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陆判逼着废狐得道求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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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跳湖的女子

人间四月是暖的时候,这天的天气并不怎么好,无风无云也无晴,灰白的天使人心里也很低沉,但天地的葱绿看起来依然使人盎然。

他和我说的:阿荼,咱们现在就过年吧。

我一阵奇怪正想出言拒绝。

他捻起手指,手中亮起一片光影,然后抬起胳膊用力朝我挥来。

我蓦然瞪大双眼,光晕散尽后发现身上的衣服不再是黑衣而是明灿灿的黄。我为阿荼时这是唯一一次不穿黑衣。

这颜色我很喜欢,就像河堤旁的油菜花,明艳,朝气。“你怎么能施法术?”

他笑了笑:周围没人啊。

然后取出一个蓝瓷小药瓶,倒了粒粉红色的‘珠子’,那珠子很好看,闪着光很剔透像是玛瑙。他一手捏着我的脸,一手把珠子放到我嘴里。

入口时感觉酸酸甜甜的,还是热的。还没细品已经化了,然后就消散在口中,胸腔里一股热流聚集在那一块儿,暖烘烘的。身上四肢有一股气流来回乱串。

“这不像是糖?”我奇怪的问。

“反正我不会害你。”

我挑了挑眉:既然是好东西你怎么不吃?

“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他抿了抿唇,呼了口气说“你还没回答,要不要过年?”

“不妥,不妥,还是过年时再过吧。”我摆手。

那湖里噗通一声,我们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是个女子轻生。河里随着她跳进去的那刻,溅起了很猛烈的水花。

无奈就是想活的活不了,想死的却死不成,我始终认为做什么都得有始有终,生命也是,该死的时候才能死,应该走于寿终正寝而不是自己,这样也太没出息了。

十月怀胎来了人间,活到此刻,不是为了寻死觅活的。

她入水的时候因为呼吸不畅,也一直扑腾着,轻生的很勇敢但是也很懦弱,我觉得轻生就是自己折磨折腾自己。

陆判也跳进河里,我暗笑他愚昧,明明可以施法。

救了的女子,有些老态,岁月在脸上留下了痕迹,身材也发了福。她躺在地上咳水的样子很像跳上案离了水的鱼。

咳完了水喘了口气她就哭了起来。

人情冷暖,世上就是如此,明白的看不开那么悲伤就是代价。

我和陆判带她去了客栈换了衣裳,喝了口暖茶她才开始讲。

她本是万花楼里的头牌,有艺傍身从不卖身,虽然做的事情算不上光彩,但她也好似只傲慢的孔雀。不做的事坚决不去做。曾弹得一首古筝绝艺名冠江南,再加上那张姿容卓绝的脸。无人不识她冯牡丹。

这个时代里,女子的悲哀在于什么都无从选择,浮萍雨打,飘散无家可归。

冯牡丹遇书生宋城那天她正站在桥上给水里的鱼儿投食,这也是个四月天,那天阳光明媚,一汪碧水在阳光的普射下时不时闪的金光很耀眼。

岸旁的杨柳依依,彩蝶亲吻着油菜花,水里的鸳鸯戏水,还有老叟撑着船从石桥下经过。

“你快看看,这是谁。”

“哼,专抢别人夫家的贱人。”

“下贱胚子。”

那两个妇人字字诛心。

世界上的人不会选择动手,但擅长用语言,嘴巴里的话张口就来,他们不在意,因为受伤的不是自己,多犀利。

她还是静静的投食,就像什么也听不到似的,其实只是为了不起争端,难道叉着腰破口大骂吗?那是泼妇。妓不是娼,她只卖艺并不卖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话,这也算是凭手艺吃饭吧。她其实心里是有泪的,但是只能忍着,不能哭。至于他们的夫家,她离得都有距离,也从未献媚。

突然那个书生说一句:某些人真酸,自己没有本事怪别人。

那俩村妇冷哼了一声就走了。

她笑盈盈看着他。

也许就是从这一刻她动了心,因为从来没有这种人护着自己。

他问:“你怎么忍的下去?”少年一双眉毛生的乌黑整齐,看起来很正气,模样也很端正。

“你不知道么,我自十四岁就来到这里,那古筝作为名坊里的艺妓也是吃了苦头的。如若这点事都忍不了,怎么赚钱。”她声音轻轻柔柔,很生冷。

“你只是为了钱?”

她嘲讽的笑了笑:“公子说笑了,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因为自己喜欢古筝。”他说:“爱好并不是可耻的事情,大大方方说出来。”

那一刻起,她的心如湖心投了块儿石子,起了波澜。其实这个世界带着开玩笑的语气,无形中小看嘲讽了不少人,其实都重伤了,但是显得自己还特别不大气。

“你怎知,我明明就是为了钱。”她继续说着反话笑的笑的眼泪快掉了。

“我听过姑娘的古筝,毫无感情之人怎么弹出旷世绝伦的曲子。”

知己难寻,她觉着自己是高山流水觅知音,明山秀水喜相逢。

你不解可以的,但别把别人往坏处想。你理解最好,懂得蛮重要的。

“自是喜欢的,但是我这身世如雨打浮萍。我爹娘本是宫廷乐师,但是一场瘟疫,我就成了孤苦无依的小姑娘。为了活命就来了这教坊。可以弹古筝也是不错的,我日日赚钱只为了离开。”她那帕子擦了擦泪问道:“公子叫什么名字?”

他说:宋城。

姑娘笑的更灿烂,笃定的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了。你就唤我一声牡丹吧。”

书生说:我是知道你名字的,你的芳名已经传到了京城,谁人不知那句话——江南绝艳冯牡丹,一曲古筝成绝技。

她是怎么爱上他的?因为懂吧。她这条跳上岸的鱼还是被好心人送入了水中。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都是注定的,离散也是,有时候离开一个人不见得是坏事。

看不起你的人嘴里不会有好话,也无需多言半句, 自然你做什么都是错的。冯牡丹喜欢古筝这事,从不曾和别人说过,因为大多数会觉得这是婊子立牌坊。

形形色色听曲的人也不过为看那张脸,要么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有本事财大气粗,真心实意听曲的极少。

这纸醉金迷的楼里,各种姑娘争奇斗艳,她只想弹着喜欢的琵琶,干干净净就好。感情什么的,她已经没了奢求,来这里的大多不会动真情。

这楼厢房不少,嬉闹声也不少,上下两层都几乎是些醉醺醺的人左拥右抱着,鲜艳的颜色铺满了这座楼,它热烈露骨。就像来这里的人的行径,达官贵人在朝廷里做孙子惯了,要么就是公子哥们也缩着脖子压抑惯了,都纷纷花钱来这里当大爷。

“来,喝。”

“不了,不了,喝不了了。”出身的是个姑娘。

“你不是就想要奖赏吗?怎么就不能喝?”

‘哐当’我听着感慨应该是钱袋子扔在桌上的声音。

“这场景我见多了,我们这酒是免不了了。”她说时面色恬静“我少时聪明点儿,这酒几近未曾入过喉。”

“啊,什么方法。”问了我就后悔了,感觉自己特别的八卦,然后立马找补过来:“我多嘴了,当我没问啊。”

冯牡丹拿着帕子挡着嘴巴笑:“没关系,我就是全吐我袖口里,他们还以为我酒量惊人呢。”

这脸上的容颜散尽,但是这一刻我却看到了属于她的少女的娇羞。

“你死的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回话“这人间春光大好,这命都有个本该走的时刻,你还不该走就不能走。”

陆判沉默,静静的听着。

“可是我活着没意思了。”

“他可以再找你也能啊。”我说。

“说的轻巧,我这已经老了。”

我说:“感情只讲缘分,不讲时候,它该来的时候谁也挡不住。”

‘咚咚咚’这时厢房的门开始响了:“各位客官们小店来送午食了。”

小二推门而入,他已经年岁渐长了,他瞧着我身旁的女子感慨:“这位夫人就是冯牡丹吧。”

她惊异:“我都这样了,你竟然还认得出吗?”

“胖点富态啊,而且夫人神采奕奕,才情不减当年。”

也许,这些话能给她力量吧。

她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难掩的笑意泛滥在脸上了。

我看着那人没有影子,我突然瞪目结舌,陆判笑意盈盈望着我。

这人放下饭菜就走了。

一桌的佳肴,看的我已经着急想拿起筷子尝尝了。

“快尝尝吧。”我开口道。

想来这人世间有很多突发情况,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好不容易生在平和时期,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

死不难,可活着才更加有意义。

我在门口看到了黑白无常,好像相逢都是有缘故的,我感慨万千。他俩来拉着的鬼魂,正是冯牡丹活下来的一点勇气。

他来尽生平的遗愿,这一点温暖给了她需要的荣光。想来还是和懂得欣赏自己的人在一起才能幸福啊。

我拿起筷子时也笑了。

“快吃吧。”陆判开口。

“没想到,原来还是有人在意我的。”她感慨:“我以为我真的就这么老去了。”

其实,承认吧,有些事情真的和年纪无关。不论什么年纪都值得被爱,也不应该丧失自信,那太卑微了。

任何一种感情需要的是人格平等,就是彼此看重,而不是有一方会觉得自己是高配,这样永远不会长久。

这感情来去如风般轻浅真不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才能相伴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