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屠龙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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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3

塔娜等二千余蒙元王公俘虏被关押在府军右卫北边的小校场之中,此处临时搭起营寨帐篷,供众人居住。时值中秋,天高气爽,一众人等未受虐待,好酒好肉伺候,大家心情畅快,竟然在校场之上载歌载舞起来,虽人人均知此非长久之计,然草原之人性情本就豁达,竟然把阶下之囚过成了神仙日子。

这一日,众人正在莺歌燕舞之际,只见营门外尘土大起,突然从外面驰入数十人马,后跟百十辆大车,在中间空地一字儿排开,为首跳下两个中年人,走到众人面前,一名是文官,儒雅风流,一名是太监,面白无须,那名太监手持黄卷,高声叫道:“圣上有旨,残元降人接旨。”

众人齐齐跪倒,那太监展开圣旨,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着太常寺卿、东宫伴读黄子澄将地保奴、吴王等残元王公发往琉球国好生看管,静心思过,以恕前罪,着内官监总理王德盛将塔娜公主送入东宫,纳为太子侧室,封号柔妃,其余人等发往功臣家为奴。钦此,谢恩。’”

王德盛宣旨已毕,便一挥手,命右卫军士立时按照花名册拖人上车,刻不容缓,营寨之中顿时哭爹喊娘,狼奔豕突,一片混乱。

地保奴紧跑几步,跪倒在黄子澄面前,哭拜道:“大人,我不去琉球,你让我留在京师吧,为奴为婢都行。”

那吴王朵儿只,代王达里麻,平章八兰等人也都一齐走到黄子澄面前躬身施礼道:“黄大人,老朽等人年老体衰,不耐奔波,此去琉球千山万水,风急浪高,语言不通,风俗各异,实难忍受。烦请大人禀告皇上,老朽等愿在大明版图之内任寻一处屯田,终老林下,余生铭记皇上圣恩。”说罢,老人泪下沾巾。

黄子澄忙躬身还礼道:“圣意已决,恕难从命。琉球虽远,敦睦王化,儒风甚盛,饮食习俗一如中原,诸位在彼可安心居住,待过得一二年,黄某觑着时机,定禀明圣上,召诸位回京,再行安排。”

吴王叹了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

黄子澄命军士搀扶众人上车,地保奴拉着塔娜的手道:“妹妹,你留在太子身边,好生侍候,定要记着,日后为哥哥说话,将我从琉球要回。”

塔娜虽说和地保奴不是一奶同胞,毕竟也是兄妹,分别之时也是万般不舍,含泪答应道:“二哥,此去琉球,山长水远,自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见面,你要多多保重身体呀。”

地保奴点点头,登上马车,和塔娜挥手作别。军士来报,人已聚齐,黄子澄点点头,跨上马,一挥手,大队人马绝尘而去,塔娜跟在车队后面拼命奔跑,眼泪扑簌簌流下,浸透了前襟。

忽然一人上前拉住了塔娜的衣袖,尖声笑道:“柔妃娘娘,人都走了,别追了,追也追不上了,请随杂家入宫吧。”

塔娜停下脚步,回头观瞧,见此人正是内官监总理王德盛,便对王德盛道:“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便随你进宫。”

王德盛嘿嘿一笑道:“不必了,柔妃娘娘,宫中诸事齐备,娘娘随我登车便是。”

塔娜便在他搀扶之下,登上一辆金漆马车,她忽然想到什么事情,回头向广场上东奔西跑,乱作一团的人群高喊:“巴特尔,你在哪里?”

两个士兵正拖着张士行向一辆槛车走去,张士行听到塔娜的呼喊,两个胳膊一使力,挣脱出来,向塔娜方向跑来,塔娜看见他奔来,刚想要跳下,被赶车的一个小太监死死拦住。张士行也重新被那两个兵士抓住,挣扎一番后,不能动弹,被打得鼻青脸肿。塔娜指着张士行,疾声叫道:“他是我的那可儿,侍卫,伴当,不能离开我,要随我一起进宫。”

王德盛指着张士行阴恻恻笑道:“柔妃当真要这小子进宫陪伴?”

塔娜使劲点点头道:“当真。”

王德盛拿出随身携带的花名册,翻看了一会儿道:“巴特尔,行年十五,上面记着要他入凉国公府为奴当差,既然柔妃要他入宫,那杂家便行个方便,不过杂家先要向他问个明白,免得日后反悔。”

王德盛走上前去,对张士行道:“巴特尔,杂家问你,你是要去凉国公蓝玉府上当差,还是要陪柔妃入宫。”

张士行本就对蓝玉恨之入骨,加之不愿离开塔娜,在这人地两生的京师,目下塔娜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于是他斩钉截铁道:“我要随塔娜公主入宫。”

王德盛点点头道:“好小子,这可是你说的,日后不许反悔。”

张士行咬牙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绝不后悔。”

王德盛道:“好,你跟我上后面那辆车,随柔妃一同进宫。”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驰出营门,穿过东大影壁和府军右卫衙门之间的长街,再转到西皇城根北街,一路向南,张士行撩开车帘,好奇的向外观瞧,只见在他的左手边,高大巍峨的城墙连绵不绝,飞快的向后退去,不一会儿马车来到西安门下,进至城来,车夫勒住缰绳,马儿放缓脚步,再折而向东,沿西安门内大街,走到西华门前,只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城楼矗立在眼前,飞檐翘角,红墙黄瓦,前面塔娜所坐的那辆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小太监掏出身上的腰牌,给守门的羽林右卫军士验看,那军士挥手放行,马车缓缓驶入,朱漆大门上横九竖九碗大的铜钉在阳光下刺人眼球。

张士行所乘马车却向右一转进入了一排排由青砖灰瓦构成的巷道之中,张士行奇道:“老人家,我们不跟公主走吗?”

王德盛笑道:“柔妃进宫了,你要先净身才能进宫侍奉柔妃。”

张士行自幼生长于草原之上,蒙古人并无阉割之俗,怯薛、那可儿等人随侍大汗左右,侍奉饮食起居,也并不担心秽乱宫闱,而他父母也从未提起太监、宦官等事,故此张士行并不知晓净身含义,以为是沐浴更衣,想想也有道理,遂默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