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白姑娘又傲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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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惑心(一)

四周黑暗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带着浓烈的肃杀之气,就连空气中似也隐隐带了些呛人的血腥味。

前方忽有大团亮光聚来,像是黑夜破了道口子,万丈明光倾泻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簇拥过来,将抚徵团团包围。

抚徵不敢再动,当即住了步,抬袖遮去眼前刺目的光芒。

周遭忽然不再安静,有阵阵厮杀之声接踵而来,那浓烈的血腥味紧跟着扑面而来,直呛得人嗓子发痒,几欲作呕。

似有东西流窜到了鞋底,抚徵微微挪动步子,总带着一种黏黏的感觉。她登时脸色一变,倏地放下遮挡的手臂,低头一望,竟是蜿蜒的血液顺着低处流到了她的脚下。

抚徵心中一凛,惊得迅速跳开。

抬眼扫视四周,方才还安静得近乎诡异的甬道已经消失不见,转而是充满了硝烟的战场。两方的人马拼了全力战斗在一处,刀刀见血,剑剑取命,倒下的尸体已经堆成了山,地上的白骨更是偶尔会露出土面,像世人昭示着这里曾经也如此刻一般发生过这样惨绝人寰的大战,甚至比之更胜。

暗夜覆下,却有火光冲天,将头顶的半片天空都染成烟霞色。

抚徵心口如糟了重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也不能平复半分心绪。她睁眼看着厮杀在其中的人,看着长剑贯穿他们的身体,拔出后伤口里的血液汨汨流了一地,跟地上其他人的血液汇在一处,又蜿蜒顺着沟壑流向其他地方,直至将褐色的泥土都染就成了刺目惊心的红。

有人的尸体倒在了脚边,抚徵吓了一跳,挣扎着想要躲开,脚下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她双手撑地,手掌却碰到了黏黏的东西,抬手一看却是满目的红。

她目赤欲裂,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眼泪如断线的珍珠顺着白皙的面庞滑落,抚徵手掌贴着地面,挣扎着想要逃离,口中却一直喃喃:“不会的,不会的,明明已经过去了,我为什么还会回来?假的,统统都是假的,假的……”

抚徵怒吼一声,心里的最后一丝防线被彻底摧毁,她挣扎,她无助,她愤怒,她心痛……万般的情绪排山倒海一般压下来,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真真恨不得就这样死去才好。

她抑面痛哭,混不知手上的血液已经沾到了白皙的面庞,只有滴滴晶莹的泪珠顺着指尖缝隙溢溢而出。

“公主,公主……”

震天的厮杀声掩盖休了一切,抚徵心痛疾首,除了破声大哭,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场本应该在三百年前就已经结束了的战场。

她的父王母后、大哥,以及华胥死去的千千万万的百姓,为什么,为什么在她好不容易抛开了这些往事的时候,又再一次无情又决绝地将她拉回地狱,拉回这个足足困住了她三百年甚至更久的深渊。

抚徵哭得撕心裂肺,忽然玉肩一沉,她似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愕然转身,面庞上还有未干的余泪,和着沾到的血液混在了一处,瞧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公主,您怎么在这儿?这里危险!”

来人蹲下身子,见她受惊慌乱得如同一只无助的小兔,顿时心痛得被狠狠揪了一把。

抚徵手臂撑在身后,眼泪顺着面庞滑落,也不知是惊得,还是吓得,久久都没有说话。

来人心痛极了,一时又是老泪纵横,伸出手极其温柔地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痕,见她呆呆愣愣的,只当她是被杀戮吓怕了,心里疼得又是一紧。

“公主别怕,臣会保护您的,臣会用性命保护公主,不会让公主受到一点儿伤害。”大来人小心翼翼扶着抚徵站起来,动作格外小心,像捧着一个珍贵易碎的瓷娃娃,生怕一个用力就会捏碎了她。

“大、大祭司?”

抚徵嗫喏着开口,他的手搀着自己的手臂,掌中的温柔穿透薄薄的衣料传到肌肤上,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真挚,竟叫她一时恍了神,到不知眼前是幻境,还是真实。

郁龄子恐她是吓坏了,听她开口不仅带着哭腔,连声音也是颤的,遂也抹了把眼泪:“好公主,这里危险,快点随臣离开,去一个安全的庇护处才是。”

三百年前的思绪被积压了太久,突然一瞬间全部倾泻而出。抚徵愣了许久,除了认出眼前人是华胥除了王上外最尊崇的大祭司,别的,竟觉脑中混乱,一时理不清头绪。

四周喊杀声震天,也不知华胥的子民还能够抵御外敌多久,偏偏公主现在又似被吓傻了一般,郁龄子不敢在此地耽搁,也不管合不合规矩,拉着她就要走。

抚徵被拉得踉跄了一步,突然望着前方瞪大了眼,下意识就要伸手推开郁龄子:“小心!”

郁龄子及时站稳转身,只见面前一个着白色战将装的天兵已经举剑至了面前,他慌忙抬手一指,指尖射出的灵光打在那人长剑之上,“锵”一声,已卸去了宝剑大半的力道。

那人一愣,很快就又执剑刺来,只是抬起的手还未来得及落下,另有一柄长剑已从后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睁大了一双不可置信的眼,想要回头看看身后之人,岂料身体里的长剑已猛地拔出,他口吐一口浊血,应声倒地没了声息。

珝莀站他身后,浑身浴血,手持长剑,脸蛋被脏血污得失了原本的好颜色,唯那双眸子益发坚定,透着视死如归之色。

见到来人,郁龄子俨然松了口气,可落下的气还未顺平,立马又担心起另外一件事来:“不是让你随行保护王上吗,你怎么擅自跑这里来了?王上呢?可还安全?”

郁龄子满心忧忡,难免语气急了些。珝莀面不改色,将随手捡来且已经沾了血迹的长剑丢弃,道:“王上在女娲神殿,特意让我来寻公主,带公主去神殿。”

“女娲神殿……二哥……”抚徵唇瓣翕动,恍然如梦,脑海里的一些零碎片段终于串联了起来。

三百年前,她就是在这一个晚上失去了哥哥,失去了华胥所有子民,失去了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原来这不是梦,是记忆,是她深深埋藏在心底深处从来都不敢去触碰的记忆。

她……竟然回来了!

“不,不会的,不会的……”

抚徵忽然发疯了似地提步就往女娲神殿跑,郁龄子与珝莀皆愣了愣,也不敢多耽搁,当即也追了上去。

一路上尸体已经成堆,不论是华胥子民的,亦或是天族天兵的,他们皆为了自己的信念拼尽了最后一口气,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抚徵快速奔跑着,似已经不管不顾,有天兵举剑朝她刺来她亦不闪不避,似完全没将自己的命放在心上。她虽不怕,却有华胥子民甘愿替他们的公主挡下致命一击,又有郁龄子和珝莀护着,一路虽惊险,但也好在无虞。

女娲神殿是华胥最后的一道防线,越接近这里,能攻进来的天兵简直屈指可数,殿外又有华胥将士守着,一见是他们的公主来了,便赶紧拉开了神殿的大门,迎着他们的公主入内。

抚徵气喘吁吁冲进神殿,遥遥望着二哥白易站在女娲像前,伸了手,俨然是想去碰神像上的女娲石,立即冲口而出一句制止:“二哥,住手!”

白易身形一滞,手也僵在了半空,久久未有放下。

抚徵冲过去从后抱住他,手臂紧紧地圈住他结实的劲腰,一时哭得梨花带雨:“二哥你在做什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又想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字字都如同一根厉刺扎在白易心上,疼得他呼吸一滞。

他缓缓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捧起妹妹的脸蛋,泪水已将血污冲洗得七七八八,还有一些脏污处,他便用自己内袖口处干净的地方轻柔擦拭。

“二哥……”抚徵抑制不住眼泪簌簌而落,手却抓着他的袖子轻轻扯了扯,一如既往跟小时候一样。

白易忽地叹了口气,双手握住抚徵的玉肩,低下头,眸中满是怜爱与无奈,他说:“妹妹,哥哥真的尽力了,可是哥哥还是没能保住华胥,保护我们的子民,哥哥对不起父王母后,对不起大哥,也对不起白氏先祖。”

抚徵泪水夺眶而出,听了这话使劲儿摇头:“不是的哥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真的已经尽了全力了。不是你不够好,是天族欺人太甚,他要灭了我们,不惜代价也要灭了华胥。哥哥,我们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先保存实力,等来日再……”

“阿徵,”白易无奈的将她话语截断,“父王母后还有大哥,他们拼了神魂俱灭也要保卫华胥,二哥是华胥的王上,又怎么可以临阵退缩呢?”

“不是的哥哥,我们不是逃避,我们是保存实力,只要我们还活着,来日就一定还可以有办法回来的。”抚徵哭得声音哽咽,拉着白易的袖子几近乞求,“我求求你了哥哥,你……你别丢下我,我不想一个人,我真的不想一个人,你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