在不在。”周一顿了顿补充到:“而且现在天已经黑了。”
裴清霏没有继续说话,埋头片刻后,刚刚拉拢下的双眼皮又再次抬起:“别抱,你背我。”
周一轻哼一声,佯装毫不在意的说道:“行啊,如果你不怕疼的话。”
裴清霏歪头疑惑的看着周一,她没懂他的话什么意思。
“什么?”
“我背你,你的脚就悬在空中,你可没法捂着它。到时候,可任由它怎么动了,疼死你……抱你过去的话你可以继续捂着自己的脚踝,这样就不会让它乱动,也不会那么痛了。为你好!又不是占你便宜……”周一缓缓起身,低头看着一直捂着脚踝,沉默不语的她。他能感觉到,她现在应该很痛。只是脸上戴着面具,不得不紧咬着牙关把哀鸣憋在肚子里。
他不想再等她妥协了,这个孤傲的女生也许永远也不会在嘴上妥协。
他扬了扬右手,搂过她的玉颈,左臂穿过她膝盖下侧,慢慢起身。裴清霏瞪大了双眼,嘴巴也微微张开,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不知所措。一开始身体自发的有些抗拒,奈何她右手紧紧的握着自己脚踝,又强忍着疼痛,便没有做进一步的反抗了。
“左手抓住我的衣服。”周一淡淡的说到,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没用低头。
“快走。”裴清霏依旧是冷冷的回应到,可自己的左手还是老实的紧紧揪着周一的校服外套,轻轻咬着自己的下唇瓣,把头偏向外侧。
因为没有灯光,周一不敢走太快,同时也怕一直颠簸会让她抓不住自己的脚踝。当他们走下楼梯来到室外时,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天已经那么晚了?”周一独自感慨到,他向四周来回张望,紧接着又漫不经心向裴清霏问道:“你说校医务室的老头还在吗?”
“他走了。”
“啊?你怎么知道?”周一有些困惑,他本就是随口问一句,没想到裴清霏回答得如此果断。
“他的车不在了。”
听她这么一说,周一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身旁的那座大棚,果然,一辆车也没有了。
“我想想我想想。”周一絮絮的说着,闭着眼睛仿佛在想些什么。
“要不先放我下来吧。”
周一没用理会她,自顾自的说道:“学校附近有一家诊所,先去那看看吧。”
“啊?等会,你确定,你能撑那么久吗?”裴清霏面露忧虑,她可不想半路跌下来。
“还行吧,你挺轻的。”
说着,周一便向校门外走去。当他们经过大门时,刚刚催促过他们的保安大叔一副震惊的表情,瞪大双眼看着眼前动作夸张的两人,急忙将他们拦下问道:“唉唉唉,你俩!什么情况???”
“大叔,她脚受伤了,我带她去医院。”
“唉,不是……”
周一没有理会大叔的接话,头也不回的就急忙冲出大门,向着那家诊所快步走去。他们走出大门后,便是街上拥挤的人群,每当他们从那些路人身旁走去,总是会被投来异样的目光,尤其是大爷大妈。这个时候,应该很多大爷大妈都是吃完饭了出来散步吧。
裴清霏双目紧闭,依旧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脑袋也改成偏向周一胸膛一侧,因为脚踝的剧烈疼痛,面目表情逐渐狰狞,她不得不把自己的脸藏在周一的胸怀里。周一也顾不了那么多,他的头上已经在源源不断的冒汗了,手臂疯狂断抽搐着,即使她不重,一直这样抱着也走不了多远,何况他还要同时负重两个书包,他只能加快自己的脚步,快步踏过一块又一块脚上的彩色地砖。
……
“赖老头,快快快。”周一大步踏进白色门框,熟悉的向着诊所的沙发走去。他还是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慢慢躬下腰,轻轻的放在沙发上,随后马上抽出,快速甩动自己那接近没有知觉的双臂。
“呦,怎么了这是。”一位白发老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扶了扶眼镜看向他们。
“我同学,下楼梯的时候好像把脚扭伤了。”周一紧捂着自己的肱二头肌,他觉得自己的手臂就快要没知觉了。
这家诊所的医生,是周一父亲的至交,比他父亲还要年长。从小看着周一长大,周一每次有什么小毛小病就来他这治。因为老板姓赖,一开始是叫赖叔叔,之后因为都是周一自己来看病,他父亲不再跟来,周一也开始没规没矩起来,为图顺口,就随口叫他赖老头,习惯之后,就不再改过来,赖老头也很是宠爱,由着周一叫,没有生气。
赖老头扶了扶眼镜,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裴清霏肿起的脚踝。裴清霏的表情愈加狰狞,尽管能看出到她在极力克制,可周一明白,素来一张孤傲脸的她能出现这幅表情,应该是痛到了一定程度。
“呦,确实是扭到了,还擦破点皮,怎么那么不小心啊。”老人不紧不慢的说着。
“赖老头你就别吐槽了,赶紧弄些药水涂一涂吧,人家女生都快疼死了。”
“嘿,好好好。”随后就转头向着柜台走去。那座白色的柜子里,放满了瓶瓶罐罐。
“你放心吧,你别看店小了点,我从小到大生过的病都是在这治好的。”周一蹲着身子对着沙发上的苏晚柠轻声说道。
“没事,就是普通扭伤而已,小事。”赖老头听到了周一的话,一边在翻找着抽屉一边转头补充到。
裴清霏没有回应他们两,只是用呆滞的目光看向药柜那头。
没过多久,赖老头拿着两三瓶小罐子走到沙发前。端起一旁的小椅子缓缓坐下。
“姑娘,可以把手松开了,我这就帮你上药。”老人的话很温柔,语气平和得没有一丝波澜,可裴清霏依旧紧紧捂着自己踝关节。
周一见状,轻轻拍了拍裴清霏那只手,“唉,裴清霏,裴清霏,轻轻松开吧,不然医生没法给你上药。”说罢,周一一点点轻轻掰开裴清霏的手指。
“小妹妹忍着点啊,很快就好了。”
裴清霏脸上虽依旧强忍平静,可赖老头用棉签刚一碰到她的脚踝,她的右脚便猛的一抽搐,还能清楚的听到她嘴里发出“嘶”的声音。她握紧双拳,又突然伸手想去触碰自己的脚踝,周一眼疾手快,在她碰到之前紧忙抓住她的手腕。
“别乱动啊,很快就好了。”
“我得先帮你消毒,小妹妹忍着点啊。”二人相继安慰道,裴清霏双目紧闭,脑袋偏向一侧,“恩,没事,不用理我……你可以松开了,我忍得住。”
话音刚落,周一正打算松开她哦手腕。
……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