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苏尔提着魔法灯笼,在黑夜和暴雨中穿行着。
恐怖的夜已经压下来了,恐怖的雨更是跟风造势。平原里,小路上,只有这样的一位老人在独自前行。绿色的魔法袍和尖顶帽,幽灵一般移动着。如果有人敢接近一看,一定会感到大吃一惊——那雨再大再重,只要接近他的身体,都会像是接触到了墙壁一般被抵挡。他的身上仍然是干的,那灯笼里的诡异光芒仍然在闪烁。
一个孤零零的路灯竖在路边上,丹苏尔看了一眼已经熄灭的魔法灯笼,右手一挥,使它重新焕发出了光芒。他面色阴沉,鼻子很长,右眼的眉毛又短又粗,嘴角还有一颗大痣。他没有胡子,所以脸上的皱纹立刻就显现了出来。
在他的身后,又一个幽灵般的人闪现了出来。一个棕色的斗蓬。来者只戴着风帽,雨点打在衣服上,并没有魔法罩一类的东西抵挡,证明了此人与老人不是同一种职业。
“你决定要走,”丹苏尔把手放下,重新提着灯笼,慢慢地往前走去“男爵也拦不住你吧?”
“他不管我想干什么,我也没有什么欠他的。”从斗篷里传来的,竟然是一阵稍显稚嫩但是感情冷漠的女声。
丹苏尔摇摇头。“不,我了解男爵,凡是跟他签订了契约的人,他都一定要将其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是吗?我并没有背叛条约中的任何一个字。”女孩跟上去。
“格莉森达,你还是太年轻了……”老人冷哼一声“安德莱加亚男爵会让你后悔的。”他又经过了一个路灯,右手一挥,把这个已经熄灭的魔法灯笼再次点亮。
“丹苏尔大人,你还在干这种事情。”格莉森达的语气平静“点灯笼……”
“给予那些普通人一点勇气而已……”丹苏尔笑笑。他笑的时候双肩直抖,声音既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咳嗽,法袍也抖来抖去。“有几个不要命的来了。”
他话音未落,在大雨和黑暗之中忽然窜出来几个蒙面的男人,他们的手里都握着武器,眼神中也不怀好意。格莉森达和丹苏尔都没有动,乖乖地被他们围起来。
“你们好,”其中一个右眼留着刀疤的男人走上前来,以戏谑的语气说道“尊敬的老人和亲爱的小姐,欢迎来到简陋的税务所,请交300枚金币作为过路费。”
丹苏尔没有说话,而是回头看向格莉森达。
“是吗?”格莉森达久低下去的头颅终于抬了上来,在大雨中露出了自己的面庞。那是一张绝美的脸——皮肤白皙如同珍珠,双眼像是在黑暗中闪着光的水晶,那一头又长又直的棕发遮住了她的肩膀,但是无法遮住她超群绝伦的气质。
顿时,所有的蒙面歹徒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最近的那位更是双眼发光,露出淫邪的目光。
“不错,不错,看来这税务还要加上一点……”
“恐怕你们的税务所就要倒闭了。”格莉森达平静地说。她的声音和她的长相一样迷人。
“什么?你不愿意交钱?那好,这将是你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领投的那个蒙面歹徒狂笑了几声,说道“把这个老头杀了,把这个女的带走!”
他的话音未落,立刻就有一个蒙面人迫不及待地挥着砍刀,冲了上去。格莉森达只是微微一个侧身,微笑着迎接那个被她的表情看呆的男人,然后轻飘飘地拔剑,又轻飘飘地把剑插回去,整个过程没有半秒,那个男人就轰然倒地。刀,摔在格莉森达的脚下。她皮肤上的符文在一瞬间发出了蓝紫色的光亮,随后消失不见。
空气中,还闪着丝丝的电流。这电顺着雨,触碰到每一个人的身体。
风吹过,将她的斗篷轻轻吹起,露出了里面的紧身蓝钢盔甲。领头的那个人目瞪口呆,所有歹徒的动作也都停止了。领头者看见了她衣服上面的纹章,登时打了个哆嗦。
“你……你是风暴男爵的人……”领头的强盗声音打着颤,用自己的刀指着格莉森达胸甲上的闪电标志。
“哼……”格莉森达笑笑“好好享受吧,这将是你人生中最后一次惊讶了……”
“我不管你是谁,在我这里,都只有死路一条!”那个人大声喝道“兄弟们上啊!他们只有两个,还有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我们联合起来,一定会将这个女的控制住的。到时候,咱们就有福可享了!”
所有人都冲了上来。丹苏尔仍然可以辨别的出她身上符文所发出的诡异光芒,但是这里面的所有人,除了丹苏尔自己,都无法察觉到这蓝色的符文。战斗毫无悬念,丹苏尔全程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内心没有一点波澜。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格莉森达把自己的武器插回剑鞘,还冒出“滋滋”的电流时,他才重新开口说话。
“我们创造了你,格莉森达,你不要忘记了是谁赋予你这些技能。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任何一个孤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都会有一探究竟的欲望。可是如果你就此离别,男爵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可以把我还给他,我也可以把我还给你,丹苏尔大人,但是在我找到我祖父之前,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可以讨论的地方。”格莉森达轻轻迈开了腿,跨过了一个双眼瞪大,染着血的尸体。
“你会后悔的。”丹苏尔依然是继续走自己的路,点自己的灯,仿佛刚刚的拦路抢劫,仅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我明白,你并不喜欢安德莱加亚,你只是被迫为他做事而已。”
“这件事情不用你提。况且我喜欢谁我自己有数。”
“我与你一样,丹苏尔大人,我也知道你并不是真正想要逆天而行的……风暴堡垒的铜墙铁壁终究有一天会崩塌,我只是提前预知到了这件事情,所以我逃了出来,我选择弄清楚我自己,而不是为了摇摇欲毁的朽木枯枝而活。”
丹苏尔叹了一口气。
“我何尝不知道那是逆天而行。与恶魔交易,这件事情在历史上都闻所未闻……我老了,也许我可以回到图兰安享晚年,没有必要因为风暴堡垒的事情而担惊受怕。”
“你早该预料到。”格莉森达走到了与丹苏尔并排的地方“所以,我必须回到克莱墓,找回我祖父的遗物。”
“在那之后呢?格莉森达,你想过你要去哪里吗?”
格莉森达摇摇头。
“也许我可以成为一个冒险者,或者宝石商人,也可以当个猎人……反正我不想再去风暴堡垒了,每次看到城墙都会令我毛骨悚然。”
“我知道我劝不了你,格莉森达,从小你的性子就很倔。但我作为你的长者,还是想要提醒你一句——你一辈子都生活在风暴堡垒,从来没有接触过真正的外人和外界,很容易受到迷惑。我想,放逐王国里恐怕没有几个人的实力能与你匹敌,但是真正可怕的对手永远不会和你正面交锋。你要小心,人心最恐怖。”丹苏尔阴沉的表情如同墓碑上的浮雕,但格莉森达知道,只有这个人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
“谢谢你,”她说“但我没办法陪着你走完这条路。前方有个小城,也许我可以把那里当做这次行程的中转站。”
“路上小心。”丹苏尔右手一挥,凭空出现了一张黄色的牛皮纸,上面刻画着奇奇怪怪的符文,并散发着魔法的味道。“这张回城卷轴给你,随时带着。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危险就撕开它,它会瞬间带你传送到我的魔法塔当中,在紧急的时刻保你周全。我知道你性子高傲,你的实力也不弱,可是万事仍然要小心谨慎。”
格莉森达看了他一眼,眼里难得多出了一丝泪花。她接过卷轴,卷轴一点雨水也不沾,仍然是干的。她把它放到斗篷里面,最后点了点头,随后消失在无尽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