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抚徵与秦无翳异口同声问。
敖战脸色愈发沉重，留下一句，便即刻出了水墙结界。他道：“在这儿等我。”
抚徵张了口，可话音还未出，敖战却已经消失在了结界中。
果然啊，东海龙族的术法，来去就是自由。
“来的人，不会是东海龙君吧？”秦无翳一直瞧着敖战离开的方向，明明什么都望不见了，却还是依依收不回目光。
抚徵垂下视线，又往着旁边的石墩上一坐：“那人的修为远在敖战之上，但绝不是东海龙君。”
抚徵说得肯定，不像是假的，秦无翳便挨了过去：“你为什么这么笃定？难不成，你还见过东海龙君？”
抚徵抬起头，秦无翳一脸好奇，她垂下眼睑，半晌才道：“不管我见没见过，你以为区区一个琅琊城，还值得龙君亲自出马？”
况且，以东海龙君的雷厉风行，要真是他出马，这次又怎会容得她和珝莀来琅琊城阻拦天族杀令？
抚徵摇了摇头：“你赶紧去把还活下来的百姓都聚在一起，不许他们胡乱跑。生死，也不过只在这旦夕间了。”
“好。”秦无翳抬步就走，刚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转身又走了回来，“那你呢？”
“我？我累了，腿酸得很，就不去了，你赶紧去吧。”抚徵果然捶着小腿，一脸懒懒地。
秦无翳也不好勉强她，况且也勉强不来，便只好自己去了。
半日后，秦无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是已经将众人集聚在了一起，也嘱咐了他们不让乱走乱跑。这次的大水突如其来，打了琅琊城百姓一个措手不及，故而好些来不及跑的都相继淹没在了大水之下，逃出来的也不过寥寥之数。
上头一直没有动静传来，抚徵等得也甚是无聊，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白日在云端的那条龙决计不可能是东海龙君，但她也担心，若是白日差点儿现出真身的事情被泄露出去，即便不引来天族追查，就是来了个东海龙君她也是够呛，更何况珝莀还被她给气走了。
这时一个人冷静下来，抚徵在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趁机溜走呢？反正结界里走了个她还有那一样多管闲事的龙太子，有他的灵力撑着，这结界还不至于塌下来。
心里琢磨了好久好久，专注到就连秦无翳唤了她好几声也没有听见。甫一回过神，那张脸突然近在咫尺的出现，抚徵被吓了好大一跳，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
“对不起，我是因为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听见，不是故意吓你的。”秦无翳抱歉地搔了搔头，赶紧退开一些。
抚徵抚着被吓坏了的小心脏站起身，看见秦无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心里已经萌生了要退却的心思，便也没功夫教训他了。
她刚准备要走，秦无翳便上前将她拦下：“大半夜的白姑娘去哪儿？”
“你管我！”抚徵没好气，丝毫没有停下前进的步子。
秦无翳不敢贸然伸手拦她，只跟在身边边走边劝：“白姑娘该不是想要一走了之了吧？”
他大概也估摸出了这个意思，难不成，是白姑娘觉得琅琊城已经保不住了，所以也不想再费力气了？那可不行！
“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了，就算有，也不是凭我一己之力就能够解决的。”这话倒是说得不假，她连敖战都打不过，更遑论东海龙族的其他人。
趁着还没有人发现她的身份，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可是白姑娘为了阻拦大水不遗余力，才全力护住了琅琊城的百姓，眼下事情还没有解决，如果一走了之岂不是功亏一篑？”
“正因为我已经不遗余力护住了一城人，眼下我也没有其他法子了。别拦着我。”
“白姑娘！”秦无翳站在正中拦住了她的去路。
抚徵便不得不停下来，颇有不耐：“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白姑娘留下来。”秦无翳张开双臂拦在前头，平时说话唯唯诺诺的，这会倒是底气十足。
抚徵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不会，是想我带你一起走吧？”
“当、当然不是。”
“如果你想我带你一起走呢，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你肯好好的求求我，说不定啊，我心情一好也可以考虑带你一起离开。如此一来，你也不用担心受了琅琊城的牵累，不是很好？”抚徵倾身，玉手轻轻拍了拍秦无翳的肩膀，吓得他一退三尺远。
“白姑娘，你心里明明也是想救琅琊城百姓于水火的，眼看着那龙太子都肯相助，你为什么不肯留下来助他一臂之力，反而还要执意离开？”秦无翳有些着急。
抚徵诱他一同走而不得，便知他是铁了心的不肯走了，自然，也不会让她走。
“这其中曲折不是你一介凡人能够明白的。”抚徵难得的好脾气肯跟他解释。
其实她若铁了心要走，区区一个凡人怎么拦得住？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想救这一城人的。
但珝莀的话虽然难听，却也并非全无道理。她身上还有未尽的责任，如果单单只是水淹了琅琊城，即便她拼尽全力也救不了一城人，但自保应该还不是问题，但如果天族和龙族介入，那就是另一个结果了。
两人僵持不下，一人铁了心不让行，一人又犹豫着没有强闯，一番耽搁下来，敖战竟然也回来了，而他的身边却还有一个陌生女子。
“哎哎哎，看你后边。”抚徵轻轻拍了拍秦无翳的肩膀。
“白姑娘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我是不会上当的。”大抵是摸清了她的脾性，知道她古灵精怪，秦无翳倒是学乖了许多。
抚徵无言，抬脚就要踹。秦无翳眼尖着躲开，余光瞥到什么，只见敖战并着另一女子举步走来，才知白姑娘并没有诓骗他。
得了，这下是完全不用走了。抚徵双臂环胸，动也不动等着他们走来。
“介绍一下，这是我四姐，敖心。”敖战淡淡启口。
“四姐？那不也是龙族的人么？”秦无翳站到抚徵身边，凑唇轻声道。
“闪一边去。”
秦无翳“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退开了些。
敖战便又给敖心介绍：“白姑娘，秦道士。”
“在下秦无翳。”秦无翳恭恭敬敬的自表。
敖心面容清冷，微微颔首，目光转了一圈稳稳落在了抚徵的身上。抚徵自认没有与敖心见过，也不怕她认出了自己，见她直直看来，也毫不怯色的与她直视，气势倒是丝毫不输。
敖战唯恐这丫头又要说些厉害话来，赶紧将话头岔开：“四姐说，琅琊城之所以会遭遇这次灭顶之灾，全在十四个月前的一桩事件上。”
抚徵低头不言，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似的，敖战只好又继续说：“琅琊城城西有一座天君祠，十四个月前有一晚，一个醉酒的男子误入了天君祠，在天君祠中口出秽言，声声称上天不庇佑他，害得他每每逢赌必输，那次更是连妻女都赔了进去。原本这也只是个小事，即使天君要怪罪也不至于牵累整个琅琊城，可是那日不巧，正是天后华诞。”
闻言，抚徵微微眯了眸，带着三分怀疑之色：“不对呀，天后不是在三百多年前就去了归墟么？天族怎么还要庆天后华诞？”
“白姑娘倒是对天族的事情颇有些了解。”敖心微微一笑，盯着抚徵清丽的面容和声说道。
“稍微有些灵性的都知道，我要是连这个也不知道，岂不是太过于闭耳塞听了些。”
“说得倒也是啊！”敖心意外的没有继续追究下去，淡淡一笑便将这个话题止步于此。
“天后是去了归墟，但天君天后伉俪情深，即使过了几百年天君依然没有忘记夫妻情。或许正是因为那日是天后华诞，又听到那人语出不敬，故而才降下了杀令。”
天族的事情敖战知道不详，这些也只是听敖心所述，但天君天后伉俪情深是六界皆知，天后去了归墟，天君必然不舍。天族虽然对天后一事讳莫如深，但那日确确实实就是天后华诞，正因如此，天君才会盛怒，因一人而牵累整座城的无辜凡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说错话的只有那一个人，如果上天要惩罚，是不是应该只降罪在那一个人的身上，而不是牵连整座城？”说话的是秦无翳，如果不知内情尚觉得还好，可一听说了这其中的原因竟然是这个，便也有些不忿起来。
敖战不知如何解释，纵然他也觉得这惩罚太过严重了些，但凭他一己之力，是决计不可能使得天君回心转意。
敖心望着抚徵：“白姑娘意下如何？”
乍一被点名，抚徵愣了愣，半晌才缓过来：“我区区一个无名之辈，能有什么想法。”
她倒是有想法，也同样觉得不公，可是谁听呐？
“无妨，左右也只有我们几个在，说的话也不会传到上头去。”
如此说来，倒是非要她给个说法不成了。
抚徵细细观量她，像是在衡量这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假。
敖心化作人身倒也是个清秀标致的姑娘模样，气质清冷也和珝莀有的一拼，但不似珝莀句句冰冷带刺，冷傲又疏离。不论其他，单看样子，似乎也并非不是一个不好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