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墨白眸子如同淬了毒一样,盯得叶清安直发怵。
她硬着脖子,直视着司徒墨白:“大人若无事,下官便站回自个的位置,改日登门致歉。”
“好。”
叶清安睁大了眼,好?好啥好?这不是朝堂惯用的客套话吗?
她望着司徒认真的神情,欲言又止。
司徒松了手,她拂了拂手袖,走回对的位置,就在上官艺的身后。
“陛下驾到~”
听着卢德寿那拉得老长的尖嗓子音,众人赶忙纷纷跪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清安张着嘴,却没发出多大的声,只是大致仿个口型。
摸鱼久了,根本跟不上这些人的节奏,生怕声一大,成了众声中最突兀的那个,那就很尴尬了。
叶清安低着头,直至听到那熟悉的声响:“起。”
站起身后,抬头便看到王座旁的刘晟皓。
明晃晃的黄袍,衬得他身姿挺拔。
他站在王座前,并未急于坐下,向下扫视一圈,视线与正好抬头的叶清安相撞。
叶清安吓得赶忙低下头,好像不能直视天子来着?
刘晟皓嘴角微扬,这魏安,站在那看得见的位置,还挺顺眼的。
“臣有一事要报。”
一直以来,发言最积极的不过是那几人,其他的都是附和的“复读机”。
这不,吴有,那个当初主张开她棺门的尚书令,就“一马当先”地站出了队列。
“准奏。”
刘晟皓有些慵懒地说道。
“近日京城中出现数位不明人士,扰乱街市,不断滋事...”
吴有说得激情飞昂,叶清安听得神色恍惚。
一下子想到昨日那女婢场上的二人,怕就是吴有老头口中的“神秘人”吧。
刘晟皓难得地打断了吴有的慷慨陈词,揉着眉心:“吴大人操劳了。”
“朕刚想宣,里族使者进殿。里族派出了下一任继承人里族五世子拓里宏来本朝相议往来贸易事宜。里族使者不愿劳师动众,提前几日便进京了,在京城游玩数日,才遣人上报。”
吴有脸色微变,应声回列。
叶清安藏在袖下的手,朝服下的腿,都忍不住微抖。
里族...里族的使者。
有两人被领着进殿了。
叶清安回头看,果真,是那两人。
为首的便是里族五世子拓里宏了,依旧是那副傲气十足的模样,漫不经心地行了个里族的礼,便伫立在那,明目张胆地四处看。
而他身旁的那个幕僚,戴着面具,沉默不语,与身边乱动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叶清安揪着手,疼得没什么知觉,她在等那人开口。
“季念安,向陛下问安。”
那男子伸右手按在左肩上,俯身行礼。
叶清安身形微晃,这是低等级的里族人行的礼。
“澧朝皇帝老儿好,这位是本世子最亲信的幕僚,季念安。”
拓里宏吊儿郎当地补充了一句。
满朝文武,神色各异。
叶清安在心里冷笑一声,这样沉不住气的人,成了继承人,真当是里族的不幸。
“哦,为何戴着面具?”
刘晟皓站起了身,向前走了两三步,细细地打量着季念安,倒是没把这个拓里宏放在眼里。
季念安不卑不亢地沉声道:
“草民家中贫困,曾困于一场大火中,侧脸面貌尽毁,为了不吓到人,便日日戴着面具。”
不是季小九的声音,季小九的声音温和清脆如涓涓细流,听着令人舒适。
而这个人,声音略带沙哑,虽有着蛊惑的美感,却显得沧桑了些。
叶清安脸上是难以掩盖的失落。
她在想什么?
拓里霆早就死了,难不成还能复活,站在这朝堂上?
太荒唐了。
“被毁了?”
刘晟皓一直很淡漠,却不成想会那么在意季念安的脸,追问不休,不像他的风格。
这样想着,叶清安抬头偷瞟了刘晟皓一眼,只见他噙着玩味的笑,却没有一丝暖意。
再偷看季念安,隔着三四个人,隐约瞧见他那戴着的冰冷的面具。
“很丑,就不必污了众人的眼了。父郎要本世子与皇帝老儿商议贸易之事,不知皇帝老儿何时适宜?”
拓里宏似是觉得这些问题很是无趣,摆摆手。
“莫急,朕为你们安排了晚宴,晚宴后再议。”
刘晟皓淡淡地说道。
那两人离开后,一直沉默的百官略有些喧闹。
无非是看不惯拓里宏这令人不爽的态度,有损澧朝惯来重视的礼仪。
司徒墨白出声了,四下安静:“臣以为,拓里宏心浮气躁,资历尚浅,难成大器,若为里族君主,算是我澧朝之福。”
话音刚落,一时之间更加安静了。
叶清安恨不得为他鼓个掌,真是敢说...大家只在心里想想,嘴上只敢骂骂咧咧。
“哈哈哈。”
刘晟皓爽朗地笑出了声,拍了拍掌。
“司徒,也就你,刚把话挑明了。”
百官一个劲附和,再加上一堆彩虹屁。
叶清安嘴角有些抽搐,说这些?若是她到了司徒墨白这职位,有什么不敢说的?
“魏安。”
从头顶上传来的男声,令叶清安一个哆嗦,让她想起了在现代上课时,老师随机抽名的感觉。
“臣在。”
叶清安像模像样地出列,只觉四周位置空空,真是寂寞得可怕,孤独得心塞。
“朕见你一直神色有异,有话要说?”
这会跪着的叶清安即使低着头,都看到映入眼帘的靴子,明黄的靴子上绣着耀眼的龙纹。
刘晟皓正站在她面前,盯着跪在他脚旁的她。
叶清安很不自在地冒着冷汗,稳着声:“臣没有司徒大人的胸襟,只觉那外族人粗俗无比,有辱斯文,实在是令人心中生鄙。”
朝堂上先是一片安静,然后便是七嘴八舌的嘈杂。
“嗯,魏安说得也有理,朕也觉着这般失仪,着实不合适。使者在我朝怕是要呆上一阵子,不如就由魏安负责礼仪教化,免叫他们在宴会上尽显丑态。”
这是个命令。
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跪在地上的叶清安,多数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叶清安算是明白了,刘晟皓在整她。
她庆幸刘晟皓还愿意像猫捉老鼠般玩弄一番,而不是厌烦她到直接让她死。
“臣遵旨。”
叶清安的额碰上俯撑在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