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砍翻一个太子卫率后,突然瞥见姜颖之骑在马上,目光似有犹豫之色。“难道这厮要打退堂鼓?这可不成,眼见着太子府就要守不住了,可不能功亏一篑,况且恩相交代,他老人家还留有后招,需要见机行事。”陆修摸了摸装在箭壶里面的鸣镝,届时,只要鸣镝一响,那边是太子葬身之时。“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让他坏了好事,看来得想个办法除掉他。”
“陆箭,你过来。”陆修将自己的族弟陆箭叫到身边,“一会,这是一支射神箭,你只需如此如此这般...明白没?”
“末将明白。”陆箭抱拳道。
“殿下,我们快顶不住了。”魏云满身是血,跑到大殿。
“顶不住也要顶,成败在此一举。”太子愤怒道。
“殿下,何不调遣后门五百卫率前来助战?”杜礼道。说来奇怪,前面打的火热,而后门却一直在对峙,双方大眼瞪小眼,谁都未越雷池半步。一来是姜颖之不愿扩大战端,另一方面,陆修也有自己的打算,而大将军府派来的一千府兵,又心怀鬼胎,所以造成如此局面。
“好,就调这五百卫率前来助战。”太子道。
“得令!”魏云说完一溜烟便跑出去。
宫外的战斗持续,喊杀声不绝于耳。内宅之中,太子妃紧紧抱住煜儿,心中愈发觉得不安起来。
“晴儿,”太子妃对身边一个小宫女道,“你马上带月华和煜儿到地道去。”
“啊,娘娘你呢。”晴儿道。
“你听我的,你还记得地窖里面有一个香炉吗?你进去后,那个假山与冰窖相通,你只需要往右转动那个香炉,便会有一个地洞出来。如果一个时辰后,我没有下去找你,你就带着月华和煜儿离开那里,去金陵投奔钱家。切记切记。”太子妃急速将这个信息告知晴儿。
“娘娘,呜呜……”晴儿知道,肯定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而月华郡主忽闪着大眼睛,以为是要玩捉迷藏之类的游戏。
然而好奇心驱使着晴儿在通往地窖的假山下面偷偷看着外面,月华也踮起脚,偷偷看着。
姜颖之正骑在马上观战,心中不免疑惑近日的一些变故,突然感觉一阵莫名的恐慌,多年来的征战使他预感到不妙,他猛地将身体一侧,一阵剧痛从左肩传来。冷箭射中了他的肩膀,如果不是刚才那一动作,中箭的肯定就是他的胸口。自己具有强悍的身体,居然有箭矢能够射中自己。
“快扶姜将军下去。”陆修见状大声道。
“如此,这里就交给陆将军了,切记,不可对太子无礼。”姜颖之咬着牙关,强忍着痛道。
“将军放心,这里就交给末将了。”陆修心中窃喜,但表面也不得不装出同情和疾苦出来。
在姜颖之被送出战场半刻钟之后,太子府五百卫率抵达正门,一股生力军注入战场,形势立变。
“看来是时候了。”陆修心道。
“嗖...”一个凌厉刺耳的声音响起,战斗仍在进行。
“报,报......”一个中箭的小黄门闯进太子大殿。
太子大惊失色,“何事惊慌?”
“御林军从后门攻入,朝内宅杀来,奴婢们抵挡不住。两位皇孙已经......”小黄门话没说完,便已经咽气。
太子听完,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旁边侍卫赶紧上去扶助太子。太子稍微清醒,“快从大门抽调人手,随我杀往后宅。”太子细思极恐,大将军府一千多府兵,难道都......
恐怕此时陈珂也已凶多吉少,来不及多想,太子率领数百卫率向内宅杀去。
此时,内宅之中一片狼藉。一队御林军士卒已经拘押的太子妃等一干女眷,在他们不远处,两个衣着锦服的青年躺在血泊中。太子仰天长啸:“痛杀我也!”
“刘恒,你还不快束手就擒。”一个声音传来。
“郭琨,你这个畜生!”太子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怒而骂之。“孤恨当初没有杀了你。”
“哈哈哈......,没想到吧,堂堂太子也有拿我没有办法的时候。说吧,你想怎么死法?”
“孤想与你同归于尽!”太子怒道。
“只可惜啊,老子我还没活够。啧啧啧...,这不是太子妃吗?真的是是端庄秀丽...啊?”郭琨边说边用手去摸太子妃的下巴。但令他所料未及的是,太子妃突然挣脱士卒,用头撞向傍边的花坛......霎时鲜血横流,太子妃惨死当场。
而隐藏在假山之下的小月华,目睹了这一切,在母亲撞向花坛的同一时间,她差点惊叫出来,而一边的晴儿忙捂住小月华的嘴。一边流泪一边对对着月华摇头,嘴里念叨:莫要莫要。只是没有发出声音来而已。而此时的小皇孙刘煜,正在呆呆地看着从身边爬过的一只老鼠。
太子悲愤欲绝,与自己相守十几年的妻子,惨死自己眼前,自己居然无能为力。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自己至亲至爱之人,明明离你只有一线的距离,而你却触碰不到她。看着她绝望而又无助的眼神,你只能在一旁捶胸顿足......
太子遽然放声大笑起来,“父皇啊父皇,这是您的本意吗?”于是将宝剑架在自己颈上,道:“以臣而反君是为不忠,以子逆父是为不孝,为父不能保得子女平安,为夫而不能护的妻妾周全,我刘恒还有何面目再苟活于世。”话音一落,遂引颈自刎。
一国之太子,尽然惨死于小人之手。
残阳如血,对于普通平民来讲,并不知道太子死去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只是听人说太子贤明。或许他当了皇帝自己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繁星满天,王公贵胄相互串联,对于他们来说,太子的死是一次势力的重新洗牌,是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烛光摇曳,对于一个中年丧子的妇人来说,天已经塌下来,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流着浑浊眼泪的双眼,不是悲痛,而是万念俱灰。
“娘娘,陛下已经昏厥过去,刚太医会诊,恐怕是中风了……”一个弯曲的身影对着衣着华丽的女子道。这正是丽妃与郭怀义。
“好,那一切就按照计划行事吧,本宫答应给他们的,就绝不会食言,也希望他们能信守承诺。”丽妃冷冷中带些兴奋。皇帝听说太子果然谋反身死之后突然昏厥,太医道陛下恐怕难以醒来,这绝对是出乎意料的一件好事。否则以皇帝之智,时候必然会发现其中的秘辛。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现而今,皇帝中风昏厥,自然无人追究这场阴谋。至于说皇后,哼,儿子已死,丈夫半死,哪里还轮得到她说话。
相府内。
“太子的几个小崽子都处理干净了吧……”李温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问郭琨道。
郭琨一听冷汗都下来了,“几个大的都在,两个小的一直没有发现……恐怕是趁乱逃掉了。”
“什么?你是说那个嫡皇孙和月华那个小丫头?”李温惊讶道。
“四处都搜遍了,确实没有找到。我已告知大将军,现已封锁城门,哪怕有苍蝇飞出神都,我们也要分出公母来。”郭琨答道。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李温淡淡道。
一场利益分配大战就此拉开帷幕。
却说姜桓之奉命前去巡查东南寻找仙草,自出发后不久,便遇到连续近半月的大雨,正所谓秋雨绵绵。临时征辟的钦差行辕是一个姜姓大户之家,经与姜家主相谈,此处叫做姜家庄,全村尽是姜姓。与姜姓族长攀谈之后,果然是同宗。齐国田氏代齐之后,姜姓一部分在南迁的过程中,留下这么一支在此处定居,周边还有不少其他村落,也有姜姓之人,只不过只有这个村子全部姓姜。
村子不大,但也修有姜氏宗祠,里面供奉了自太公姜尚直至族长父亲,至今已繁衍至五十六代,而论辈分,姜桓之刚巧与族长平辈。听说村中有姜氏宗祠,姜桓之便生出要去祭拜的念头,族长忙准备香烛香炉。
祭拜完之后,当晚姜桓之便在族长家中住下,除个别护卫外,其余人等也纷纷住进村民家中。
姜桓之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照在床沿,不知是什么虫儿在叫着,姜桓之辗转反侧,忽然心神不安起来。这连日的大雨阻断行程,原本就心中忐忑的心更加不安起来。自己不在朝中,太子做事难免会思虑不周,不过有东宫几个人辅佐,想必也出不了大事。不过凡事小心为妙,自己还是需要占卜一番。
一般说来,用易经占卜,过午不占。然而事急从权,姜桓之便从包裹里掏出龟甲古钱先为自己占卜一卦。“坎上乾下乃是需卦,上六,卦辞为需于泥,致寇至。看来不妙啊,自己这趟差大大的不妥。自己久困于外,导致一些灾祸降临,这必然是中了敌人的诡计了。
敌人会是谁?丞相李默还是大将军孙茂?单凭他们怎么想必也不会动摇太子之位。这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明日还是遣人回神都打探一番。
姜桓之几乎彻夜未眠。
神都东宫。
自从亲眼目睹到双亲惨死,月华便一言不发,满眼怒火已经取代了恐惧。晴儿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可怕的眼神。
晴儿一手抱着煜儿,一手牵着月华,在黑漆漆的地道中缓步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觉眼前有一丝亮光。
晴儿推开障碍物,走出地道。原来这是一处在距离东宫不远的破落茅屋,地道口便设在牲口棚的石槽底。
月光洒在院中,冷清。
咕噜,月华的腹中传来一阵声响。平时此刻早已用过晚膳,娇贵的郡主何时受过这种罪。而煜儿此时却不声不响,按道理早就该饿坏了,一顿大哭是免了的。自己好好的皇子皇孙做不成了,接下来还不知会怎样。
晴儿也是很无奈,太子妃将这一双儿女交给自己,自己如何才能护的他们周全呢?怎么办?自己身无分文而又无处可去。
“皇宫肯定去不了,姜师傅家也去不了……我怎么忘了,还有一处可去。”晴儿忽然想到了一个去处。
“晴儿,我们要去哪里?你看煜儿都饿了。”月华看着咬着手指的煜儿道。
面前是一个小树林,虫叫风鸣,小树林前面便是一条小河。左手边黑乎乎甚是吓人,右手边不远处可以看到街坊的灯光。
“太子妃娘娘是金陵的钱氏,我们会到那里。”晴儿道。
“是找外祖父外祖母吗?月儿脖子上的这块玉佩就是外祖母送的呢。”月华闻言道。
“可是从神都到金陵,数千里路,我们肯定没办法自己走去,不过在去之前,我们要先找人去帮忙。。
“离这里不远,有一户人家,在我没进太子府的时候,那年我逃难到神都,就是他们好心救了我。虽然他们家里也很穷,也有小孩要养,但还是每次都分我一些吃的。后来家里实在养不起,刚好太子府要招宫女。他们央求了府里管事的嬷嬷,才把我带入府中。幸亏太子妃娘娘好心,我才没有被赶出去。我们去找他们,肯定没错。”
“恩,都听晴儿姐姐的。”月华道。
穿过小树林,沿着小河边,将近小半个时辰的夜路,路上荆棘、蛇虫,将二人吓得够呛。而小煜儿睡得香甜,可能是刚才羊奶喝饱了,不哭也不闹。
“就是这家了。”走过几条小巷之后,在月光下,晴儿指着面前一户破落的人家道。
“当当当”晴儿轻轻敲了一下大门,声音大了怕惊动四邻,声音小了又怕听不到。“汪汪汪”里面传来狗叫声。
“老头子,你去看下谁在敲门。”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此时虽然已经熄灯,但家里之人并未入睡,只不过为了节省灯油而已。
“别叫了!”一个中年男子训斥那条狗道。“来了来了,谁呀,这大晚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