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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丝竹大家

穿过大堂的王翠兰三人,绕过曲径通幽的花园,来到大堂后侧的院落,这里远离大堂的喧闹,显得十分的幽静......

不过多时,赵奕便听到不远的厢房处传来琴声,琴声时而欢快,时而缓慢,甚是悠扬悦耳,突然,音色徒然凝滞,不过多时便戛然而止.....随后便传来一阵碗碟破碎之声......

丫鬟回头望了一眼赵奕,脸色微红,也不知是看到他怦然心动还是因为自家小姐的暴躁脾气略感愧疚,开口解释道:“公子勿怪,如烟姑娘是我们这里的头牌清倌人,平日里的脾气也是极好的,只是花魁大赛临近,诸事皆为不顺,所以才这般暴躁......”

赵奕知道青楼女子中的“清倌人”即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欢场女子,她们不光有着清丽脱俗的外表,也会读书写字、吟诗作画,然而才华只是覆盖于欲望之上的一层薄纱,无非是用来提高身价的一种手段而已,当然也有个别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也就另当别论了。

怯生生推开房门的丫鬟轻轻通禀了一声:“小姐,王妈妈和赵公子来了!”,说完便急急忙忙去收拾满屋子破碎的碟片去了......

王翠兰心疼至极,挥舞着香帕欲哭无泪的说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呀!”赵奕跟在王翠兰身hou进了屋,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之人.......

灯光辉映之下,只见一姑娘身着青衣,肌肤若雪,衬托出一种不染纤尘的美丽,一张俏脸清雅脱俗,明丽照人,一只莹润无比的碧玉簪子横插在青丝之上,弯弯的柳眉下一双俏眼眼光凌厉,欲喷出火来......

“妈妈你且听我一一道来,前些时日,托芸儿在云秀轩定制的衣物不甚合体,反复裁剪两三回,姑且也就罢了,丽人坊送来的胭脂水粉,色泽甚微而不凝,定是那滥竽充数之流,还有重金请义山书院丝竹大家方文英公子谱的新曲迟迟未到,这花魁大赛临近,诸事不顺,烟儿如何能不急......”

王翠兰听闻微微一愣,轻声劝慰道:“儿啊,衣衫不合,胭脂不凝,明日再去蜀绣坊挑选几样便是,只是那新曲之事,方家的下人已将定金退了回来,说方公子已为红袖招的若琪姑娘谱了新曲,断无一曲二卖之理......”

“啊!这可如何是好?”如烟姑娘听闻,惊呼一声。

“吾儿休慌,为娘已遣人前往矩州,寻丝竹大家莫清风,想必不日之内,定有回音”,王翠兰自信满满说道。

“可是昔日书院论琴,无论从立意、音韵、技法,莫清风均逊方文英一筹,所谱之曲岂不是.......”,如烟若有所思,一脸疑惑的说道。

王翠兰接过话来,沉声说道:“为娘也知那莫清风略逊那方文英一筹,只是一时半刻,如何寻得那丝竹名家,曲艺高深之人,为娘遍寻义山府技法精妙之人,为烟儿传经授道,只求在技法一途上艳压群芳,不知烟儿意下如何?”

如烟满脸哀怨之色,只得轻声说道:“事已至此,但凭妈妈做主”,抬头望向赵奕,不觉甚是陌生,她以为这是王翠兰带来的丝竹教习,转头向王翠兰问道:“不知这位教习是?”

王翠兰望着赵奕,有好声没好气的说道:“他不是教习,乃是我一远方侄儿!”

如烟顿时感觉奇怪,王翠兰哪里蹦出来的侄儿,不过眼前这公子长得剑眉星目,委实一表人才,而且还是老板王翠兰的侄儿,不由得起身向赵奕鞠了一个万福,柔声说道:“如烟礼数不周,还望公子见谅.....”

“不知公子可懂丝竹之音?”,病急乱投医的如烟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王翠兰突然想起自己这个便宜侄儿好歹也是读书人,说不定也懂些丝竹之音,也是一脸期盼的望着他。

赵奕躬身还礼,想也没想,装逼的客套道:“略懂,略懂......”

“噢”,听到赵奕说略懂的如烟和王翠兰,都一脸欣喜的看着他,此时的赵奕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没事装什么逼。

可是自己装过的逼,跪着也要把他装完,于是他绞尽脑汁的说道:“不就是作曲么,这有何难,取文房四宝来!”

如烟本就是会读书写字、吟诗作画之人,文房四宝房中必备,只见王翠兰摊好纸张,如烟亲自一旁磨墨,赵奕如坐针毡的坐在书桌前,手握毛笔颤颤巍巍,不知该写些什么.......

约摸一盏茶功夫,赵奕开始动笔了,龙飞凤舞的写出三个字:“枉凝眉,“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如烟在旁看得真切,不由得暗暗点头,心道:“居然是一首新曲,自己以前从未听过,这第一句便直奔主题,用词工整,语意优美,只怕这第一句,便不是那沽名钓誉之徒能写出来的,不过遣词虽然精妙,但立意略显不足,且看他下句如何!”

对于这些清倌人来说,长年和诗词歌赋打交道,或许她们写不出一首好曲子,但是经年传唱各类诗词歌赋,要说评判一首曲子的优劣,她们也能算上行家,当如烟再次将视线往下扫去的时候,脸上逐渐绽放出了光彩!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好一个“心事终虚化”,突然峰回路转,化恨为惜,这一句便将缠绵悱恻的情绪描述得剪不断,理还乱。

其实曲子到这里的时候,立意以及轮廓就已经浮现出来了,分明写的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将女子的痴情怨恨表现得淋漓尽致!

古往今来爱情故事一直是诗词歌赋描述的重要题材,也不知多少文人骚客留下千古诗文、古曲代代传唱,虽然遣词造句各异,但大多都传承的直抒胸臆的传统,格调哀婉、凄凉,相比之下,这首曲换了一个角度,如同讲故事般娓娓道来,让人感觉耳目一新!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转眼望去的王翠兰面目早已发生了一些变化,“好一个水中月,镜中花”,王翠兰看着曲谱,眼中泛出盈盈泪花,原来王翠兰早年时也是一名名满矩州的清倌人,可惜她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之人,原本以为可以和他一起双宿双飞,未曾想负心人一去不返,那些年的期盼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那个少女不怀春,那个女子没有幻想过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觅得如意郎君,相濡以沫,但爱情要经得起时间和物质的考验,若爱上错的人,正如曲中所唱的女子,想一想,她的眼中究竟有多少泪水呀,怎么禁得起从秋天流到冬天.又从冬天流到夏天。

如烟渐渐忘却了眼前的一切,融入到赵奕的曲谱之中,只见他丹唇微启,不由自主的将这一首《枉凝眉》唱了出来。

这首曲中本来词就不多,如烟歌声轻灵,仿佛从云端传来........

唱着唱着,“吧嗒.....吧嗒......”的声音响起,晶莹的泪珠便将纸张的两角打湿,赵奕听闻声响,侧目望去,如烟双目微红,晶莹的泪珠从脸上滑落显得楚楚可怜,王翠兰早已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哀伤,仿佛看到负心人离自己远去的那一幕,哭得是梨花带雨,泪流不止......

“婶婶,如烟姑娘,乖,不哭了......不哭了.......”,赵奕顿时觉得惹下大祸,两个女人从刚开始的呜咽哽咽到后面的淘淘大哭,把赵奕吓坏了,心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她们俩怎么了,这个如烟姑娘还好说,这个婶婶也太那啥了吧!”

捅破泪袋子的赵奕连哄带骗,好言劝慰,好不容易这二人才止住哭声,赵奕略带尴尬的说道:“是不是我的字太丑,把你们都丑哭了!”

如烟和王翠兰放眼望去,赵奕这毛笔字歪歪扭扭,像个毛毛虫四处乱爬,又被自己的泪水浸湿一大片,早已看不清最初的样子了,不由得破涕为笑!

王翠兰擦了擦自己泪水,有好生没好气的说道:“臭小子,光会骗婶婶泪珠儿,殊不知有多少姑娘的泪水要被你这小子骗去!”

赵奕正要反驳,只见如烟盈盈一个万福,泣声说道:“多谢公子赐曲,有此佳曲,花魁大赛妾身便占得一份先机!”

“那还用说,《红楼梦》的插曲还搞不定一个小小的花魁大赛,岂不是明珠暗投!”赵奕暗暗心道。

赵奕连忙扶起如烟姑娘,开来说道:“如烟姑娘声如天籁,只可惜节奏和音准上还需要略加练习!”

如烟一脸茫然说道:“敢问公子,何为节奏、何为音准!”

赵奕看着如烟茫然的表情,像要解释什么又无从下口,只能恨恨说道:“什么?这都不知道?”

如烟和王翠兰一脸愧疚之色看着赵奕,好歹自己都唱了十来年的曲子了,居然被人嫌弃,难道眼前这位少年郎才是真的丝竹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