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亭长不停思索,众人也纷纷低头不语。能有什么办法出城呢?郭玮说过,只要是活物,都要辨出一个公母来.....只要是活物,如果是死的呢?可在座的都是大活人......
孙亭长抬头,目光正落在大门口用草席盖着的棺材上,又看看孙妻,一拍大腿道:“着啊。”
“亭长可是有什么什么主意?”众人问道。
“我听郭玮道,但凡有活物过城门,必须辨出一个公母来。我就思忖,如果是死物,不就可以。”孙亭长道。
“死物?你是说让两位殿下......呸呸呸......”黄妻还没说完,就尴尬的拍拍嘴。
“我说的不是殿下,而是你......”孙亭长面露凶光指着黄妻道。黄妻霎时脸色煞白,魂不附体。这亭长为了两位殿下,真的有可能杀掉自己......晴儿和芸娘听到后也面露狐疑,想必孙亭长另有主意。
“咳咳,”见众人误解,孙亭长干咳了两声,“我又不是让你真死,只是假死而已。”
“如何假死?”黄妻道。
“届时只需这般这般......”孙亭长对几人耳语道。
半刻钟之后,黄家传来两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声,
“俺的娘啊,你咋就走了,爹上街买药还没回来,你就等不及了啊?”
“俺娘啊,大虎这才走了,你老人家怎么就......呜呜呜......老天爷啊......”
周边的邻居纷纷走到老黄家门口探看情况。之间孙亭长在门口对众人说:“真是好人不长命啊,老黄家婆娘突然染了天花,一命呜呼了。唉,真是惨啊......”
“什么,得了天花,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一位邻居不解道。
“什么好好的,五天前,老黄家的跟我说这几天有点咳嗽,头痛,我当是还说这是受了风寒......”另一个大妈道。
“我说怎么回事,大虎家的前两天来问我孩子脸上涨了些疙瘩,好像水泡的东西怎么弄......原来是她婆婆得了天花。”还有人回想起两天前的事情。
“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去看看吧。”有人提议道。
“看什么看,天花啊,那可是瘟疫啊,瘟疫你懂不懂......靠近一点就会染上......要去你去,俺可不敢。”一会看上去精明的中年道。
......
一时众说纷纭。
这时亭长站出来道:“想必大家也知道老黄家里的情况,大虎这孩子刚刚战死,二虎还在卧虎关,一来一回没有三四天可回不来,本亭长已经遣人去卧虎关报丧了。老黄带着两个妇道到人家可办不了这丧事,还得劳烦众位乡里。”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答道。“亭长,你发话吧,要俺们做什么?出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这样,老黄在外面还没回来,咱们就先把这丧事操办起来。隔壁老王,你去买写白幡白绫,老陈,你去买写香炉蜡烛......”孙亭长交代,并亲解腰包,将铜钱分发与众人,“今天出来的急,铜钱没带够,诸位就先垫着,丧事结束后,到我家去取。”
一时大家忙的不亦乐乎。支灵棚的支灵棚,买东西的买东西,还将那口棺材架到了堂屋门口。
“芸娘啊,你说俺这躺着装死人,也不像那么回事啊。听说天花病的人,脸上长泡,流脓,还发臭,俺这像天花吗?”黄妻问道。
“娘,您这么一说,还真不像。得想个注意......”芸娘道。“有了......”
芸娘出去向众邻居道了声谢,然后钻进厨房去了。“娘,您忍着点啊,这个鸡蛋都臭了,就怪您舍不得吃。”芸娘边说边往黄妻脸上涂抹臭鸡蛋,脖子,手上也都涂了一些。拌着黑乎乎的黄呼呼的杂面......
“娘,您看......”芸娘拿出自己出嫁时陪嫁的铜镜,那可是她最贵的陪嫁物品了,平常都放在怀中,舍不得用。
“鬼呀......”黄妻尖叫,芸娘大惊赶紧捂住她的嘴,放声大哭起来:“娘啊......”
孙亭长,走进堂屋,正欲与几人商议,看到床上的黄妻,不禁吓一跳,老黄家的几时变成这样了。
“还记得那天,郭玮正要往井里丢火把么?”孙亭长道。
“记得啊,那天真是差一点就......”晴儿道。
“我怕等出门的时候,万一......”孙亭长忧虑道,“故此,我想到那天芸娘在的计策......我现在就回去准备,明天上午巳时发丧。”
话说老黄到了当铺,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只听高高的柜台后面伙计懒洋洋道:“当什么?拿到柜上。”伙计看了一眼土了吧唧的老黄,这穷鬼还有什么东西可当的,不会要当自己家女儿吧,虽说当铺没有这生意,如果长得水灵,我胡三正缺个暖床的呢。伙计没有再多看老黄一眼。老黄将晴儿那玉簪子轻轻放在比自己脑袋还高的柜台上,看着上面的伙计,道:“能当多少?”
伙计拿到手里一看,嚯,好一个白玉簪子,恐怕得掌柜的来掌掌眼了。“稍待。”伙计虽然只有这短短两个字,但表情却变得略微恭敬起来。
不一会,一个长着八字胡,下巴上一个黑痦子,痦子上那搓毛就跟老鼠尾巴似的。他看着老黄,眼珠滴溜溜转,然后拿起簪子,眼神闪出一丝精光,但转瞬即逝。
“老头,这簪子不像是你的吧?”掌柜的道。
“怎么,怎么不是我的,今天早上我女儿从夫家拿来,让我来换些铜钱。”老黄说谎的本领也不高。
“你要活当呢还是死当?”掌柜的又问道。
“什么活当死当,你就说值多少钱吧。”老黄心里既慌,又有点不耐烦。
“活当一千钱,死当一千二百钱。”掌柜的高声道。
“一千二百钱。”老黄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一千二百钱应该是很多了吧,况且晴儿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玉簪。
“那就死当。”老黄忙道。
“死当玉簪一枚,钱一千二百,钱货两清。您收好钱。”伙计唱道,老黄结过铜钱就在那里数着。“呵呵,老哥怎么称呼?做何营生啊?”掌柜的问道。
“俺姓黄,种田的。哎,你看,你这一打断俺又忘了多少了。”老黄气愤道。
“老黄哥啊,不用数了,俺们这当铺那可是金字招牌,还能骗你这几枚铜钱不成。”掌柜的道。
“真不骗俺?”老黄还是有点疑惑。
“不会不会。”掌柜的道,老子已经占过你便宜了,还用再贪图你这点蝇头小利么?真是笑话,土鳖没见过世面就是没见过世面。
老黄捧着一堆铜钱,满心欢喜的就回去了。
一路上老黄喜滋滋的想着,这一千二百铜钱能买多少东西......
走到前两天卖肉的肉摊旁,对张屠户道:“来一斤上好的五花肉。”
“老黄啊,你买药回来啦?”张屠户同情的看着老黄道。
“买什么药?”老黄疑惑不解。
“你家二虎他娘,刚......”张屠户不忍,“你还是赶紧回家看看吧。”
老黄心想,难不成刚才自己走后,发生了什么事了?老黄三步并作两步,一路上看到熟人也没有打招呼。离自己家还有段路,就看到自己大门旁已经挂起了白幡,一件破旧的衣服仍在堂屋正上方的屋檐上,表明家里有人去世。一群人挤在自己院子里,忙来忙去。
“谁死了,刚才张屠户说二虎他娘......难道?”众人一看老黄回来了,忙给老黄让出路来。
“屋里的,屋里的,你别吓俺啊。”老黄老泪纵横,老妻给自己生了两个儿子,陪伴自己过了二十几年,刚才还好好的,这咋离开一会她就没了呢?
老黄跌跌撞撞走到灵堂下面,抚棺大哭。见者莫不落泪。
“爹,你进来。”晴儿见状,赶紧扯着老黄往里屋走。
“你这妮子,拉按做什么?”老黄不情愿的站起来,往里走。
“爹,别哭了,娘没死。”晴儿小声道。
“”什么,没死!”老黄惊呼道,瞬间又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他屋里的正坐起来,满脸蜡黄,一脸水泡。差点吓得瘫倒在地。“屋里的,这是怎么回事?”
“你个死老头子,没良心的,就这么盼着俺死啊。”说完,黄妻伸手去就要去扭老黄的耳朵。
“这都是亭长的计策。”于是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的经过说给老黄听。老黄这才明白过来。
“你为啥要弄个臭鸡蛋在脸上,这把苍蝇都招来了。亭长不是说明天才出殡么?”老黄疑惑不解。
“芸娘,你个死妮子。把俺都臭的吐三回了。”黄妻愤愤道。
“娘啊,俺这也是怕后面来不及嘛。”芸娘小声道。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孙亭长在外面招呼着大家忙来忙去。眼见着天快黑了,道:“你们谁过来帮忙把二虎他娘抬进棺材。”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想到二虎娘是得天花死的,纷纷摇头。
“彪子,二愣子,你俩过来。”孙亭长指着其中两个年轻人道。
“为啥是俺俩”。两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看你俩小子命最硬,指定没事。”孙亭长半安慰,半命令道。
于是两人被亭长滴留着耳朵,扔进屋里。
黄妻已经穿好寿衣,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二人也没见过死人啊。谁知道死人长啥样,偷偷瞥了一眼二虎娘,差点吓跪了。
“你们俩,赶快抬进棺材。”亭长道。二人忍着臭味,半闭着眼将黄妻抬进棺材。
“你们不知道啊,那脸上都是水泡,吓人啊。”彪子道。
“那味道,都臭了。怪不得明天就要出殡,这大热天的,也不能再放了。”二愣子补充道。正常人家死了人,一般也要放上三至七天,以视对死者的尊重,然而得瘟疫的则需要尽快下葬,以防传染。因此黄妻下葬的时间就定在了明日上午。
“正所谓一事不劳二主,今晚你俩守夜。守上半夜。”亭长估计是看二人比较傻愣,又指使他俩做别人都不愿意做的事。
二人惊愕,“怎么又是俺俩?俺们不干,大打死都不干。”看来二人态度很坚决啊。“放心,明天抬棺材就不用你俩了,你们知道,要走五里路才能到的。守完上半夜你俩就回家。”孙亭长又道。抬棺当然不用他俩,亭长已经安排好了牛车。用他俩守夜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话说西城当铺胡掌柜得了一个上好的玉簪子,心里想着,怎么能背着东家出售,卖个好价钱呢?可一想到小伙计也在场,可能要花几百钱打发一下他,不禁一阵肉疼。
正拿在手里在灯下把玩,忽然一个令他恐慌的声音传来:“胡掌柜,听说你得了个好物件,莫不是想私吞不成。”
“呦,是公子啊,小的哪能呢,这不正寻思着明天早上就给您送去吗?”胡三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谄笑道。来人正是郭大公子郭琨。
胡三立在郭琨后面,恭顺的像只鹌鹑,头快低到脚后跟了。想必此人腿筋够长,延展性极好。
“公子,这个物件是小人刚收的,你过过目?”胡三急忙将玉簪子递给郭琨。
“嗯,不错。晶莹温润,白似硝,有光泽,音清脆,果然不错。算你有眼光,收价几何呀?”郭琨显然对这个玉簪子还是很喜欢。
“一千二百钱......”胡三本想撒个谎,说一百二十缗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这郭公子向来只占别人便宜,哪有别人占的了他的便宜。
“一千二百贯?价格倒算公道。”
“禀公子,是一千二百钱,不是一千二百贯。”胡三大汗。
“什么?一千二百钱,你没骗我吧。不会是你讹来的吧?”郭琨诧异道。
我倒是想骗你,我得敢啊,“回禀公子,正是一千二百钱。”
郭琨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簪子,雕刻瑞鸟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哪个蠢货把如此贵重的物件只当了一千二百钱?”
“回公子,是个普通农户打扮,也不像是家道中落的贵公子,定然不是什么正当来路。”胡三道。
郭公子看着这个玉簪子,愈发觉得有些不对。“胡三,你再给本公子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形。”于是胡三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又复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