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点着林月华新送来的宁神香,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让人心神宁静。
林白薇手里拿着上等的毛笔,正一笔一划地临摹书法大家蔺闲的字帖。
“小姐,今晨六小姐院子里的立春去园子里折了几支梅花,结果被二小姐瞧见挨了好一顿训呢。”侍女香兰说着便笑起来,“六小姐果真是上不了台面,做了南宫先生的学生也还是这么不懂规矩,平白闹了笑话。”
说话时香兰一直盯着林白薇的脸色,她将六小姐说得如此不堪,便是要瞧瞧这两位姐妹是不是真的离心。若此刻林白薇流露出丝毫不满,她就会立刻禀报大夫人。
然而,结果令她失望了。
林白薇神色恬淡,似乎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小半个时辰后,一副笔锋严峻的字帖已然写完。香兰凑上前奉承道:“小姐的字写得真好。”
林白薇合上书贴,吩咐香兰道:“快过年了。今日闲着也是闲着,去吩咐小厨房一声,今日我要自己做些饼饵。”
大约是因为昨夜一场大雪的缘故,南宫婧染了风寒,今日授课时也有些疲惫,比平日早半个时辰下课。
林奕安带着秋分刚走到游廊的拐角处正遇见下学的林止。
“四哥哥。”林奕安福了福身。
“听闻六妹妹拜在南宫先生门下,我还未来得及恭喜你。”林止今日穿着一身天水青的圆领长袍,立在朱红的柱子旁边,颇有几分文人雅士的儒雅。
林奕安笑笑:“上回安娘同哥哥说的话,哥哥可还记得?”
林止没忘,甚至记得很清楚。那日她便是在他身后喊道:若我能将这府里的蛇虫鼠蚁全都除掉,哥哥可信他日我亦能助你一臂之力?
“你不知我为何事而扰,又怎能帮我?”林止摸摸林奕安的头,“我知晓你聪慧,但越是聪慧便越该知道收敛锋芒。”说罢,林止便欲离开。
“柳姨娘病重一事,止哥哥可知道?”
林止脚步一顿。
林奕安不急不缓地走上前,眼角一弯笑着道:“有件事想请止哥哥帮忙。”
林止看出她眼里的志在必得,仍问了句:“何事?”
“父亲年宴拟邀宾客的名单。”
那可都是朝廷重臣和他们的家眷。林止想也没想便拒绝:“名单是父亲亲自拟定的。我怎能拿到?来的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王公大臣,父亲最是重视,你可不要在这上面打主意,万一有个什么差错,你担待不起。”
每到年关,林振文总是会在府中设下年宴,邀请与自己交好,又有几分地位的人来家中做客。为怕圣上猜忌他结党营私,他往往会让李氏以自己的名义邀请友人家中的女眷上门做客。
这可是个往来的好机会。林振文一向重视,容不得任何差错。
林止觉得自己大概魔怔了。为何要跟一个关系并不算亲近的庶妹说这么多。他不与多做逗留,正想开口告辞,却对上林奕安含笑的眼。
“四哥哥若是不愿,安娘也不愿意勉强。只是该做的事还是会做。便要委屈玉竹姐姐与我一起提心吊胆了。”
“你说玉竹要与你一起?”林止堵住林奕安往回走的路。
“是啊。”林奕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止哥哥现在肯帮了吗?”
林玉竹是林止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林止当然不能让林玉竹犯险,他要回去好好责骂她一番,再把她从林奕安的贼船上拉下来!
似是看穿了林止的心思,林奕安淡淡开口道:“四哥哥若想阻止五姐姐,现在恐怕来不及了。箭在弦上,没有退路。”林奕安一步步走近,“宾客名单,就有劳林止哥哥了。”
逼仄。
强压。
这种感觉林止很熟悉。陈致远曾告诉他一句话:沙场之上,刀光血影,强者为尊。皇城之中,暗流涌动,攻心为上。
人有软肋,便一击即中。
上位者大都是玩弄人心的高手。这位庶妹日后也当是其中的佼佼者。
林止如是想。